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林小茶揉揉眼睛,茫然地问寒羽,“这是你房间吗?我怎么在这里?”
在一个男人的房间醒来,她显得并不恐慌。
不是说她放浪形骸,而是好像根本不明白可能会发生什么。
一幅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的模样。
只是仿佛因为自己埋骨之地责怪她的事,她对自己的态度仍然有些冷淡。
寒羽君从容地坐起身来,走到桌机边倒了一杯茶,优雅从容,不急不缓。
见他不回答,林小茶试探着问:“我昨夜是不是喝多了?”
寒羽看着杯中隔夜的茶,用沉默回答她的明知故问。
林小茶也不再开口。
气氛有些尴尬。
终于,他放下茶杯,淡淡问:“你有位兄长?”
林小茶看起来很是诧异,随后像似明白了什么,抓着膝盖上的裙子,紧张道:“昨夜我是不是把你当成我哥哥了?”
寒羽脸色一如既往的冷淡。
即便亲兄妹,昨夜像她那般搂抱亲昵也不合适,毕竟她看起来也十五六岁了。
林小茶缴着身前的衣裙,“哥哥在我五岁那年就去逝了……”
寒羽微微一愣。
林小茶嘴仿佛回到美好的回忆,眼神甜蜜温柔,“哥哥小时候最护着我,对我最好……父亲总说我在他身后跟条尾巴似的……”
这些都是真的,不过不是她的经历,而是林舞的。
不会装可怜的绿茶不是合格的绿茶。
说着说着她眼角就湿了,手不动声色地抹了一下,用极细的声音抽泣了一声。
但她很快止住了哭泣。
“是你带我回来的吗?”她红着眼看寒羽,岔开了这个话题。
而寒羽细细喝着杯中的茶,睫毛在他眼下留下一道阴影。
他没说话,算是默认。
“为什么呢?”
“凤子婴对你别有所图。”他终于开口。
“别有所图?我一个流民他有什么好图我的?”林小茶喃喃问道。
寒羽君:……
过了半响,他道:“想让你做妾。”
林小茶脸色突然变白,后怕地往后缩了缩,“所以昨天是你救了我?”
寒羽君放下了茶杯,继续道:“是否愿意跟他,应该在你清醒的时候选择。”
他说完,林小茶却半响没有说话。
寒羽君的眸子更淡了一些,看来自己是多管闲事了。
过了许久,林小茶才小声道,“哪里有我选择的份?”
语气中全是无可奈何。
寒羽君转过眸子看向她,她眼泪在眼眶中转来转去,呆呆地看着前方,眼中却没有焦距。
就像汪洋里不能主宰自己沉浮的一块浮木。
“在这里,城主要我生我就生,城主要我死我就死。昨夜你救了我,可你若不在,我能怎么办?”
寒羽君放下手中茶杯,想着她把自己当成哥哥的模样,应该是想找一个人依靠。
“我带你出冬凌城。”
林小茶心中窃喜,就是等他这句话。
面上却看上去很迟疑,一双握着裙子的小手攥来攥去。
终于,她像下了决心,擦了下眼眶中的眼泪,小心翼翼地道:“谢谢仙君,不好意思麻烦你。”
终于,她愿意再叫他仙君,而不是直接称呼“你”了。
寒羽君扫了她一眼,“去洗漱,换件衣服。”
他洁癖,五感又灵敏,与他同行哪怕只是一小截路,他也不喜她身上过了一夜的酒味。
林小茶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把自己睡乱的床榻铺好,被子叠好。
“仙君,我有些事要做,可能会回来晚一些,您能等我下吗?”
他点下头以示同意,至于她去哪里,有什么事,他不关心。
直至他听见她拿着令牌去找了左校尉。
没想到短短一段马程,那武将居然把自己的令牌都给了她,以便她可以在城内通行。
她让自己等她,居然是去会他人。
他啪一下放下茶杯,便转身再次回到贵妃椅上躺下。
过了不算太久,听见了她和那武将回来的声音。
左校尉一言不发,连呼吸都显得沉闷。
林小茶也很安静。
终于,左校尉忍不住道:“小茶姑娘,你一定要走?”
“将军有什么事吗?”
并排而行的两人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终于左校尉开口,“我……”
林小茶“嗯”了一声以示在认真听他说话。
而左校尉涨红了脸,向来爽快的他第一次那么吞吞吐吐。
“其实外面也不比冬凌城好哪去。听说夏天热得很。”他用长满茧的手握紧了剑柄,最终挤出了一句话。
“是吗?”小茶看着灰蒙蒙地天,“可是我比较怕冬天。”
这是真的,她家里为了省电费舍不得烧电取暖,一到冬天她冷得连澡都不敢洗,小时候满手的冻疮。
看到左校尉不说话,她笑道,“冬凌城有将军这样的人在,一定会越来越好。”
左校尉红着脸挠了挠头,“城里的人挺喜欢你。”
“真的吗?”
“我、我……”等到巡逻的侍卫队走远,他停了下来,林小茶也跟着停下。
“将军,怎么了?”
脸憋得涨红,捏着剑柄的手心湿淋淋的全是汗,“我其实也挺喜欢你……”
这时贵妃椅上的寒羽缓缓睁开眼。
“真的吗”?”林小茶嫣然一笑,弯着眼睛,“我也很喜欢将军!”
寒羽折了下眉头,睫毛轻轻颤了颤,但却仍然闭着眼。
很快,他眉头舒展开来。
他们你情我愿,与自己何干?
自己本就喜欢独来独往,她若因此留下,自己反而更加自在。
左校尉脑子“轰”一下炸了,“真,真的吗?”
林小茶认真点头,“我曾经也有像将军一样的哥哥,我小时候最喜欢他。”
左校尉:“啊……”然后为了缓解尴尬他挠着头小声道:“原来是这种喜欢。”
“我可以叫你哥哥吗?” 林小茶带着期盼地看着他。
“这,这,当然,可以。”他答应后却耷拉着脑袋叹了一口气,把手心上的汗在衣服上搓了一下。
寒羽君垂下眼:……
看来自己想多了,男女之事上她还未开窍。
但是既然她不是这个意思,又把这左校尉叫来做什么?
她没让左校尉进房,而是把所有的赏赐都用一张布匹包了起来。
“将军哥哥,这些东西请你帮我换成过冬的衣物分给那些流民,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
左校尉吃惊的看着她,要知道这些东西对于任何一个饱受贫寒的流民来说都是巨大的诱惑。
其实对林小茶来说也不例外,她很爱钱,恨不得所有东西都拿走。
但在这里她的真实身份不是流民而是半夏城城主的女儿林舞,只要回到半夏城这些东西对她来说什么都不算,要多少有多少。
况且凤子婴本身对自己就有那种意思,她还留着他赏的东西,会拉低在男主心中的形象。
不如拿这些东西给流民,再刷一波好感值,把自己单纯善良的小白花人设巩固一下。
林小茶又补充道:“这些本是城主的东西,但我们不能冒充城主以城主名义捐赠,所以请将军务必说清楚这些都是城主的赏赐,我只不过是借花献佛。这样城主才不会为难将军。”
左校尉性格耿直,但凡有人问起是给谁的赏赐,他自然不会居功,会如实回答是给林小茶的。
左校尉看着她,“小茶,你真是心地善良,心细如发。”
寒羽君眼神渐渐变得柔和,再次阖上了眼。
不久,林小茶满脸欢喜地进门来。
看见寒羽闭着眼在休息,便轻脚轻手地关上门,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地等他。
寒羽君缓缓睁开眼。
“仙君,是我吵醒你吗?”
他坐起身来,没有回答,看着眼前姑娘一脸明媚,温和的眉眼藏不住喜悦。
“仙君,你不问我为什么这么高兴吗?”
小姑娘终是沉不住气。
“你说。”寒羽君淡淡的口气中带着一丝温和。
林小茶不是真好人,做了好事不留名。也不是虐文女主,好事做光,功劳全部被女配占去。
做了好事不被人知道,对于她来说就跟没做一样。
林小茶坐了下来,“我把城主给我的东西请左将军换成钱买过冬的衣物分给流民了。”
她坐到他前面,一双清澈的眼睛带着光。
“然后?”
“仙君你不夸我吗?”
“善欲人知,非乃真善。”
他嘴上这么说,眼神却甚是柔和。
林小茶被她说得红了脸,抿了抿嘴唇,小声嘟囔道:“我和仙君不一样,没那么高的觉悟。”
寒羽君站了起来,转身背对着她。
这样一个纯良的姑娘,不像是心机深重的人。
他把目光移到她脸上, “那夜之事,是我错怪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