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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古堡守则(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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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2日:

友人曾告诉我,

若我能去爱人墓前,

你的痛苦便可以减轻。

——伊本·扎阿德

痛苦有许多样,人世间的不幸也是森罗万象、光怪陆离。犹如那道雨后恒挂在天边的彩虹也是千变万化——有时朦朦胧胧、有时清晰可见,有时却又交织在了一起,融成一团。我为什么从鲜艳的色彩中得不到慰籍?为什么从安宁的承诺中得到的像是悲哀?不过,正如我曾经所见的一句话:我们瞻前顾后,渴求虚无憧憬;虽是由衷的微笑,却也蕴含苦痛,在最美妙的歌声,倾诉最悲伤的回忆。——是的,阻止幸福的莫过于对幸福的回忆,我们的悲哀实际上产生于欢乐。不论是过去的幸福记忆变成痛苦,还是今天实实在在的痛苦源自于过去莫须有的狂喜极乐!

至今我还记得妻子死去的那一刻。患有结核的妻子正穿着白衣坐在钢琴旁唱歌,突然间,胸部血管破裂,我本以为妻子会像平时一样捂嘴咳嗽,然后扭头对我勉颜一笑,实际上,大量鲜血从妻子嘴中喷涌而出,染红了她那一袭白衣,平静柔的歌声也戛然而止。

妻子瞪大着眼倒向钢琴的那一刻在我脑海里重现;直到现在,我的耳畔还响着钢琴按键发出的不规则杂音。

“戴娜!”我大叫着冲上前。

“没事了……马上就…”话还没说完,她吐血得又严重了,她的近乎蜷缩成一团,我一时间手足无措,只是一个劲地说:

“我去叫医生,我去叫医生……”

“不!彼埃尔……”她抓着我胳膊,两眼闪着光,带着一种绝望的眼神看着我。

可戴娜的话还没说完,她的肺部仿佛像是受到了什么强大的压力,又像是被人用刀劈开了脉搏,一种丝丝嘶嘶的声音骤然回荡在了黑夜,在短暂的、及不自然的嘶哑声消失后,紧接着响起了尖细的、刺耳的、有点突如其来的声响——仿佛浪潮从海底逆转,奇怪的声音响了一阵,又猛然消失,黑夜倏然归于冷清。

我清晰地看见,在清冷、孤独、空荡荡的病房里,在堆满了鲜花和刮起的寒风以及有着行将燃尽的烛光的房间里——几乎是肮脏、红艳艳的鲜血吐到了我的衬衣上。

紧接着,妻子形销骨立的胳膊紧紧抱住我的脖子,支撑着半起的身子。她的面颊、双手、衬衣上也全是红艳艳的血;她眼睛圆睁,大的可怕……此时的无声比任何垂死的呻吟都要可怕。

蓦地,妻子似乎看见了我,她把支撑着自己的双手抬了起来,恍惚着抚摸着我的面颊。

之后,只见妻子那苍白的、干裂的、几乎快要紧闭的嘴唇突然动了。她朝我微微一笑,笑声很轻微,却很刺耳,从她微张的嘴唇吐出的血水还能看见泛白的唾沫,这时从妻子濒危的呼吸里,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

“没关系,没关系,一切都好……只是花的味道太浓了。”

妻子满嘴是血色的沫水,就这样喃喃的、时刻不停的呢喃着,她的声音越来越细微,但呼吸却越来越急促!终于,妻子的神志开始恍惚,并痛苦的昏迷过去,也许是昏昏沉沉的落入了无法苏醒的深渊。

空气中有着一种淡淡的、隐隐的春的气息。我气急了,眼睛血红,抓起了桌上纯洁细嫩的花枝,通通摔倒了地上——然后,望不见的夜晚更暗了。

在这之后,妻子半依偎在我的怀里,身体颤抖了两三次,嘴里还在无意识的吐着青黑色的混合物。

“戴娜!”

那几秒钟,谁都没有进来,我大声呼喊着妻子的名字,拼命凝视着已经断了气的戴娜的脸。

……

妻子死后,我怎么也想不起来我是怎样,在何时,甚至具体在什么地方第一次与她相识的。或许,我之所以想不起上述几点,是因为太多的痛苦导致我的记忆力衰退,或许是因为我所爱之人的性格、美丽的容貌、以及她的那些低吟浅唱、拨动心弦的话语以一种平静而隐秘的方式一点一滴渗入我的心田,以至于我从来不曾察觉和知晓。但我相信,我和她的第一次见面,以及后来的频繁见面一定是郊外的森林……

戴娜!戴娜!虽说我想要详细的把我同妻子第一次见面的情况说出来,但仅凭这两个甜蜜的字眼——戴娜,就能使我眼前浮现出她不在人世的身影,令我控制不住的想要转移话题。

而此刻,当我决心让自己当个旁观者时,我才突然意识到,对于我这深爱的妻子,我竟全然忘却我们曾经的点点滴滴,可是忘却这些点滴又有什么奇怪的呢?实际上,现在,我唯一关于她的印象,就是她死去的那一刻。

然而,对于这样一个不能转移的话题,我多年不曾翻阅的日记还有书信没有让我失望。

我从其中窥见戴娜的身姿态容貌。身段娇小,稍显纤弱,可在她弥留之际,竟止形销骨立。

要描绘出她的身影、她的气息或者她那轻盈袅娜的步态,那我的任何努力都是徒劳。她来去就像一个倩影,我从来就察觉不到她进入我关闭房门的书房,除非她将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用轻轻的、甜甜的嗓音在我耳边呢喃;至于她那秀美的脸庞,普天之下没有任何一个少女能够相媲美:那种双颊上的绯红的娇羞、那种含笑的眼眸、那娇小的鼻翼,还有那如黑蝶轻颤的睫毛……总之,她比服用麻药后在梦幻中见到的维纳斯更加耀眼,比德罗斯岛的那群少女的梦境中见到的幻影更圣洁神妙。

虽然,尽管我看出戴娜的那张脸并不符合古典规范,甚至于说属于异端教徒经典著作中的女神形象,可是纵然我发现了这一切,并从青梅竹马的美中发现了一丝丝“异点”,但我只要一见到她,刚刚的种种猜想,瞬间泯灭,我无论如何都找到不到她脸上存在的不规范之处,也觅不见我所理解的异。

我曾认真端详过妻子的眼睛,天真中却又藏匿狡黠,实际上,用来形容妻子淡紫色的眼眸这两个词语是多么平淡!——她的那双眼睛是淡紫色夹杂着微蓝,在我心爱之人的那双眸子里,很有可能隐藏着世界一切秘密。我必须相信,她的那双眼睛比我们说过种族一般人的眼睛要大一些,它们甚至比可可西里的那群藏羚羊的眼睛还圆。可只是偶尔,在她双眼含笑亦或是在她最兴奋的瞬间,戴娜的这一特征才会稍稍引人注目。

在许许多多的心理学上令人费解的异态现象中,最令人激动的莫过于这样一种现象,我相信你们虽然不曾经历但也仍旧听人提及亦或是无意识的经历过:那就是当我们竭力追忆某种快要遗忘的东西时,我们常常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想起来了,可结果是当时永远都未曾想起来,而在未来岁月的某个不经意间想起了当时遗忘的东西。

我在窥探戴娜那双眼睛时常常就是这样,每次我都觉得自己马上就会悟那种眼神的全部深意,觉得自己就会瞬间醍醐灌顶,可终是未能理解这一切,最后不了了之,可当我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想到妻子的眼神时,我竟出乎意料的全明了了一切(真奇怪,哦!奇怪的不可思议),然而,当我下次凝望时,妻子的眼神又变了,同上次我体验的简直是天翻地别,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

不过当我无意间眺望大海、凝望空中盘旋的蝴蝶、倾听耳畔的风声、谛听流星陨落时的神秘时,在那瞬间,我能理解到妻子眼中的深邃;同时,从幼童好奇的目光、耄耋老人深邃的目光中,我能领悟到妻子眼中的痛彻;而当我长久地盯着自己的影子、亦或是观察闪耀的群星时,我能在那刹那,明白妻子眼中的神秘……

啊!我在谈论些什么呢?如今这一切都是多么苍白的字眼!仅是回忆这一切我就想到了曾经的我是怎样长时间的对着她的眼神沉思,我是怎样用整整多年的时间将她窥探!那眼神是什么?那深深藏匿在我深爱之人瞳孔里的东西,它到底是什么?我一心想要领悟那种颜色,那双淡紫色夹杂着微蓝,那双既天真又狡黠同时又深邃的眼睛!

“阻止幸福的莫过于对幸福的回忆!”

我不是傻子,漫长的岁月,以及对于往事的回顾,已使我真能看出妻子同某些通灵师存在一些联系。(虽然当初我本人并不相信这一存在,但是……现在我不得不相信。)妻子的思想,妻子的言语,行为,甚至是笑容,或许就是我这猜想的一种反映。只不过,因为她爱我,所以在我们的长期生活中,她努力将自己伪装成了一个普通女性。

既然写到了这里,那我也不妨介绍一下她的家族。

她的洗礼名叫丽姬娅。在一次即将熄灯入睡前,我曾询问她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当时她微微侧着脸,淡紫色的眼睛没有睁开,微微颤抖着睫毛说道:

丽姬娅这个名字,是古希腊神话中塞壬海妖中的一位。

“诶?”

我此时更加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家族会选择这个名字了。

“不明白吗?”她睁开了眼。长长的睫毛像美丽的花儿一样绽放,淡紫色的眼眸望着说,轻笑着说道:“那就在余生好好理解吧。”

说完,她将自己身体的重量压到了我身上,嘴唇也贴在了我的我的额上。

继而,她的声音变低:“彼埃尔,我会永远爱你哦,你也要永远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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