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小白兔躲在某个角落里睡着了,才没被找到。这回鹿时清抱着它继续睡,后半夜再没做梦。
不过鹿时清觉得,那并不像是梦,倒像是原主的零星记忆。
能对着原主自称“为师”,想必对方便是逸天君白霄了。
难怪在他渡劫登仙之后,原主还本本分分地戴着面具。原来面具上有咒,一旦摘下来,原主将面临魂魄残缺的危险。这个当师父的,未免太狠心了。
鹿时清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系统。
反正它是系统,什么都知道。白霄的行为不地道,要是说了,系统少不了又是一顿数落。
鹿时清想,原主一定特别敬爱他的师尊,就照顾一下原主的心情吧。
他决定抽时间再翻翻《丑师尊》,看看字里行间能不能再找出关于白霄的什么线索。可是第二天他就发现,藏在柜子里的书本不见了。
他有点懵。
房间是刚入住的,柜子里只有两床铺盖,连衣服都没有。他昨日去藏经阁之前,随手把书本放最显眼的地方,断然不会记错。
是谁拿了?
被窝稍稍起伏两下,小白兔拱了出来,两只眼睛又明又亮,看起来精神得很。
鹿时清走到床边,轻轻戳了戳它的小耳朵,“小兔子,昨天是不是有人进来了?”
小白兔望着他,无动于衷。
系统无语:“你对着一个没有灵性的畜生说话,它能听懂吗?还有,那本书已经看完了,丢就丢呗,再看也是那些字。”
“嗯嗯,你说得对。”鹿时清可不能告诉它,找这本书的目的。
宋扬例行过来敲他的门,“小没快些跟我去吃饭,稍后要往日月同生柱前集合。”
鹿时清今日腰酸背疼,真不想去。
又听宋扬道:“今日三月三,饭堂做了荷花酥,去晚了可就没了。”
鹿时清站起来就走。
袖子却有点沉,抬起来一看,小白兔正咬着那里荡秋千。鹿时清拽了两下没拽掉,又担心用力过猛,把小白兔的门牙拉断,只好揣在袖子里带出门。
昨日走路太多,鹿时清一早就饿了,完全抵挡不了荷花酥的诱惑。一想到那粉嫩嫩的色泽,脆生生的酥皮,他就恨不得一口气吃十个。
但很奇怪,今早饭堂的荷花酥吃起来却……
用饭的人多,鹿时清没好意思多拿,只取了五个。可是他吃了两个,咀嚼的动作明显慢下来。
系统觉得奇怪:“怎么又喝起粥了?你不是很爱吃荷花酥么?”
鹿时清默然片刻,道:“我也觉得很奇怪,这个荷花酥吃着,完全不是上次顾星逢给我的那个味道。”
他其实没有说全。食堂炸荷花酥,用的大概是炸丸子莲藕之类的剩油,以至于荷花酥的口感和味道怪怪的。但他不挑食,默默地把剩下的三个吃完。味道再差,也是荷花酥,不能浪费了。
系统和他解释说:“顾星逢是掌门,当然不能和你们一样吃食堂,谁知道他那荷花酥是从哪弄来的。”
鹿时清陷入了疑云之中。他先前就下过结论,顾星逢拿出来的荷花酥,必定是早上刚出锅的。既然食堂做不出那个品质,又有哪里能现做出来给顾星逢送过去?
宋扬只拿了一个荷花酥,吃了一口就撂开。“果然山中修行要清苦些,这荷花酥……是闭着眼睛做的吧。”
荷花酥是钱塘点心,宋扬满怀期待的来,吃了以后也是失望不已。倒是柳溪柳泉两兄弟津津有味,他们是长白雪岭来的,没吃过地道的荷花酥,这不咸不甜的味道,大概正和他们的意。
鹿时清的袖子动了动,小白兔的脑袋钻了出来。鹿时清掰下荷花酥的一片花瓣放到它嘴边,它嗅了一下,便无欲无求地退回袖中。
真不好养,鹿时清感到无奈。
既然跟着宋扬出来了,便没有再回去的道理,吃过饭,鹿时清就被他拽到了日月同生柱前。
昨日鹿时清只觉得,日月同生柱不过是两根细长的柱子,相距不过一尺宽。远远看上去,像是矗立了一双巨型金属筷子。此时刚用罢早饭,东边云海中正值日出,恰好两根柱子也在正东,旭日便沿着两根柱子的夹缝缓缓上升,妙不可言。
若夜间月出,便也是如此,只是暖调的亮金,换成了冷调的浅黄。
宋扬见鹿时清贪看这异象,便和他讲说:“这是建派时便有的,是沧海一境的象征,寓意日月同生,沧海永在。”
可谓是匠心独具了,鹿时清赞道:“好厉害。”
宋扬道:“沧海一境是名门,品味当然与别处不同。”
他本是随口一夸,并无显耀之意。可北边来的柳泉心直口快,当下便道:“日月同生柱是贼拉不错,不见得沧海一境什么都好吧?”
抬杠的又来了,宋扬挑眉:“那你觉得什么不好?”
“暖月台上的朱砂梅呗。”柳泉往顾星逢的水榭方向使了个眼神,“你们南方不是膈应大红大绿吗,干啥还弄棵红梅来种。”
他哥柳溪拿手杵了杵他,“别胡咧咧,那可是逸天君种的。”
白霄这个名字听着就清心寡欲,居然会种红花树。鹿时清感到很新奇,就去问系统:“是吗小白?”
系统回思了一下:“对。白霄当时在暖月台,也就是你去过的那个水榭上种朱砂梅,还引起众怒了。所有人都拒绝出世绝尘的天镜峰里,存在这么媚俗的颜色。可白霄出身商贾之家,喜欢珠宝丝绸,也喜欢姹紫嫣红,最终谁也没拦住。白霄登仙以后,众人便合计着将梅树移走,你倒没什么异议,丁海晏却极力反对。总之……就保留至今了。”
鹿时清在画像上见过白霄,眉目疏朗,神态温和,实在想象不出这样一个神仙人物穿金戴银的样子。
宋扬在一旁小声嘟囔了句:“看来逸天君的品味不怎么样。”
这原是不该说的话,因此他声音压得很低。可是余音刚落地,他就忽然闷哼一声,跪在了地上。
众人目瞪口呆。
只见一个穿深蓝色长袍,头戴高冠的青年怒目而立,手中一根戒尺样的物件正寒光流转。“不肖之徒,竟敢指摘逸天君!”
鹿时清还在诧异,这人竟敢当众动手,就不怕和宋扬手拉手站在日月同生柱前晒太阳?
但再一看他身上的装束,前襟上绣着淡金色月纹,高冠上又有明珠镶嵌……之前的姚捧珠和司马澜都没有这个派头。
宋扬平白挨了一下,本来要骂人,可一抬起头,立时面如土色地道:“太……太师叔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