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西斜,逐渐下沉,东方有微光亮起,如一滴染料浸透了云彩,地平线被染上金色。
躺在床脚的少女睁开惺忪的双眼,看着明显干净好多的天花板微微出神。这好像不是她房间的天花板啊……
啊对!
她昨晚被妹妹的声音吵醒,出于关心,她冒出巨大的勇气穿透了足足十米的黑暗,十米啊!这是何等的勇气!
然后就顺理成章死皮赖脸的睡到了优娜的床上。
不得不说,优娜的床就是舒服,相信有了自己的陪伴,她应当睡的更加舒适才对!
诶?自己怎么睡在了床尾?我不是应该在床头睡的么?
迷糊的少女突然变得清醒,发现了不对之处。
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艾琳娜有些惊慌,她明明记得自己和戴上吊坠的优娜睡在一起的,我辣么大一个人呢?
扭头看向四周,正准备张口呼喊时,艾琳娜发现了正在书桌上趴着的少年,暖阳映照在他的脸上,却仿佛没有感觉一般睡得香甜。
“啊!优娜难道在我睡着后又去看书了吗?”艾琳娜显然对自己的睡相没有明确的认知,并且已然忘记了煤气灯不能用了的事实。
“嗯,真是个用功的好孩子,可是这样熬夜会对身体不好的——”
“趴在硬邦邦的书桌上哪有在软软的床上舒服,唉,真是不让人省心,也没有盖上被子,万一着凉了可怎么办……”
艾琳娜光着脚踩在了地板上,走近了书桌上熟睡的少年,仿佛在看一样最珍贵的宝物,嘴角露出微笑:
“优娜就算是变成男孩子也同样的可爱呢。”
少女转身走向小木门,地板发出吱吱的声音,房间里充满阳光,只有一位少年伏案而眠。
几只小鸟叽叽喳喳地叫着,在窗外的树梢上嬉戏打闹,舒展着丰满的羽翼,饮食着叶上晶莹的露水。
两只在空中追逐的鸟儿似是玩得太过忘情,有一只竟撞在了窗上,本就布满裂痕的彩色玻璃终于迎来了它的死期。
几块玻璃碎片在空中旋转着,拍到了正在下面睡觉的少年。
身体猛然一颤,少年睁开了带有微微黑眼圈的眼睛,迷糊的看着一只小鸟扑腾着翅膀,惊慌地从桌上的玻璃碎片中逃离。
尤纳先是短暂地思考了一下人生,然后轻轻拍落头发上的玻璃片。
应该庆幸这玻璃的厂家偷工减料了,碎裂的玻璃其实并不算锋利,并没有对尤纳造成伤害。
昨晚,当他满怀着对艾琳娜的感动入睡,可没过多久,当他正梦见自己在阳光下奔跑时,突然被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压住,胸口喘不过气,终于从梦中醒来。
艾琳娜不知何时竟然趴在了他的胸口,以一种很奇怪的姿势,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尤纳这弱小的心灵上。
这是谋杀!
就在尤纳重新将艾琳娜乱动的身体摆正后,又没过多久,他又梦见自己吃蛋糕时溺亡在奶油里——原来是一只香香的脚抵在了他的脸上。
尤纳强忍着愤怒再次将艾琳娜摆正,甚至还没等他入睡,一阵巨力袭来,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趴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累了,毁灭吧,赶紧的。
尤纳生无可恋地从地上爬起来,失去了躺在床上的欲望,最后取来两三本书垫在书桌上,就这样沉沉地睡去。
而这一睡,就睡到了早上。
就是脖子有点痛,而且脸上肯定留下了一道印字。这让尤纳想起了在中学午休的痛苦时光。
但总比摔得鼻青脸肿、在睡梦中窒息要好得多——
尤纳愤懑地想着。
艾琳娜似乎已经起床了,这点尤纳并不奇怪,以往姐姐也总是天刚亮就起床,然后为自己准备一份令人一言难尽的早餐。
至于为什么一言难尽,此时空气中隐约飘扬的焦糊味似乎已经给出了答案。
姐姐似乎又不自量力的尝试“新菜式”了……
尤纳扶额,回忆起往常,一旦艾琳娜一时兴起想要尝试新的菜式,那么自己就只能大饱“口辐”了。对,没打错字。
尤纳从几乎全是女性鞋子的鞋架上拎出一双男士皮鞋,穿上明显小了很多的袜子,将脚踩了进去。
唉,姐姐好像一直忘记了给自己采购男性身体时的袜子,就连鞋子都是老房东汤普森太太的先生年轻时穿过的。
看来自己需要出门,首先是寻一份工作,然后还需要购置几双男士的袜子,还要给姐姐购置一套面料上佳的睡衣……
等有了余钱,我还要购买一块怀表,没有时间约束的人生真的是糟透了。还有煤气灯的问题,待会需要检查一下。
其实对我来说有没有无所谓,主要是为了艾琳娜——有个怕黑的姐姐真让人头疼,可以和她交换一下卧室。
啊对,还有请工匠上门安装一下新的玻璃,这个可以先向汤普森太太告知一下,作为房东她有必要知道房子的每一处变化……
心中盘算着,尤纳走出房门,走出几步,拐进盥洗室。
姐妹两人应该感激老天,她们居然能够以非常低的价格租赁到一套有着独立盥洗室的房子——
要知道很多价位更高的房子都没有独立的盥洗室,解决私人问题和晾洗衣物都要到百米之外的公共盥洗室去,并且听说那里非常不安全,有好多太太和小姐都曾声称她们在那里发现了偷窥狂。
就连一些女士晾晒的衣物都会被人趁着夜深人静时偷偷拿走。
感谢善良的汤普森太太,这位面色和蔼的老婆婆看到两姐妹流离在盖多小镇时,出于善心,开出了非常低的价格——月租仅仅只要两苏米!相当于大天朝的一百多块钱,就能租到一个两室一厅一卫的房子。
尽管破烂了些,但总归是好的——其他具有类似条件的房屋价格最低的都需要五苏米,还没有独立的盥洗室。
这样一想,顿时看墙上的裂缝都像是镶金的链条,墙角的蜘蛛都可爱得像是小猫咪。
无视了姐姐洗过的还没来得及去晾晒的贴身衣物,尤纳端起了粉色釉子的泥塑杯,端详着洗漱台镜子里的自己。
眉眼和穿越前的自己有着几分相似,并不算很俊俏,但是属于那种越看越耐看的类型,黑发褐瞳,脸蛋透着一分稚气,看外表像是即将成年的少年人。
可是记忆中的自己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看来这串项链有着很深的奥秘,定然不是凡物,就算抛开能够遮蔽梦境中那如同邪神一般的眼睛不谈,它赋予的强行改变外在形象的能力也能让大贵族们愿意花费大价钱争抢。
尤纳捏了捏如同水滴一般仿佛闪着微光的吊坠,冰凉的触感让人像是洗了个凉水澡一般清爽无比。
不知道能卖出多少钱……应该能够换置一套足够体面的房子,甚至还能有余钱去雇佣几位女仆,这样就不用艾琳娜去做饭了……
当然这只能想一想。以艾琳娜对这个吊坠的重视程度,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尤纳将其卖掉的,更何况若是卖掉了吊坠,尤纳能不能从那个大眼珠子的注视中活下来都是未知数。
虽然喜欢钱,但尤纳可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只是尤纳又萌生了另一种想法,他想要摘下吊坠,真正的看看自己真实的样子——
虽然记忆中的自己是一个如同洋娃娃般可爱漂亮的小女孩,但总归没有自己亲眼看到来的干脆。
但想起艾琳娜的告诫,尤纳终究还是放弃了这种想法。
“我才不好奇呢……”
尤纳自欺欺人地说道。
拿起杯子接满了水,尤纳开始了洗漱。
在方便的时候,尤纳甚至发现小兄弟居然也在,只是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在尤纳洗漱完毕后,艾琳娜刚好做完她尝试的“新菜式”。
坐在逼仄的客厅里,尤纳望着这“一坨”瑟穆兰面,不禁陷入了沉思。
“你说这是面?而不是其他的什么煎饼什么的……或许它更像是被烤焦的窝窝头。”尤纳毫不留情地将自己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当然是面啊,你看,它明显是一根一根的……”
艾琳娜感觉自己被鄙视了,不服气地伸出叉子挑起了一根面条,焦糊的外表被破坏,露出了里面似乎还没煮熟的白色面条。
“还有,你刚刚说的‘窝窝头’是什么东西?是一窝一窝的头吗?好吃吗?”艾琳娜注意到尤纳话中的另一个关注点,有些奇怪地问道。
尤纳不想回答,先不吐槽所谓的“一窝一窝的头”是一种什么奇怪的想象,也不说为什么在你印象中“一根一根”的就算是面了,就单凭这被挑在半空中的“面条”,看起来像是七八十岁老头子去理发店硬生生染成黑色的胡子,又像是深海中涂满泥污的章鱼爪,令人根本就没有一点食欲。
想起自己穿越前的手艺,尤纳真想好好的给艾琳娜露一手,让她看看什么叫做大吃货帝国上下五千年的底蕴,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她眼神迷离,口水流淌一地的样子。
但很可惜,记忆中自己是从来都不会做饭的,若是直接表现出高超的厨艺,恐怕艾琳娜立马就会怀疑自己的妹妹被人掉包了。
还是需要一些小小的铺垫,等到时机成熟,尤纳定会用自己的双手将艾琳娜迷得欲仙欲死——馋死你!
怀着壮士断腕的悲壮心情,尤纳接过那一碗烤焦的窝窝头……哦不,是瑟穆兰面,义无反顾的挑起一根,送向口中。
如果有人将我的画面画成一幅画,或许可以将其命名为《最后的早餐》。
尤纳打趣般想到。
也许吃了这碗面,我可以再穿越回去也说不定呢。
(PS:求收藏点赞吐槽,下午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