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茂林摇头,阮老太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没再问什么。
阮老太走出西屋,回到自己屋,拿出藏在枕头下的照片神情怀念地摩挲着:“老头子,是你回来了吗?为什么你不来看看我?我等了你好久了。”
阮老大飘在阮老太身旁,一脸哀伤地看着她,想像活着的时候伸手摸一下她的肩膀安抚她,那手却立马穿了过去,他的神色更低落了。
阮老太看了会儿照片就收了起来,然后打开了床头上的五斗橱,从最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古朴的木盒,摸着木盒子叹口气:“你的主人也快要出现了。”
然后她又把木盒放进抽屉里,锁好后出来了。
*
睡在屋里的阮荷并不安稳,梦里那种无能为力再次席卷而来,她猛然惊醒,喘着粗气躺在床上,看了半天头顶茅草屋顶,慢慢把心中的惊怕平复下来。
阮老大飘到她上方,看着她悠悠地说:“我不是时时刻刻都在你身边,这次我能救了你们,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阮荷点头,说出心中早已想好的决定:“爷爷,你教我捉鬼的本事吧。既然躲不过去,那我就把命握在自己手里,我不想再经历一次只能看着亲人危险却什么都做不了的痛苦。”
阮老大笑了,抬手摸摸她的头:“我知道你迟早会想通,天生阴阳眼既然落在了你身上,咱家这使命就已经背负在你身上了,你想逃也逃不掉。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咱们这里偏僻,只要你不主动暴露,外面闹的那些事,是不会沾惹到你的。”
阮荷点点头,盖住了自己眼睛,这种超脱现实的本事,她自然谁都不会说一句,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家里人,她碰都不会碰,她虽然胆子大,但她只在没危险的时候胆子大,一有危险,她比谁躲得都快。
这一场惊吓,当事人阮茂林睡了一觉就忘了,什么事也没有。阮荷下了决定,心里也安稳了,倒是阮茂竹,到夜里发起了高烧。
还是阮荷发现的,她和两个哥哥睡一张炕,她睡在正中间,半夜活生生被热醒,就发现抱着她紧紧的二哥,浑身发烫满脸通红,叫都叫不醒,只会难受的哼哼了。
阮荷吓傻了,赶紧叫她爹娘,阮茂林立马就惊醒了:“咋了,咋了小妹?”
“大哥,二哥身上好烫!”阮荷害怕地说。
阮茂林立马下床,刚挑起帘子,阮建业夫妇就披着衣服过来了。
许雅琴把阮荷带着被子往旁边一抱,让她坐一边,她手贴在阮茂竹额头上,被热得心里一跳,连忙朝阮建业说:“快,小竹发烧了,你快抱他去卫生所!”
许雅琴快速拿了个大褂子把阮茂竹一裹,就让阮建业抱着他赶紧走,她去叫阮老太。
临走前她只来得及嘱咐一句让阮茂林照顾好妹妹。
阮老太不等她拍门就打开堂屋门出来了,皱着眉问:“怎么了?”
许雅琴一脸焦愁:“娘,小竹发烧了,估计是白天被吓到了,我让建业抱他去卫生所了,钱……”
阮老太没等她说完就转身回了屋,没多久拿了两块钱出来递给她:“快去吧,孩子要紧。”
许雅琴抹抹眼睛,感激地冲阮老太点点头,也跟着跑出去了。
阮建功和王大花也出来了,看到阮老太给许雅琴钱,她撇撇嘴,非常不高兴地嘟囔:“一个病殃子,有什么好看的,就知道费钱,咱娘的钱都被老二家的要走了,真不公平!”
阮建功一听这话上去就是一巴掌:“你再胡咧咧!”
王大花捂着脸不敢再说话了,自从三年前她虐待老大家的俩孩子被阮建功狠狠收拾了一顿后,她再也不敢明面上做出什么对老二家不好的事,也就嘴上说说,毕竟那顿打,让她足足在床上躺了七天,她被打怕了。
也就是她被打得这么狠,憋着气从医院回来的阮建业夫妇才没说什么,不过自此之后就不再搭理这个大嫂了,王大花想占什么便宜,许雅琴直接就怼过去了,以前她都是懒得和她一般见识。
王大花也是记吃不记打,那张嘴永远学不会听话,明明知道有些话一说就挨揍,还是控制不住,为了一时痛快什么都说。
阮老太瞥了一眼她,没吭声回屋了。她早就后悔给老大娶了个这么混不吝的媳妇,当初在娘家看着多好啊,又勤快又嘴甜,长相也不错。
谁知道娶回来后是这个样的,那嘴是会说,但是在家从来没好话,家务活也是能拖就拖,被逼着干也是干得乱七八糟,老大房里更是收拾都不带收拾的,跟个猪窝一样,几个孩子脏得不行。
她都看不下去帮孩子洗过几次,再对比下老二房里永远的干净整洁,几个孩子整天也是干干净净,懂事乖巧,她作为一个奶奶,再一碗水端平,也是喜欢老二家的多。
她就是心疼老大,这么一个媳妇,没有省心不说,净糟心了,回头分家了,可怎么过啊。
但是孩子都生了,看老大也没有嫌弃的意思,她这个老太婆,也只能心里叹气,什么都管不了。
另一个屋的阮荷被阮茂林抱着哄着:“妹妹乖,快睡觉,等睡醒了爹娘就回来了。”
现在的阮茂林已经懂得很多了,他知道弟弟病了,娘和爹都去带他看病了,家里现在他是最大的,他得照顾好妹妹,不能像上一次一样被大娘欺负。
阮荷也很担心,她二哥身体不好,这一病也不知道怎么样。但是现在她这小身板也是什么忙都帮不了,把自己照顾好不让爹娘担心就是她最大的帮忙了。
阮荷太小了,虽然心里有事,但是还是抵不过身体本能,被哥哥晃着渐渐睡着了。
*
另一边阮建业抱着孩子跑得飞快,原本半个小时的路程,硬是让他十来分钟就到地方了。
卫生所日日夜夜有人,就是一个不大的院子,里面几间房子,一个医生一个护士。
这个医生本事很高,是大城市下来的,阮建业也不懂,但是传言都说这医生以前都是给大官看病的,得罪了人被整到这鸟不拉屎的偏僻地方。
护士就是附近村里跟着赤脚医生学了几年的普通农村女孩。
护士每天都回家,医生是住在卫生所的,阮建业一拍门里面就传来一道温和的男声:“谁啊?”
“赵医生,我家小孩发烧了,您快来看看!”
“来了。”房门在声音落下的那刻被打开,一个穿着白色大背心,黑色大裤衩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说:“快进来,把孩子放那床上就行。”
平时赵润生见人都是穿着板板正正的中山装,白天工作的时候还得穿上白大褂,现在这一身是他晚上睡觉穿的。
孩子父母着急,他也怕耽误了孩子的病,哪还有心思换衣服。
赵润生把体温计甩甩塞进阮茂竹的咯吱窝里,他翻开孩子的眼皮看看,摸摸他的额头,拿出听诊器在他胸口听听,最后又给他把了下脉,才皱着眉说:“你家小孩这身体可不够结实啊。”
许雅琴听到这话就落泪:“我知道,可是那三年家里饭都吃不饱,孩子都是勉强养大的,他在我肚里就养得不好,出来也没吃好,是我对不起他。”
赵润生也知道那三年的情况,孩子能养大就不错了,饿死的孩子都不少,听说有不少地方连人肉都吃。
他摇摇头没说啥,过了几分钟把体温计拿出来,看看说:“小孩子惊吓过度造成的高烧,没事,不严重,我先给他开点药吃,要是今晚上烧退不下来,我再给他打针。”
说着赵润生走到里面,用裁成方块的草纸包了两天的药出来,还倒了一杯水递给阮建业:“先喂他吃一包,今儿晚上就把他放我这里,明天要是没事了你们过来接他回家。”
放孩子一人在这里肯定不放心,但是家里还有俩孩子,所以商量过后就阮建业先把许雅琴送回家,他过来继续守着。
赵润生这一夜也没睡,一直帮着照顾孩子,时不时就要看看阮茂竹烧退了没,暖水壶里水没了还又烧了一壶让阮建业继续用毛巾沾着给孩子擦手擦脸。
孩子照顾得很精心,药也很管用,到快天明的时候,阮茂竹出了一身的汗,烧也终于退了下来。
赵润生打了呵欠:“好了,没事了,把孩子抱回去吧,记着把药吃完,要是有问题再来找我。”
说完他就进里屋倒床上就睡着了,连药钱都忘了要,熬了一夜,实在是撑不住了。
阮建业左思右想,觉得这么就走了不行,他坐在小板凳上,也趴儿子床上睡了,想等着赵润生醒了给了钱再走。
等天大亮了,村里那个护士过来上班了,看到趴在床上的阮建业,就知道昨晚上赵医生又熬夜了。
这也没办法,附近几个大队就这一个卫生所,也都知道赵医生医术好,半夜过来看病不稀奇。
她也没叫人,直接就开始工作,收拾收拾屋子,把药摆摆,坐桌子前捧着本医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