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泡面实在不能给重感冒需要清淡食物的病人吃,穆少杰背着个包又出去买菜,李秋元给他列了个单子,穆少杰大致瞄了一眼,然后把写着菜单的纸页折起来塞进裤兜。
没多久这货就吹着口哨回来了,手里再次拎了一个大袋子。
晚饭李秋元煮了三菜一汤,其中一个可乐鸡翅是做给仙家的,毕竟她一个小时前嘴上不会说话刚刚得罪了它,现在只能请它尝下不是垃圾食品的鸡是不是更好吃。
做完饭她把厚厚的口罩摘下来,喘了口气坐在沙发上,穆少杰把饭菜端上来,跑前跑后,毫不吝啬的夸奖了她半个多钟头。
吃饭的时候李秋元就听到香堂里似乎传来什么动静,但是穆少杰却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李秋元再三催促他去看看,穆少杰无奈,然后没多久后就进去端出来了一盘鸡骨头。
李秋元,“……”
穆少杰笑眯眯的丢下一个重磅炸/弹给她,“我家老仙说以后的供品要加一样你做的可乐鸡翅。”
这是自己把自己给坑了啊,她义愤填膺的表示:“涨工资吗?涨工资还可以商量。”
“最多两百。”
李秋元磨牙,“五百。”
“滚。”穆少杰甩头,“你咋不去抢?”
“三百。”
“这还行,成交。”
“……”
饭后他给她煎药,居然从袋子里又拿出一包东西来,李秋元发现里面包了两根人参还有一堆黄芪。
“别瞎激动,药钱从工资里扣。”穆少杰头都没抬,说:“你阳气太弱了,风邪之气容易入侵,现在感冒这么重,最好今天就开始吃。我家老仙说那瓶帝屋果和人参还有黄芪一起煎要更好些,我今晚煎上两道,明天就可以直接带在路上喝了。”
李秋元点点头,她感觉在某方面他还是有点老妈子的气质,偶尔喜欢念叨,却又很可靠。
晚上又下了一夜的雨,搬了新地方住,虽然床很软很舒适,她还是有点睡不着。
夜里她听着屋顶和窗外的雨声,翻来覆去很久,最后迷蒙的时候仿佛听到了楼下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很轻,但又很杂乱,好像还不止一个人。
那些脚步声偶尔会延伸上来,踩在木制楼梯上,发出沉闷而厚重的声音,像年代久远的木门被人嘎吱一声轻轻推开,能感受到里面的寂静尘埃和古老气息。
渐渐的,那些脚步声好像从楼梯上来了,在门外停了停就又下去了。她好像还能听到有人在客厅小声说话,嬉笑。
李秋元感觉自己又开始手脚发凉了,她不敢出去,只把自己埋在被子里,然后拿出手机给隔壁的穆少杰发短信,“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对方很快回了信息,“两点了你还不睡,明天感冒肯定要严重的。”
“那些脚步声是什么啊?”
对方回:“那个你就当没听见就行,我以前还听见它们在下面打牌呢……动物嘛,大都爱捉弄人,这些仙家们也是,你第一天来,要是再不睡,小心它们来捉弄你。”
李秋元的心定了定,倒没那么怕了,不是鬼就行。
她想起之前在香堂看见的那张黄布,上面好像用墨汁写了很多个名讳,也不知道穆少杰的这个堂口,到底供奉了多少位仙家。
找到耳塞戴在耳朵上,她看了一眼窗外的雨,翻了个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夜里三点半她又被尿意生生憋醒,她睡得迷迷糊糊,耳朵上又戴着耳塞,自然没能再听见什么,也自然没想起睡前听到的那些动静。
楼上只有两间卧室,洗手间在楼下,她趿着拖鞋打着呵欠从屋里出去,虽然是深夜,但也不是什么都看不清,李秋元没有开灯。
上完厕所经过香堂,她才影影绰绰的看见了一些什么。
整个客厅还有香堂里面有很多个虚虚的白色人影,男女老少都有,李秋元吓得出了一身汗,从头冷到脚底板,连忙拔下耳塞,就听见了一个戏谑的缥缈声音,“王炸,你们都输了。”
那声音是从沙发上传来的,她直直看过去,就对上了一双眼睛。
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极度勾人,真的很像狐狸的眼睛。
沙发上的人影正往后靠着,右脚搭在左腿的膝盖上,两手洗牌,看起来风流浪荡,有点像古代混迹赌场的纨绔子弟。
视线对了两秒后,那个虚白的影子看着她勾了下唇,说:“今晚的鸡翅不错。”
这话一落下,那些男女老少纷纷转过头看她。
室里寂静片刻,李秋元手脚僵硬的向后转身,面无表情的一边自我催眠‘我什么都没看到’,一边同手同脚一路顺拐的上了楼。
身后再次传来乱哄哄的嬉笑声,她下意识把耳塞戴上。
也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她怎么还能睡着。
总之第二天醒来时,窗外已经出了太阳,她头晕脑胀,感觉耳边嗡嗡作响,喉咙似乎更肿了,干涩的厉害,像堵着块吞不下去的棉花,每次咽东西都疼的让人有种想要切掉扁桃体的冲动。
浑身发软的下楼洗漱,镜子里的她脸色蜡黄,嘴唇泛白,活脱脱一个女鬼。
穆少杰从外面推门进来,买回来了包子和豆浆。
李秋元和他打招呼,“早啊。”
张嘴就愣住了,这声音嘶哑的跟个老太太似的。
穆少杰也皱眉了,把早餐放在桌子上说:“昨晚没睡好?感冒又重了,要不先去挂点水?”
“没事,都和人家约好了今天过去,再说还要去法门寺,晚上回来再挂点水吧,就是感冒而已。”
穆少杰不以为然,“工作哪有身体重要?”
李秋元却想早点摆脱那玉,两人吃过了早饭,穆少杰把昨晚煎好的药给她热好倒进了保温杯,看起来颜色澄净,有点像泡开的西洋参枸杞茶。
有点烫,暂时下不去嘴,李秋元把保温杯塞进了背包,吃了点感冒药。
两人没怎么带东西,各自背了一个包带了点必备品就出发了,炎炎夏日,气温从早上就开始往上升,坐地铁到了汽车站后,穆少杰就去买票了。
李秋元站在进站的检票口等他,穆少杰回来后就发现她坐在露天的台阶上,一脸的汗,额头两边头发都湿了,脸色也更苍白。
穆少杰看了她一眼濡湿的后背,忍不住说:“热就把外套脱了吧。”
李秋元今天穿了件短袖,外面套了个格子衫,摇头:“我不热。”
岂止是不热,她还觉得冷,手脚冰凉。
两人正准备进站,穆少杰看了一眼她虚软的步子,摸了下她额头,发现她有点发烧,皱眉说:“这不行,给客人看事儿可以推两天,你现在就得去医院。”
李秋元露出央求的表情,“求求你了,我想今天就去法门寺。”
穆少杰拿她没办法,抚了抚额说:“这样,那就先去法门寺,完事了之后你也别去客人家了,马上去诊所,成吗?”
李秋元爽快做了个OK的手势,“没问题。”
因为法门寺是著名景点,所以有直达班车,从西安客运站过去只要一个半小时,如果上高速更快。
一上车李秋元就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了,她昨晚没有睡好,现在又困又没力气,急需要休息补充体力。
穆少杰没再打扰她,两人一路上没说话。
头顶上的空调直直往下吹着,他伸手就把按钮关上了。
一个半小时说慢也不慢,打个盹儿的功夫也就到了。
李秋元是第一次来法门寺,听说法门寺目前分两大块,东边的一部分是过去的老法门寺,里面是有僧人居住生活的,可以烧香祈福,是仿古建筑,门口有法门寺的三字的招牌。
庙门西侧有个门朝东的法门寺博物馆,里面是80年代挖掘地宫时候发现的古物。靠西的较大的部分,是一公里多长的广场,两边有十八罗汉,文殊普贤,观音地藏等佛像。
最北端是双手合十的供奉舍利真身的佛塔,这是全部新建的,也是所谓的法门寺景区,和法门寺没关系。
地方很大,李秋元他们要去的就是东边的老法门寺。
因为是暑期,游客也多,不过大部分是奔着北边的景区和西边的博物馆和广场两边的佛像去的。
穆少杰看了眼时间,说:“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先去买门票。”
李秋元点点头,状态不太好,“咱俩的门票钱全从我工资里扣,这个算我的。”
穆少杰见她精神差,调侃了一句,“这不是必须的吗?”
李秋元,“……”
算了她也没力气和他互怼了,买完票进了老寺区,能清晰的闻到香火气。
上香的人竟然也不少。
有僧人正清扫院落,穆少杰掏钱买了两把香带她进去了,里面宝相庄严,香雾缭绕,李秋元打了好几声喷嚏,不得不戴上口罩。
两人虔诚上完香磕完头,还往功德箱里投了香火钱后,穆少杰就拿出红纸包着的玉找一旁的僧人说话,李秋元觉得脚有些虚软,正要坐在拜垫上休息一下,就看到远处的佛像下好像站了一个极熟悉的,正在观望佛像的少年身影。
香火太旺,烟雾不断刺激眼膜分泌泪液,她视线一阵模糊,却也忍不住站起来朝他看过去。
是看错了吗?
穆少杰不是说这里是佛教圣地,妖鬼魍魉不得入,那那个人应该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吧。
李秋元费尽力气辨认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朝他走过去,想看看是不是他。
她喉咙肿痛,从香火的烟雾中穿过去免不了咳嗽几声,但怕打草惊蛇,只得生生忍着。好在那人仍在看佛像,视线专注,眼风半点也没挪动。
真的怎么看怎么像。
李秋元站在他身后,犹豫了半天,烟熏的她眼都花了,头也发胀,额上又出了一层虚汗,这才咳嗽了声拍了下他的肩膀。
手刚落上去,一种熟悉的阴冷感觉就从尾椎直攀上来,蔓延五脏六腑,她忍不住发颤,汗毛竖起,来不及反应这意味着什么,就对上那双深若寒潭的眼睛。
果然是……
穆少杰正在和僧人说着话,一回头就发现李秋元不见了,等眼风再寻着她人影时,就已经看到她直直朝前栽倒下去,她面前的人伸手扶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