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萝茜前世的性格相当随便,很是不拘小节,但现在变成猫魔女之后……大概是被身体影响吧,总之她变了很多。
她甚至有了不太严重的洁癖。
毕竟如今她这具身体既漂亮又可爱,要是跟前世那样邋遢岂不是显得对不起这具身体?
这下天生丽质难自弃了。
多萝茜边对着镜子梳头边想。
她现在的发质很好,像上好的丝绸或是缎子般乌黑滑腻,阳光落在上面还会析出暗红色的光,而她的眸子同样是暗红色的,但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杀气,而是有种朱砂般的古拙感,很是温润——前提是她没有动怒,如果她动怒让瞳孔缩成一条缝的话,她那尖尖的虎牙,略微上挑的眉梢和锐利的瞳孔自然而然会释放出猫科动物特有的狠厉。
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以前她刚来到以实玛利大陆,年轻气盛嘛,小孩子不懂事闹着玩的,总之当年她的确曾掀起过一阵腥风血雨。
虽然不至于达到“她改变了以实玛利大陆”的程度,但也算是闯出了名声,闯出了特色,闯出了风采。
哼哼。
姐已不在江湖,可江湖里却依旧流传着姐的传说!
不过……
哎呀,好魔女不提当年勇。
如今的多萝茜只是隐居在魔女之森中每天晒晒太阳喝喝茶,养养花睡睡觉的退休老魔女罢了。
哦,对了,现在日复一日简单平淡枯燥的生活……倒是又多了件能消磨时光的事。
养宠物。
多萝茜梳好头发,戴上那顶尖顶帽子,起身离开卧室。
以实玛利大陆哪儿都好,就是人类科技发展太慢了——不,不止慢,应该说是近乎停滞——因为他们有魔法。
只不过跟真理一样,魔法也仅仅掌握在少数人手里,而且掌握了魔法的少数人几乎已经完成了资源垄断,通过内部婚配把魔法这奇迹牢牢囚禁在他们指间——如果不是平民中偶然会诞生天赋者,那么绝大多数的人类国度恐怕都会变成一潭毫无波澜的死水。
魔法的光辉从来都在,只不过它从来都只属于贵族老爷,而不照耀平民。
所以,五百年前多萝茜离开人类世界的时候,人类在使用粗制滥造的魔导灯,魔导列车,魔导传声机;而五百年后的现在,人类依旧在使用魔导灯,魔导列车,魔导传声机。
——两者的区别或许只有五百年后人类的造物更精细了些,看上去更美观了些,仅此而已。
所以还是看看远处的前世,那个名为地球的世界吧,家人们。
从十八世纪六十年代开始的第一次工业革命带来了科学的光辉,宛若风带来海的浪潮,而紧随其后的第二次工业革命和科技革命则将弱小的人类推出地球,直面浩瀚无际的星辰大海。
只是短短两百多年的时间,地球上的人类就已经将科技推进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一开始吞吃火和雷,焚烧旷野,挖掘煤矿,然后抽取石油,石油不足,便觊觎裂变的力量……”
人类的赞歌是勇气的赞歌,弱小是诅咒可也同样是祝福。
地球上的人类因弱小而强大,以实玛利大陆的人类却因强大而弱小。
所以直到现在,魔法的光辉仍然尚未能惠及民众,诸如魔导马桶此类的小玩意儿仍然只有贵族老爷们才用得起。
不过没关系,多萝茜可不是一般人,她是猫魔女。
所以她这里不管是魔导马桶还是相关的给排水系统一应俱全——毕竟相较于朝生暮死的短生种,寿命近乎无穷无尽的长生种在学习这个领域可是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呢。
五百年时间已经足够多萝茜成为许多领域的大师了,而这范围内自然包括建筑工程这一学科。
而这座屹立于魔女之森核心区,被广袤无垠太阳花田围绕的猫之巢便是由她亲手设计施工建造出来的。
虽然由于很难找到适合的材料而缺乏了不少应有的结构,但整体上也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装修风格也颇为后现代——各种意义上的,名副其实的后现代。
多萝茜来到了浴室门口,站定,犹豫了会儿,伸出手敲了敲门:
“小老鼠,你洗好了没啊?”
门里便立刻传来男孩略显呆板的声音:
“快……快好了!”
多萝茜闻言撇了撇嘴,心想小东西你十分钟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不过她倒没抱怨,而是随口嘱咐了一句“那待会儿洗好了就喊声主人,我过来给你送衣服”,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小老鼠虽然出身还算不错,好像也接触过魔法,但却从来没见识过她这里那些花里胡哨的魔导器,甚至还因此闹了笑话,指着淋浴头吭哧半天问多萝茜这是什么东西。
坏心眼的多萝茜便说这啊,这是我们魔女用的流水法杖。
小老鼠闻言就傻眼了。
流水法杖长这样?
流水法杖确实不长这样,世界上总共有两种流水法杖,一种是售价两千三金币的游戏装备,能够提升队友的法术强度,而另一种是开动起来会嗡嗡振动,能让女孩子们觉得很舒服的小道具。
淋浴头不属于前者,也不属于后者。
当然,在小老鼠眼中,淋浴头或许还真算是名副其实的流水法杖。
不过这就跟多萝茜没什么关系咯。
崩,撤,卖,溜。
她这时候已经出现在猫之巢外的太阳花田旁开始晒太阳了。
不过说起来……
小老鼠似乎还未从父母被杀的阴影中醒来呢。
也是,毕竟他只是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小男孩,不能接受现实是很正常的事,要是他真轻轻松松就接受了多萝茜反倒会觉得怪异。
这时多萝茜又想起刚刚她给小老鼠取名之前,小老鼠那让人心碎的可怜模样。
围棋中有所谓“妙手”,“本手”,“俗手”的说法。
如果那时候她选择俯身抱住小老鼠,说乖,没事,你还有我呢——这是能以最快速度把小老鼠好感度刷满的妙手;而如果她恶声恶气地说你妈死了关我什么事,反正我只是要找只宠物——这是会把好感度变成仇恨值的俗手。
事实上多萝茜两样都没选,她选择了本手。
原因是她还没想好到底该怎么面对小老鼠——是真的就把小老鼠当宠物养呢?还是让小老鼠在她漫长的生命中扮演其他的角色?
又或者……还是再说呢?
把问题交托给漫长时光,接下来就像猫吃鱼,狗吃肉,奥特曼打小怪兽一样,随着事物发展,自然而然的,答案就会慢慢水落石出。
简单来说……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
开摆!
多萝茜捧着杯热茶,又晒了会儿太阳,这才听到小老鼠的呼唤。
于是她从躺椅上坐起,慢悠悠伸了个懒腰,抹去眼角的本能分泌出的一点点泪水,接着像具行尸走肉般回到猫之巢中,摸出魔杖,释放魔法,让她早就为小老鼠准备好的那件袍子自动来到她手里。
然后,她第二次敲响了浴室的门。
“我进来啦。”
她说。
然后不等浴室里的小老鼠做出任何反应,她便压下了浴室门把手,明目张胆地打开浴室门走了进去。
或许是还没搞明白浴室门门锁到底是个什么原理,总之小老鼠并未反锁上门,当然,其实就算小老鼠把门反锁了,只要多萝茜愿意的话,她还是可以轻松打开门的。
总之,她如今已经走进了浴室,正旁若无人面不改色地打量着小老鼠的身体。
稚气未脱,瘦弱,像盐碱地里长出来的庄稼,断然没有一星半点生机勃勃的感觉,反倒枯黄干瘪的不成样子。
而被多萝茜突然袭击的小老鼠下意识后退,脊背都几乎要贴到墙上了。
他用胳膊护住了身体,但多萝茜丝毫不以为然。
她只是轻笑一声,把手里的那件袍子抻开,然后抬头,用酒红色的眸子看着不知所措的小老鼠,说:
“怎么?怕我吃了你?可就你这点分量估计还不够我塞牙缝的,而且你太小,对你出手我会有罪恶感的。”
不管是小孩开大车还是大车碾小孩,这种话平时开玩笑说说也就算了,要是当真的话……那恐怕就有点非蠢既坏的意思了。
而且多萝茜可半点都没把小老鼠当成男人看。
首先是岁数太小,其次是她对男人没什么兴趣,最后……
多萝茜看着小老鼠身上那凄惨的,近乎各处都是的伤疤,心想怪不得——怪不得他洗澡要花这么久时间。
伤口遇水容易感染化脓,小老鼠洗澡的时候得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尽量不能让伤口碰水。
真可怜啊。
她悲悯地垂眸,对小老鼠招了招手,说:
“过来,小东西,我给你穿衣服。”
可小老鼠依旧在原地站着,表情呆呆的,不为所动——他醒来之后大多数时候都这样,眼底无光,茫然若失,像个被抛弃的稻草人——本来稻草人也不会说话,不是么?
这倒也没关系。
既然小老鼠不愿意过来,那她过去就好了。
于是多萝茜走到小老鼠身旁,小心翼翼地为小老鼠套上那件她淘汰下来的袍子。
她的指尖每每划过男孩的脊背,触及到那些令人胆寒的,已经结痂了的伤口,她便在心底轻叹一声。
到最后她终于忍不住了,俯下身来轻轻把手按在小老鼠的肩膀上,盯着他那双纯黑的眸子问:
“疼么?”
小老鼠的反应很迟钝,所以过了会儿他才缓缓摇了摇头。
“现在……不疼了。”
他怯怯地说。
多萝茜又叹了口气,然后张开双臂,缓缓抱住了这小家伙。
“苦了你了,小老鼠,”她轻声说,“不过现在没事了,想哭就哭吧。”
又过了会儿,多萝茜隐约间听到了男孩紊乱的呼吸,察觉到肩头传来隐隐的湿意。
是男孩在低声哭泣。
而多萝茜轻轻收紧了胳膊,把男孩抱得更紧了一些,同时在心里想——
果然,我还是当不成合格的魔女。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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