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仇胜与俞天梁二人不肯依言离去,那佛修摸了摸自己锃光瓦亮的脑袋,而后将手伸进了自己的袈裟里。他掏了片刻,竟是掏出了一方朴素的化缘钵。
“既然两位小施主不肯离去,那就在一旁看着吧。旁观神仙打架,于你二人而言也是机缘一场,对修行颇有益处,”那佛修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不过嘛,旁观时还劳请二位小施主好生在这钵里待着,免得被贫僧误伤到!”
话音刚落,他便把手里的化缘钵掷了出去。
俞天梁眉峰一拧,想要出手击飞这突然盖过来的化缘钵。然而在他有所动作之前,仇胜却拦下了他。
“这和尚心是好的,我们暂且在一边看着吧,”仇胜低声同他耳语,“不要随便暴露实力,两个修为高深的小孩儿,可比两个世家子来得打眼呢……要是不小心引起了什么人的注意,然后再传到重镇城主的耳朵里……”
俞天梁点头,老老实实地收回了手。
那化缘钵旋转着飞至二人头顶,在半空中极速膨胀变大,片刻后,竟化作了一方透明的罩子,将仇胜与俞天梁二人罩了起来。
“秃驴找死!”
为首的刀修面色不虞,似乎是怒至了极点。
那方化作护罩的化缘钵应该是佛修的保命法宝,此时佛修抛出法宝,不为保护自己,却为护住两个旁观的小孩儿,在刀修看来简直就是在挑衅自己。
这佛修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慈悲为怀的高僧,对方现下敢随便用掉法宝,不是有恃无恐、暗藏杀招,就是手上还捏着其他的保命法诀。
不过……就算那佛修手段繁多,但他也只是一个三重天境界的修者而已。
一个三重天,能翻出多大浪来?
刀修冷笑,他身后还有一帮三重天境界的家族打手呢!
当即,他扭动手腕,握紧手上燃火的弯刀,再一次朝着佛修的面门袭了过去!
“世界如此美妙,为何施主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佛修吊儿郎当。
他蓦地提起禅杖,而后往地面上狠狠地杵了一下!
一瞬之间,一股如同从天边传来的梵音顿时震住了在场所有修者的耳朵。
刀修面色一变,梵音是佛修们最为擅长的法诀之一,依着梵音种类的不同,可直接作用于人心,起到震敌、鼓舞、倾心等作用。
此时佛修杵杖时所发出的梵音为律令音,可以震慑敌人的心魂。
他登时被梵音震得后退了三步。
眼下梵音一响,拦路的程家的刀修们纷纷痛苦地捂住了耳朵,似乎是受不住这刚正的梵音浸魂。人群中,甚至还有扛不住着梵音净心的低阶修者直接跪伏下来,不住地朝着佛修的方向磕起了长头。
佛修得意一笑,梵音是他的拿手好戏,直接攻击心魂的功伐手段防不胜防,靠着一手律令梵音,他曾让无数修者在自己手上着了道。
转头看向被自己用化缘钵护住的两名少年修者,佛修得意洋洋:“两位小施主,可是听清了刚才的梵音?”
他方才见那仇胜和俞天梁二人不躲不闪,只以为这两人是天生的修仙苗子,便有意点化一下两人——尤其是两小孩儿里长得钟灵毓秀些的那个,再等个十来年,一定是个俊逸出尘的美青年。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就算是他,也会在无意识中犯下色戒啊!
佛修暗道一句罪过罪过,只是这声罪过里有多少真心实意,就只有他自个儿清楚了。
谁知——
待在化缘钵内的仇胜侧了侧头,朝着佛修做了个口型:
秃……大师,你在说什么?在你的钵里什么也听不到。
光头佛修:“……”
仇胜撇了撇嘴:从来都只有他帅别人的份,想凑到他跟前耍帅?不存在的。
眼见自己被无视了的程家刀修咬紧了牙关。
想起程家现在的那位嫡子少爷的嘱托,他再次催动体内的灵气,运转起地火刀诀来。见领队有所动作,其他刀修们也纷纷有样学样,运转起了各自的功法。
抵御住梵音的震慑后,黑衣刀修一声令下,命令手下的刀修们对秃瓢佛修发起了总攻!
“我靠,一起上?以多打少,你们能不能要点脸啊!这还是修者吗?”这下轮到佛修骂人了。
刀修狞笑:“你以为是单挑?就是打群架呢!”
佛修吹胡子瞪眼:“无耻!”
待在护罩内的仇胜差点没抽搐嘴角:这佛修也好意思说别人耍赖皮啊……
拦下一名刀修的攻击对佛修而言只是小菜一碟,然而面对一众刀修的围剿,他却顿时落了下风。再也维持不住刚才那副云淡风轻模样的佛修拔起被他杵在地上的禅杖,忙不迭地应付起刀修们接二连三的攻势来。
嘭!
燃着火光的灵刀刀刃与禅杖杖身碰撞在一起,发出了刺耳的铮鸣声。
佛修骂骂咧咧:“无耻啊!仗着人多,居然仗着人多势众,欺负贫僧一人!”
刀修呸了一声,刀身上卷刃的地火爆燃,掀起滚滚热浪,差点把佛修的眉毛点着。
佛修大骂:“还想烧贫僧的眉毛!?贫僧脸上就这点儿毛了,你们做个人吧!”
刀修双目血红:“去死吧!”
佛修与他交手,却是后退连连。前有刀修势如破竹,侧有刀修的同党虎视眈眈,饶是战力出众的佛修也抵挡不住这接二连三的攻势。刀修们训练有素,深知论单打独斗的能力,在场的所有刀修里无人能与那秃驴匹敌,便直接使出了车轮战术,连番攻击佛修,势要磨死对方。
渐渐地,佛修有些撑不住了。
敌众我寡,他又并非超凡入圣的大能,想以一己之力对抗程家的刀修们着实困难。
再次杵下禅杖发出梵音,佛修啐了一口:六重天是普通修者与大能间的鸿沟天堑,在六重以下,即便是已经达到了五重天巅峰的修者,也扛不住无数低阶修者们共同发力的人海战术。
——但是,如果踏过了六重天的桎梏成就大能,那就不会再害怕这种车轮战了!
六重天与其下境界的修者间的差距好比天与地,仅凭低阶修者,是无法战胜六重天的。
能击败大能的,只有大能!
然而眼下这天斗重镇内,跨越了六重天境界的修者,也就只有那位神出鬼没的重镇城主了吧?
……不知道为何,他总觉得似有阴谋。
可惜眼下,那佛修疲于应付刀修们的攻势,无暇再去思考别的事情,只得抛下了心里的那点不安,专心与刀修小队缠斗。
数息过后。
佛修锃亮的脑门上直冒热汗,两条眉毛都已被烧出了些焦炭。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实力,眼下,他根本无法应对刀修们的车轮战。若非自己的保命法宝化缘钵还护着仇胜与俞天梁,佛修早就没骨气地想把法宝收回了保命了。
仇胜和俞天梁安静地旁观着。
忽然,仇胜暗中捏住了俞天梁的手,碰了碰俞天梁的指尖。
俞天梁微愣。
仇胜对他做了个口型:我们想个不容易惹人注意的法子挣出这化缘钵,让那佛修把钵收回去保命。
俞天梁颔首,表示自己明白了。
可就在他准备动手之时,一股强大的威压兀地降临了街市!
仇胜面色一沉。
这威压……
俞天梁凛然:“是六重天的大能!”
一道沉稳的声音在在场的一众修者耳边炸起,宛如贴耳怒吼:
“何人敢在我天斗重镇内放肆!?”
佛修面上一松,顿时如同见了救星,差点没眼泪鼻涕一把泪:这气势,这语气,这说话的内容……
是重镇的城主来了!
程家的领头刀修被重镇城主的威压所迫,在六重天的大能面前,他宛如雏鸡一般脆弱。不堪重负地跪了下来,刀修恨恨道:“来者可是天斗重镇的城主?我乃北野程家之人,家中少家主有令,让我带一众弟兄到天斗的街市上寻一面铜镜。那铜镜事关我家少家主的修仙机缘,意义非凡,还望城主能看在程家的面子上,收了威压,然后帮我们一把,在城中寻……”
他话还没说完,却是登时哑然。
程家的其他刀修们惊恐地看着自家的领头:那带头刀修嘴巴还在嚅动着,似乎是在说话,而头却已蓦地从项上坠了下来!
他被城主一击毙命,因着死得太快,头掉到地上时,甚至还有意识。
带头刀修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无头躯干倒了下去。
全场死寂。
重镇城主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们程家的少家主的机缘与我何干?炼器大会期间,谁也不得扰乱重镇秩序,引起混乱!”城主冷笑着,“至于程家……你们算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