“嗡——咻——”
又是熟悉的声音,但无论听几次,它都无法让李缘生感到更熟悉。那种冷冰冰的,饱含科技感的动态音,总带着一丝残酷与不安。
连同hello kitty,以及新加入队伍的三人在内,李缘生一行总计六人步入了新的房间,一间冰冷的房间。
其实,乍看一眼,李缘生大概也猜得到这里是什么地方。
“诸位,欢迎来到我的主场,法医解剖中心的心脏:解剖室。”
乔娜一马当先地冲到最前面,俏皮地挑起一只脚跟,冲着其余人介绍道。仿佛这里不是肢解尸体的冷酷地界,而是某种大型游乐设施。
“不可思议,还真有这种事...”梁思琪女士一边游客般地左右观察,一边打理着自己折了一些角的裙子,“从‘我的卧室’...竟然直接就通到了这里...”
“很不幸,看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这么说来,这些房间确实是伪造的。”陈觉弯腰,捡起掉在地面上的“穿过环”,摸着满是胡茬的下巴,赞叹不已,“神奇,这就和那个叫什么,‘小叮当’里面的道具一样啊!真不敢相信人类现在竟然已经掌握这样的科技!还是说...因为某种原因,这种发明一直未公开呢...”
“... ...”李缘生沉默着,望向了跑在最前面的乔娜,脑中自动又重播了一遍她那句吐槽“好有时代感的称呼”。
但是乔娜没有做出回应,她像是回家一般地兴奋,稍稍仰头,张望着安装于解剖室各角落的监控摄像头,果不其然,熟悉的红灯没有亮起,所有摄像头都处于停机状态。
“看来...解剖中心今天不上工啊。”乔娜有些失落地自我调侃道。
“解剖室...那...前面的床就是解剖床咯?”
顺着梁女士手指的方向,大家便发现了解剖室中央部位放着的一张铁箱一般的“床”。而这张床的“床板”似乎还没有来得及收拾,金属表面上面还残留着丝丝黑红色的血迹。床边的水槽中,凌乱地堆放着许多或锋利、或沉重的金属器具。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却是另一样东西。
解剖床的金属床面上盖着一块脏兮兮白色床单,这张床单大致平整,只是在中央部分突兀地出现了一块隆起,大致又一个婴儿的大小。
隆起的附近沾满了斑驳的红色污渍,任谁都想得到,它的下面应该藏着什么不详的东西。
所有人都发现了那异常,但所有人都止下了步子,无人愿意靠近。
“啊...那是...”
只有乔娜本人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猛地把那块脏布子掀开。
——
“呼——”
李缘生松了口气,原来脏布子的下面,是一只小巧的褐色玩具熊。他不禁皱了皱眉头,想到把它藏在里面的人,是有多恶意...
正当李缘生想要把心中所想的牢骚说出来的时候,乔娜却一把便抄起了那只熊。原来,床单之所以被染红,是因为玩具熊的下半身上被涂了许多红色的颜料。颜料还未凝固,依旧在一滴滴地往下坠落着。
那颜料乍看之下很恐怖,其实只是稍稍接近血色罢了。
“... ...”
乔娜一手托着那只玩具熊,陷入了数秒的沉默。
“啊...对了,缘生,你累了吧?毕竟你年龄最小,还一直在帮忙嘛,要不要上去躺一会儿呀?”乔娜看到站在一旁的李缘生,便把玩具熊顺手丢到一边,不知从哪里摸出来把剪刀,一边用食指熟练地甩动着,一边笑嘻嘻地问道。
“不用了不用了,我还是继续帮忙吧。”
那张床可不能多躺,太不吉利了。到最后怕不是得解剖结束,死因是解剖。
说着,李缘生便忙活起来,四处翻找着这间解剖室里可能会藏有东西的地方,靠左边是是一排冰冷的柜子,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仪器,都是些只在电视上见得到的奇怪机械,有的看着很科幻,有的看着很残暴。但相同点是,李缘生根本猜不出它们是用来作什么的。
如果说是仿造的,确实也太讲究了,他心中暗暗思索。
靠门的那侧墙上贴着两块巨大的白板,上面用磁力贴固定着许多照片,基本都是被解剖以后的人体,病变的组织、不同形状的刀口。那些照片拍得异常细致,也许是为了观察学习的更仔细吧...但现在,它们只能帮李缘生回忆起王哲江那咕噜咕噜散落一地的新鲜内脏。
而另一边则是器具储藏柜,打开后能闻到一股浓烈的消毒液和酒精的混合其为。几张稍旧的铁盘中,按照大小和形制排布着各式的刀子。有的看着像切开皮肤的手术刀,有的像是家用的菜刀,更有的像是能够剁碎骨头的大钢刀,下层那边,还放着几把锤子、钳子和小凿。这场面既像屠宰场,又像装修工地。
李缘生还发现了一把刮胡刀般大小,带有圆型锯片的器械。
“这是用来切颅骨用的哦,叫做开颅锯。”冷不丁地,乔娜贴近在李缘生的耳边悄声说道,吓得他浑身一机灵,“看吧,验尸官就是这么需要体力又需要细致的工作,也是很累的。”
看到李缘生没什么回应,乔娜便把手指指节叩在他头顶,嘴里发出了模拟电锯的“滋——”的声响。
李缘生赶忙逃开,只留下乔娜站在柜子旁捂着肚子笑。
解剖室的另一个角落,这儿看上去要安全许多。漆黑的窗边摆放着两张书桌,但书桌抽屉里基本上都是乱七八糟的,除了橡胶手套就是成捆的口罩,根本找不到任何值得注意的线索。
“喂,乔医生,你们上班时间还在学习这么深刻的东西吗?”
李缘生转过头,原来是另一侧同样在查看桌子的陈觉找到了什么。他从抽屉里摸出了一本封面叫做《时与空》的书,不知道是科普类书籍还是什么科幻故事。有着绘满了星空宇宙的封面和加厚加大的装帧。
“我哪有看那种东西。”乔娜一边靠近着,一边回答道,“我们这工作,大都是在奔波各式各样的案发现场,呆在这儿的时间也是集中用来做解剖、做伤情分析和写验尸报告了,根本不会有时间去读别的闲书。”
“原来如此...按照上一个房间的逻辑,既然它不是你的书,那看来,又是什么人成心留给我们的提示了。”说着,陈觉坐到了冷冰冰的金属椅上,打开书一页一页地翻过去。不一会儿,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一百八十度翻转书面,推到了对面的李缘生面前,“姓李的小弟弟,你看看这里,有人用笔圈住了这么一段话,你看得明白么?”
李缘生接过对方递过来的书,在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小号字中,有人用极细的圆珠笔小心翼翼地圈下了一段话:
“平行时空,应该称之为平行宇宙,顺应多世界诠释,我们现在理解其为由于量子层面的不确定性所产生的的无数顺应同一时间线而诞生的无限的宇宙,它就仿佛一颗粗壮的,不停生长的大树,你无从理清它的枝丫有多少,也无法看到尽头。”
“唉,又是一档子难懂的东西呢。”读到这里,李缘生顿了顿,看了一眼凑在身边的乔娜,“那啥,你们怎么都爱为难高中生啊。”
“都说高中生是人这一辈子知识最丰富的年纪嘛。”陈觉笑着说道。
“哦,不过这个,我也能明白一些。”乔娜用柔软的身子摩擦着李缘生的肩膀,自信地说,“就比如说,我早上早起了十分钟,赶上了去单位的公交,然后就可以正常上班了。但是呢,如果我并没有早起这十分钟,那么我就赶不上车,从而没有按时打卡签到,而被领导骂。这就成了‘树枝’的两支,成就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是吗。”
“有趣,厉害。”对面的陈觉连连点头。
“不过,也许要更复杂一些...诶?不过话说回来你的意思是‘没有早起十分钟’才是常态吗?”李缘生皱着眉头,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树的分支,是要微观得多的。也许只是因为你上车先上的是左脚还是右脚,不,也许只是因为你抬脚的角度有着0.1度的偏差,不,是只要小到量子层面的不同,便会因你而产生一根分支——一个全新的宇宙。”
李缘生一边快速阅读着圆珠笔圈附近的内容,一边将自己做理解的知识讲了出来。
“啊哈哈...”乔娜似懂非懂地笑着,“那,我的能量也太超乎我想象了吧。”
“唔,到了那个层面,能量不能量的,也许已经毫无意义了。”李缘生挪动手指,读出了这一页的最下方被圈起来的另一句话,“相互平行的所有宇宙,用不重合,永不相交,即使它们在形式上刚刚出自同一根枝丫。”
这一句不仅被圈住了,旁边还有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问号是什么意思,是书的主人也读不懂的意思吗。”
“也许是吧!但看你这个不耐烦的问号,我觉得也许是书的主人对这句话抱有异议。”陈觉用手指摩擦着那个问号,搭话道,“这样不确定的东西,正是科幻类作品的灵感来源。它并不难理解,反而还很有趣,我想我们无论从电影、动画、小说上至少有听说过吧。”
“嗯...我在《龙珠》里读过,特兰克斯通过时间机器从被人造人毁灭的世界来到过去,希望能通过悟空拯救未来,但后来才发现,他做的任何事情都已经不会改变自己所在的未来了。或者说,只是因为时间机器这种东西太容易让故事产生BUG了,所以根本无法处理。那么,结论就是,特兰克斯的时间机器并不是在枝丫上上下移动,而是在枝丫间移动咯?”乔娜在旁边补充道。
“还说你上班没有读别的东西。”陈觉笑道。
“那是小时候读的!”
“所以,布尔玛发明的也根本不是时间机器,而是跳跃平行宇宙的机器。”李缘生点了点头。
“嗯...谢谢两位高材生的教学。可这线索,又有什么意义呢。”陈觉直起了身,思考了起来。
“是啊,我这办公室里可没这么方便的跳跃宇宙的机器。”乔娜也叹了口气,继续回去搜索了起来,“我也不是人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