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模样依旧清冷，朝她点头示意，坐在了身边的空位上。
郁安反应不过来，一时没忍住，皱起眉头，恨不得能夹死苍蝇。
顾朝坐姿很端正，仙门常服穿在身上总是一丝不苟，连半点褶皱都无。
注意到那道嫌弃的眼神，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解释道，“峰主让我习课时多跟师妹请教，麻烦了。”
郁安收回目光，想要赶人。
因为她只要想到书里女配的结局，看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哪哪都不顺眼。
但注意到那么多偷偷瞟过来的眼神，赶他走似乎显得太过刻意，指不定又要怎么胡乱谣传。
算了，把他当空气好了。
冷长秋很快就来了，今天教授的是精神力术法，由浅入深。
前面几个小术法，郁安都是第一个领悟，并且快速上手实操成功。
强大的精神力，让她学习这些，就跟十以内加减法一样简单。
在许多人还在感悟教习的第一个术法时，郁安已经开始上手学习第四个了。
顾朝额角上都是汗，快要力竭才完成第三个，将面前的烛火用精神力扑灭。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余光里一扫，只见身边的人已经用精神力操控着一本书，在空中自动翻阅。
这还不算完，他转头一看，师妹竟然又用精神力把前面的空桌给托举起来了。
“……”
他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挫败感。
打小在家族里，他就是天赋最好最突出的那个，入了宗门，也依旧是翘楚、是最醒目的。
一直在被人仰望。
都说高处不胜寒，但他享受站在高处，甩开旁人远远一大截的愉悦。
可是现在，却有种一山更比一山高，他也需要去仰望别人，并且拼尽全力也只能望其项背的力竭。
震惊、不甘、失落，到最后竟然全都化作了懊悔。
白玉广场那日，她说已经喜欢别人了。
隔天在景文殿，她不顾众人目光，高喝一声将那人选作自己的侍从。
一如既往的大胆作风，喜欢就会不遗余力。
他甚至只要设想到，她待那个人，也会像曾经待他一样，什么都愿意去做，心里就懊悔如虫子噬咬。
明明以前无动于衷，甚至厌烦她的黏腻主动，可现在……
他侧过头，身边的女子纤瘦清丽，认真又专注。
因为离得近，鼻尖若有似无萦绕她身上的淡淡清香。
这是他见过最美最从容，天赋也最好的女子，然而这样的人围着他极尽付出一年多，他居然就跟眼瞎了、心盲了一样，没能及时抓住。
“师妹，”他喉头有点干涩，“你——”
对上那双望过来，干净黑润的眸子，真正想问的话一时堵在心口，舌头抵住上颚，硬生生扯出个僵硬话题，“接连使用精神力，不会疲倦吗？”
“不会啊，”郁安以为顾朝是要问什么学术问题，倒愿意帮助，“只要不是私下打扰，课堂上有任何想问的，你都可以问我。”
“……”
一句只要不是私下打扰，让顾朝如鲠在喉，“多谢，不用了。”
郁安不仅精神力强大，并且无师自通般善用，冷长秋又欣喜又想极力拉拢，频频称赞。
冷长秋在十六位峰主中，一直是出了名的冷肃严苛，这还是弟子们第一次见他这般。
大家面面相觑，更加羡慕郁安了。
“习课时间就快要结束，我单独教给你最后一个术法，难度有些大，想学吗？”冷长秋走下来，问道。
“学。”郁安目露期待。
“这个术法名为星月，”冷长秋说着拿出两根暗红色的腕绳，递给她，“是用见魂仙草编制的，只要施术成功，便能以此为媒介，和另一个人建立起灵魂感应。”
“不管你们各自在什么地方，都能凭借这个找寻到对方。”
郁安眨了下眼睛，“没了？”
这学了有个什么用，白期待一场……
“这个术法难度很大，哪怕你们的灵魂契合度很高，也要尝试多次才能成功，虽然听说命定之人一次便能成功，但那也只是听说，”冷长秋突然笑了一下，指指顾朝，“既然坐在一块，你就让他来配合着练习吧。”
郁安一下明白过来，冷长秋要教她这个术法的意图，是想变相拉拢捆绑大师兄，日后让她选择入云雾峰啊。
面对转头望过来的顾朝，她毫不犹豫回绝，并且试图把手里的腕绳递还，“这个术法，我还是不要学了，不感兴趣。”
冷长秋瞥了顾朝几眼，但顾朝轻抿薄唇，一句话都不说。
叹了口气，他没有接回腕绳，“既然说了单独教你这个术法，怎能食言，我将法诀告诉你。”
习课结束，郁安手里捏着腕绳，往白玉广场的高台走，追风等在那里，接她回峰。
一路上，她都在揣摩着法诀。
就像冷长秋说的，星月这个术法的确很有难度。
比先前教习的那些小儿科，要让她有兴趣钻研得多。
但是吧，缺一个人来印证她的修习。
“算了，反正也用不上，还费劲琢磨它做什么。”郁安回到阁楼，闷头嘀咕着。
“你费劲琢磨什么，说来听听？”慵懒的语调在身后响起。
不用回头看，郁安都知道是晏寒萧，“这么快回来了，是山脉深处没有你想要的东西吗？”
晏寒萧也没坐下，就靠在那，“回来一趟，是想让那个魔族不敢再深夜打搅你。”
郁安正准备说已经来过，却发现他脖颈处的蝴蝶印记似乎动了动，她几乎怀疑自己眼花，定睛细看。
只见几只血蝶骤然钻出他冷白的皮肤，悠悠扇动着翅膀，停歇至屋子的几个方位。
“我布下的阵，可以防他大半月，大半个月后，血蝶有限的生命凋零，我也差不多回来了。”
郁安怔怔看了两眼，他脖子上的印记还在，也没有任何伤口，“你要离开？”
“嗯，那只风狼变异，是因为密林深处，有株五千年的蚀骨妖兰即将成熟，我需得拿到，你若是遇上什么事，就用传讯符玉联系我，不耽误。”
晏寒萧说着目光落向她抓在手里的两根腕绳，挑起眉笑了笑，“你这是准备送给谁的？”
五千年的蚀骨妖兰？
郁安去过藏书阁之后，恶补了很多知识。
知道珍贵的灵草一旦成熟，会有很多强大的凶兽精怪抢夺，凶险非常。
想了想，她拿起一根腕绳递过去，“今天我学了一个精神力术法，叫星月，以腕绳为媒介，可以和另一个人建立灵魂感应，给你吧，我试试看能不能成功。”
“要是成了，你遇上什么事，用传讯符玉联系我，不管你在哪，我都能带人过去找你。”
晏寒萧漆黑的眼眸注视着她，低低应了一声，“嗯。”
郁安，“把手伸出来。”
晏寒萧看着垂下浓密眼睫，认真将暗红色腕绳给他绑好后，抓着另一个想单手给自己绑，却又绑不好蹙起眉的郁安，声音里不禁含了笑，“我来。”
郁安拿给他，依言伸出纤细的手腕，“这个术法难度很大，据说要很多次才能成功，你需要耐心等一会。”
当两个人的腕绳都绑好，郁安开始调动精神力，运转法诀。
额前一缕碎发无风自动，灵魂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轻漾，一圈圈，一圈圈，随即触碰到了另一波水纹。
奇妙的感应瞬息笼罩在两个人之间。
成功了？
一次，就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