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悻悻地回到卧室，不顾身上脏不脏，扑倒床上趴着，抱住枕头把脸埋进柔软棉花中，双腿抬起砸在床上。
“呜…！气死了气死了！”嫌不过瘾，跪坐好，把枕头抱到大腿上握住小拳头不断砸着。
艾琳！玩家排行榜前二十选手，能制作出无数高级辅助或伤害类药水，团队副本最强辅助选手！
现在纯纯大饭桶，能吃能拉还能睡，最低级的治疗药水配方都不知道！
“啊~~~！”无能狂怒之后抱着抱紧蹂躏的枕头倒下缩成团…
“要不算了…反正战斗也不行…炼金也不行，就当个家里蹲…混吃等死好了…”撅起嘴巴，嘟嘟囔囔说着只有自己可以听到的丧气话。
“算了得了…我这种人…也只是给别人添负担…”卧室窗户敞开，夜晚清风吹入，卷起薄纱窗帘，它带进屋内花草清香，蝉叫虫鸣，却带不进居住区内关服前的热闹喧哗。
我紧盯窗帘无规律舞动月光洒满窗前书桌，牛皮小本子摆于正中，靠近窗台的桌角还有小书架，上面堆满不知道名字的大部头。
“我就是个废物…”闭上眼睛，不去欣赏平日中无暇顾及的景象，一片漆黑，除了风的味道与夏的声音没有其他。
“不行！我是废物，可艾琳小姐不是！”我一跃而起，枕头一扔，跑到书桌前，抄起正中央的笔记本便翻开阅读。
“诶…这是？”惊呼出声。
扉页写着“艾琳的日记”下面还有小小的时间：2010年9月12日，游戏开服日子，身为元老，自然以开服日和角色注册日为一天自豪。
记录本有详细小标签记录，分别为“任务记录”“好友登记”“习得配方”。
捻起黏在书页的小便签，翻到好友登记随便一页。
“今天，我在中级副本内由于忘记换装备，导致全队团灭，所有人都骂骂咧咧离开，除了位牧师，他走开之后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三明治，问要不要继续，那是自然。可凑不齐四人小队，他说没关系，就叫来一位剑士和一位魔法师，经过不懈努力，可算解决副本了！他们很开心，我有点不好意思，便制作好多药水给他们，中级药剂正常卖很贵，因为炼金术师本身稀少，希望他们能收下这份礼物，毕竟…难得遇到有人情味的队伍…”心里有种描述不出来的感觉，不知或者痛苦还是欣慰…对哦，我在现实世界里颓废生活时，艾琳小姐也努力活着。
记起来，那年我才十岁，第一次接触mmorpg，对所有事情无一例外充满好奇。
那天我们工会元老四人组第一次组建起来，谁也没想到，默默无闻的小部队最后在排行榜的地位会不可撼动。
任务记录内容同样为第一人称，完完整整记录主线，支线与活动全部经过，艾琳小姐字迹很少女，一笔一划非常认真，但能看出来练字不精，许多地方的勾还图好看调个圈。
十四年游戏经历，均浓缩于厚重小本子里。
阅读许久，轻声叹气，合上本子，置于胸前。
“谢谢你…艾琳小姐，很贵重的礼物呢…我会好好过完您的一生…不会辜负您对生活热爱。”眼泪不争气流出，却幸福得微笑。
我再次站在坩埚前，用煤块和火折子点燃炉中火，笔记放在一旁，按照顺序投入原料，怀表和本子紧紧挨着，掐好时间顺时针搅动三次，逆时针搅拌三次。
锅中最开始只有清水，当沸腾之时扔入五片棉棉叶，清水瞬间呲拉声翻滚，不多时便寂静无声，绵绵草如同冰块进入热水，融化无影，整锅水便散发奇异芳香，发出淡绿光芒。
再次沸腾，扔入三个花香果，一枚二阶魔兽草核，少许牛黄，异香消失，有股说不上来的奇怪气味，国内液体粘稠起来，表层浮起冷汤中凝固肉油般的固体物，还泛着泡泡，气泡时不时破裂，每次破裂都有股臭抹布味道糊脸…
“不会出问题了吧…”感觉脸颊抽搐，决定未到最后一刻不做失败打算。
按照配方继续胡乱添加些蜥蜴尾巴啊，苦根之类的东西。
液体气味越发奇怪，颜色从绿变为黄褐。
“**的…我好像在煮屎…”忍着难闻气味轻声骂句，硬着头皮把长柄杓探入锅内搅拌起来…
“最后，盖住锅盖，大火煮半小时。”
搬来小板凳，坐在炉火旁，目不斜视，每次炉火有点弱小趋势，赶忙往里加煤。
炉边非常热，时不时便需要擦汗。
“第一次炼金…定要成功啊…”
蒸汽顶起大木盖，锅里发出奇怪声响，坩埚也震动起来。
“不好！要爆炸！”我吓坏了，拼命跑出炼金屋，关门瞬间感觉金光四射，赶快靠住木门，希望别给我房子炸飞咯。
“哑炮…？”屋内没任何动静，过去五六分钟，才敢拉开门缝…
一大股黑烟顺着门缝冲出，弥漫在地板久久不能散去，低头都看不到小腿肚和脚丫。
好像有人死炼金室里腐烂了…气味熏得我忍不住干呕几声。
习惯气味黑雾散去后掀开锅盖，锅中液体早已不翼而飞，只剩下锅内硬狗屎般凝聚成型的原料残渣…
尝试拿长柄杓怼怼残渣，不料它居然死死糊在锅底，用力一翘，大块废料果真翻身，废料周围出现巨大裂痕，扒拉到旁边缺口处露出青色锅底…
我放弃炼金念头，用厨房炉子烧三大壶开水，灌进坩埚中不管它了，希望遥遥无期的下次炼金之前，糊在锅底的废料可以自行融化。
缩在卧室墙角…再次觉得自己是啥都做不好的废物了…
肚子不合时宜抗议，才想起来一整天啥也没吃。
“先填饱肚子，肚子里没东西，做事不踏实。”脑海里回荡起忘记是谁的忠告，缓缓站起，魂不守舍地飘到门口，穿好靴子，准备前往村中觅食。
夜空中的星，当年真的很难看到。
双手插兜，慢悠悠走在居住区小路，头顶星河璀璨，耳边悠悠虫鸣蛙叫，微凉晚风拂过脸颊，好不惬意。
炼药事故早已抛之脑后，嘟起嘴吧，吹出不成调曲子。
环顾四周，大大小小房子均大门紧锁，闲来无事，敲几家看得顺眼屋子房门，垫脚扒几户窗子瞅瞅，无一例外，无人回应，更没生活迹象。
顿时心生惆怅孤寂之感，玩家不怕停运，就担心鬼服，目前状态，整个游戏世界只剩下我一个“活人”。
“算了…反正作为npc生活也不错。”轻声叹息，不知不觉间已踏入村庄小径，自然之声停歇，人类之音将起取而代之。
欢笑声，嬉闹声，切切私语声。
嘴角不自觉上扬，嘿嘿傻笑，他们均为系统设定好，有一套行为准则的“机器人”，当初有无聊玩家跟踪npc，将他们一天到晚的规划路线发布论坛，比如…
掏出怀表，指针告诉我目前为9点21分。
新手村杂货铺的珍妮大婶十点半会收摊下班，游戏时间与现实时间1：1流动，所以大部分玩家掐点把背包内垃圾扔入她的柜台中拿钱走人。
“真是…”自嘲一笑，居然行走于npc的村庄内会打消孤寂感，看来应该想办法治治脑子，不然迟早因为孤独发疯。
“小艾琳，晚上好啊。”我听闻其声，寻声一望，面部肌肉抽搐，拿怀表的手不由得攥紧…
“珍…珍妮大婶晚上好…”再次确认时间，9点23分，我仿佛见鬼了，杂货铺老板居然提前下班？！
揉揉眼睛，面前乐呵呵看着我的“人”确实为珍妮大婶…叫大婶，其实她年纪不超过30岁，面容十分耐看，头发干练得挽在脑后，穿着格子衣与牛仔裤，工作时系的围裙消失不见。
“大婶…杂货铺关门时间不在10点半吗？今天怎么…？”挠挠头，匪夷所思地问道。
“啊，最近来村子的旅行者不见踪影，所以没事情可做，早点回家了，怎么了？小艾琳，想要买东西吗？属实不好意思，没通知到你，这有几个苹果，你先拿着，呵呵。”她笑起来，脸颊浮现俩小酒窝，从挎篮中掏出三个苹果，果皮唰红，煤油路灯照射下散发诱人光芒。
“谢…谢谢大婶，明天我会早点采购食材的。”伸过僵硬双手，把苹果抓过来，她乐着点点头，嘱咐几句类似刚养好伤要好好吃饭，大婶到时候食材给你特价，看我太瘦不健康多吃点之类的话，便和我道别。
留下我呆愣愣站在原地…
“系统bug…？不可能啊！”思来想去得不到答案，举起苹果送到嘴边，大红果子肯定非常甜！
“旅行者消失不见…难不成因为玩家们无法登陆，村子衍生新的逻辑了？！什么科幻小说才出现的超级人工智能啊？！”嘴里咔嚓咔嚓嚼着，心里叽歪叽歪嘀咕，香甜果汁顺食道而下，令一天没进食的胃重获生机，它咕噜咕噜抗议。
“不想了。先吃饭，船到桥头自然直嘛~”我边走边吃，寻找记忆中的小酒馆，它运营时间到凌晨一点半呢！不怕吃闭门羹。
果然亮灯！把苹果核塞进垃圾桶，手上果汁用工装裤擦干净，推开店门，门框钉有门铃，令人愉快声音响起。
“欢迎光临蒲公英酒馆！今天想整点什么？”随和的约翰大叔一头卷发，巨大啤酒肚仿佛下一秒要挣脱衬衫束缚奔向自由，他脸总是红红的，没见过他生气样子。
“小艾琳，嘿嘿，抱歉，依旧不能卖你酒精饮料哦。”我看到他，被感染得嘿嘿笑起，走到柜台边，双手一扶台面就坐到椅子上。
脚够不到地板只好悬空，晃悠晃悠…
“小艾琳来啦？诶呀！这孩子怎么给自己作践得这样埋汰。”老板娘阿敏闻声从后厨走出来，她和老板一样，总是乐呵呵的，用围巾包住脑袋，身上围裙是我见过最干净的了，后厨工作难免溅到污渍，但围裙虽洗得变色，却总干干净净，她说完话又钻回后厨。
“埋汰？”我疑惑不解，看看双手，才发现纤纤玉手沾满黑漆漆煤污，擦得反光的红木吧台倒映俊俏脸蛋，皮肤不再白皙，而像小老虎般左右对称各留下四条黑印，脑门还有三道。
老板娘从后厨快步走到我身边，她手中多块淡蓝色毛巾，不由分说地就往脸颊黑印擦去。
“呜哇啊…！”没来得及反抗，温暖毛巾便糊在脸上，她使劲**我的脸，用力大到我无法呼吸。
虽说住院时莉尔小天使每天帮我擦洗身体，可从来没有用过很大力道。
“给，把手好好擦擦，然后等我上菜。”老板娘风风火火走回后厨，把我擦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便不管不顾…
“嘿嘿，小艾琳，身体怎么样？还有哪疼吗？”约翰大叔把一杯牛奶放到柜台，看着我乖巧擦干净手才端起玻璃杯，满意地点点头，从桌面拿走毛巾，挂到脖子。
“完全没问题了，现在壮得和小牛犊一样。”半杯温牛奶下肚，呼出浊气，双手将玻璃杯轻轻捧到吧台，用小臂擦擦嘴。
“那就好，那就好，小艾琳才十四岁就懂得厉害的炼金术，等什么时候有空，给叔叔我搞点减肥药怎么样？”老板拍拍大肚子，我呵呵乐着…
“不对劲啊…捏人时候确实按照未熟少女身材来的，可游戏开始页面警告都说全部角色均已满18岁…这咋还让我少活四年？难不成根据角色注册时间来的？”嘴上笑嘻嘻答应，和老板互相开着玩笑。
心里泛起狐疑，老板娘的擦脸行为，老板口中年龄错误，杂货铺老板娘提前下班…npc们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有人情味了？幸好他们骨子里刻着对玩家友善，要遇到敌对npc主动攻击…
好像确实，某些特殊活动会把敌对npc刷在村庄里攻击玩家…不行，战斗力得赶快提升…
心思没放在与老板对话中，更不想伤他的心，准备收回思绪，老板娘端着托盘回来，恰好解救我，她把托盘放到台面，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饭菜令口水泛滥。
肉炖蔬菜，一块面包，还有小沙拉。
“谢谢老板娘~”对她甜甜一笑。
“快吃吧，这孩子，出门洗脸都忘了。”她装作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叹气，看我拿起汤勺舀起炖菜放入嘴中，变回温和微笑。
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被擦得脑子不灵光了！
“老板娘，为啥现在只有我一位客人啊？”扭头用目光搜寻，不放过酒馆每个角落，虽说玩家消失不见，可不至于生意如此惨淡啊。
“啊，老头子，几点了？”老板娘一拍脑门，好似刚记起忘掉的大事。
“十点十分，快了快了。”老板拿出木质大杯，用酒龙头开始接酒。
我一脸疑惑，含住汤勺不知道要发生啥事。
男人们嬉闹声和杂乱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门铃响声稀里哗啦乱响一气。
“哈哈哈！交班喽！”
“今天可别喝到钻桌子底下了！”
“怎么可能！我今天可得给你喝趴下！”
“别闹别闹哈哈哈，没看见女士优先吗？”
“还记得我呢？真是感谢呢。”
一大群身穿布甲或锁子甲，扛长枪挂弓箭的老少爷们鱼贯而入，他们瞬间坐满酒馆，豪放大笑着，我内心浮起奇怪感受，屋内有“人味”了。
“欢迎光临蒲公英酒馆！各位守卫队成员，和往常一样，一律八折优惠！”老板肥胖身躯敏捷穿梭于各桌，摆好啤酒，送上小菜，忙得满头大汗，男人们兴致高涨，人声鼎沸。
老板娘从后厨端出一份份食物，时不时与客人开几句玩笑。
只有我被这场面震惊，轻咬钢勺怔怔观望…
哪怕节假日有活动，从没见过玩家挤满某栋建筑物，加上我们打字以泡泡从脑盖顶飞出形式表现，也未听见过如此喧嚣。
我还没回过神来，悦耳女声传入耳中。
“您好，请问旁边位子有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