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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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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最后一位客人也到了,丝竹弦乐之声齐奏,翩然如蝶的天女在席间穿梭不休,将鲜花的香气飞散四溢。

部族王眷和四海散仙只能坐在次席,苏雪禅将一片如玉交梨夹到苏纤纤的盘子里,颇有食不知味之感。

“阿禅,”耳边忽然传来苏斓姬唤他乳名的声音,“你们可还好?”

苏雪禅精神一振,知是母亲传音入密,不由也低声道:“母亲放心,我们无碍。”

苏斓姬道:“神人蔑视妖族,蛮横无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此次遭应帝重伤,他们断不敢再来啰唣,你们无需担心,一切有我们在。”

“母亲可还记得孩儿先前说过的异人?”苏雪禅的语气中难掩惊异,“孩儿方才知道,那就是应龙神!他说欠我一个人情,孩儿完全可以……”

“不妥!”苏斓姬轻声斥道,“他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他是高高在上的上古龙神,与五方帝君平起平坐,芸芸妖仙皆要恭敬一声应帝,而你只是青丘狐族的一个王裔罢了,如何保证他能记得这个无足轻重的承诺?”

苏雪禅被斥责一番,却不心灰意冷,只是缓声道:“母亲,应帝金口玉言,怎能不记得他自己说过的话?既然有如此外援,又何必让您与父亲一力承受神人国的压力?我想,瑶池宴毕,孩儿便能去找他说道此事。”

“这……”苏斓姬气急,却不防被苏晟在桌案下轻轻按住了手。

“狐王与狐王妃感情亲厚,真是羡煞旁人啊。”一旁有仙捻须笑道。

苏斓姬还未开口回话,侧座钦原王便不阴不阳道:“两位不仅感情亲厚,几位子女亦是良才美玉,确实令人艳羡。”

黎渊轻击玉案的指尖微微一顿。

苏晟不动声色:“说起儿女……今日怎么不见钦琛王子?”

钦原王扯了扯嘴角,钦原王妃忙道:“小孩子调皮,一不小心就磕着碰着了,让他在家休养休养也好。”

苏斓姬莞尔一笑:“这倒是,小孩子有时不知克制,确实容易磕碰着。”

那边席上机锋打个不停,这边苏家兄妹也在私下议论纷纷。苏寒波和苏星摇都是少年脾气,苏纤纤和苏惜惜更是家中一对掌上明珠,因此对刚才纹川所说恶言仍心有不甘,忿忿不平。

“兀那鼠辈,说的着实不是什么人话,”苏寒波小心替苏纤纤擦去毛发上沾染的果汁,“活该让应帝一箭穿心。”

苏星摇亦冷笑:“只可惜死不了,平白受罪罢了。”

座下斟酒的鹤童吐吐舌头,悄声插话道:“各位金枝玉叶可是不知道罢,不死国民虽有神异本领,可偏偏惧水。自应帝出世以来,天下雨露润泽,唯他一国愤恨至极,旁的都还好,就是于子嗣上……”

“凡天下众生,长生须得靠修习大道,参悟心音,此国人偏生注重子嗣繁衍,当真奇怪。”苏寒波不由皱眉。

“这不奇怪,”苏雪禅摇头,“不死国民得天独厚,无需修习也能与长生无异,自然看重子孙后代。”

小童道:“殿下说得很是,所以此次不死国才要顶风而上,就是为了来……来见两位王女一面。”

“见我们?”苏纤纤不屑将一枚枣核吐在案上,“想让我们过去干嘛,给他们生崽?”

“纤纤!”苏雪禅哭笑不得,“小孩子怎能说这种话?”

“不过,那纹娥竟然敢直呼应龙神……”

“近百年来,神人国士气骄狂,早已不将一些上古辛密放在眼里了,”苏雪禅苦笑道,“纹娥乃不知者无畏,可以理解。”

说话间,金乌西沉,云霞漫天,已有几位仙人自宴席中告退,另一群来客自云海处遥遥飞来,苏雪禅见云中蟠龙纷纷引颈吐气,便猜是应帝要于此时离席。

他翘首以待,果然于不多时后见到了缓步踏出的黎渊,仙人无拘无束,其间并没有凡人那些引来送往的规矩,所以应帝的离去固然引人注目,但也没有什么人敢如何议论。

苏雪禅心头一紧,急忙站起来道:“应龙神!”

诺大的流水宴席,一时间鸦雀无声,四下寂静。

他的举动无疑是逾越冒犯至极,苏寒波等眼珠子都瞪圆了,但眼看应帝要走,他也顾不得许多,只能一撩衣袍,从席间跨出追赶。

黎渊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看着这只冲他一路跑来的小狐狸,浓黑眉梢一挑,在云雾缭绕间显出自己的真容。

那道深可见骨的狰狞伤口已经不见了,他的容貌于英俊中带着一丝邪肆的杀意,深邃眉宇下的眼瞳犹如两汪金泉,他淡漠道:“何事?”

殿内仙人神色各异,苏斓姬几乎要把一口银牙咬碎,举杯欲饮的西王母微微叹息,将杯子里的酒随手泼在了地上。

“既是宴饮,那便让凡间也沾沾这喜气吧。”

而这边的苏雪禅无知无觉,依旧痴痴望着他完好无损的脸庞,脑子里早就混成了一团浆糊,连事先想好的说辞都抛到了爪哇国,良久才磕绊道:“不知,不知应龙神是否还记得当时答允我的……”

黎渊点头:“寿诞结束后,你可至东荒海来寻我,报上名字,自有龙仆接引。”

苏雪禅看着他,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慌乱道:“谢谢您,再……再见。”

黎渊漠然转身,三百蟠龙腾云驾雾,自云间拉起应帝的车辇,向着东方呼啸而去。

“你太冒失了!”回到青丘王宫,苏斓姬恨铁不成钢地训斥道,“你知不知道应帝是……”

苏晟在一旁轻咳。

苏雪禅低头:“孩儿只是见他要走……”

苏斓姬狠狠瞪了一眼苏晟,复又转头问道:“他与你说了什么?”

“他让我在结束后去东荒海找他,”苏雪禅道,“他记得的。”

苏晟在一旁道:“应帝喜怒无常,向来视天下生灵于蝼蚁尘埃……我知你忧心青丘,但阿禅,你这样实在太过冒险。”

“可他既然已经开口,那你现在就去一趟吧,”苏晟叹气,“近来以不死国为首的神人确实动作频发,能有个倚仗,也不是什么坏事。”

苏斓姬静默着,半晌才起身道:“备避水兽,去东荒海。”

东荒海与北海南海等不同,乃是陆上海泽,原为一片荒漠,自应龙临降,曳尾划江,把此处生生化作泽国,又布下大雾,上浮龙宫,寻常人等难以进入。此时,苏晟便带苏雪禅携侍卫乘避水金睛兽前往东荒海,去兑现应龙的承诺。

自进入东荒境内,目力所及之处皆为白茫腾雾,风吹水响声不绝于耳,苏雪禅一眼望去,竟看不到水天相接的尽头。

“应帝脾气古怪,阿禅,你千万小心,切记不可惹恼了他。”苏晟谆谆教诲。

“是,父亲,”苏雪禅一点头,“孩儿知道。”

避水兽一路疾行,一行人很快便能看见巍峨龙宫隐在朦胧雾气中的轮廓,苏雪禅从两人高的巨兽身上一跃而下,前方已有身着玄黑甲衣的龙卫持戟而来,升起千米宽阔的海石路面,拉开重重数人高的沉重宫门。

眼角有扇鳞纹路的龙女鱼贯而出,都是姿容艳美,袅娜婆娑之辈。为首一人对苏晟和苏雪禅行礼道:“青丘贵客,龙君恭候多时了。”

苏晟将手轻搭在苏雪禅的肩头,“去吧。”

苏雪禅跟着龙女踏过玄金与黑玉相交的光滑砖石,穿过一重又一重门廊,在漫天琉璃色的鲛绡垂帘里行走,好似陷在黑夜与云霞的间隙之中。

“奴名辛珂,”前方目不斜视的龙女轻声道,“龙君这几日旧伤复发,心绪难宁,还望贵客千万担待则个。”

“不敢当,”苏雪禅回道,“敢问辛姑娘,龙君的伤势如何了?”

辛珂摇头:“都是陈年旧伤了,奴也不甚清楚。”

说着,她示意前方持着金罗扇的侍女拂开层叠幔帐,将凝脂如云的玉屏一一推开,自己则侍立一旁,再不言语。

苏雪禅轻吸一口气,略微汗湿的手指在身侧绦环上使力捻过,只是略微停顿了一瞬,就缓步踏入了眼前的房间。

——房间空旷而简朴,同殿外的大气堂皇的富丽摆设形成鲜明对比,黎渊就倚在一张宽大玉座上,对着面前的棋盘愣怔出神。

他的面容冷峻深邃,浓长的睫毛遮掩着流金的瞳孔,身上半披着一袭黑色外袍,露出一片伤痕密布的结实胸膛,波浪般起伏的乌发用螺金锦带束起。他漫不经心又冷漠不语的样子活像一只高傲的猛兽,雍容卧在锋冽的冰雪中。

苏雪禅的目光难掩欣赏和爱恋,一颗心也囫囵在胸腔里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他咽了咽嗓子,低声唤道:“龙君。”

黎渊漠然:“坐,说说你的要求。”

苏雪禅酝酿了一下措辞,方鼓起勇气道:“我恳请龙君,希望您能出手威慑不死国,让其知难而退。”

“哦?”黎渊抬起眼睛,虽然还是那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听起来,青丘倒是与此国神人渊源颇多。”

“是,”苏雪禅苦笑,“不死国人丁凋零,垂涎我青丘子嗣许久……龙君此次出手解围,雪禅感激不尽,但神人素来蛮横无理,他们奈何不了您,怎能轻易咽下这口气?”

“所以……你这是在向我问责?”黎渊两指一松,将一枚雪白棋子清脆摔在棋盘中间。

他微眯着双眼,语气喜怒不定,苏雪禅浑身一凛,不知道自己哪里触怒了这头浑身逆鳞的龙神。

“在下岂敢!”他急忙站起,对黎渊躬身道,“只是……只是希望您能……”

殿内的空气缓慢流动,好似在一瞬间化成了什么凝滞粘稠的液体,苏雪禅汗如雨下,一时间竟想不出什么恰当的措辞。

黎渊冷冷地盯着他。

“……只是希望您能出手相助,”半晌,他终于泄气,“神人势力日益庞大,不断有妖族属地被点滴蚕食,沦为其奴役下部……在这个当口,就是青丘也要避其锋芒,自敛羽翼……”

黎渊讥笑一声:“仅过千年,昔日在逐鹿大地上争雄的妖族就已经懦弱畏缩成了这个样子……”

苏雪禅如刺在背,他想要辩解,但最终只是沉默。

良久,他方听见面前的男人道:“也罢,我伤势未愈,妄动元气也不是明智之举,你可以住在这里,期间神人若是有动作,你随时可向我转述你族的消息。”

苏雪禅心下一松,知道这便是及其宽厚的条件了,他如释重负,带着点隐秘细微的欣喜道:“多谢龙君恩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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