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系统维修好啦!”死气沉沉的电子音又变得活泼起来:“这次的任务很简单,在反派黑化前把他感化,宿主就可以回家了!”
衔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阳光从罅隙间洒落,被分割成无数耀眼的小太阳,她抬手挡住眼。
“小蝉师妹,你还好吗?”
她正被江寻鹤抱在怀里,沐青鸢则面露愧疚,两人之间脉脉温情不复存在,反而好似有一道无形的隔膜。
剧情偏离原轨,江寻鹤冲上去第一个救下的是沐青鸢,但也差一点让江衔蝉命丧火海,平日冷静持重的他自杀般冲向崖底,这副模样给了沐青鸢不小的冲击。
女人的心思向来敏感,沐青鸢一直在说服自己,两人只是普通兄妹,但某些细节又让她感到不安,这让她觉得,自己才是第三者。
所以剧情出现偏差,但效果却别无二致,总之,江衔蝉都成了两人心中无法视而不见又无法毫不犹豫迈过去的沟堑。
而掉下悬崖拉住景箫的,本应该是沐青鸢。
“臭小子,要死一个人死!拉着小师妹垫背又是几个意思?”
几个师兄恶声恶气地将景箫团团围住,愤慨地替衔蝉鸣不平。少年站在一群高壮的年轻人中间,身子显得愈发单薄。衔蝉从人群的缝隙中看到他笔直的背影,高高束起的乌发温顺地垂落在肩上,千丝万缕。
人高马大的弟子大步上前,揪住他衣领,少年像一只残破的布偶被他拎在手里。因灵力消耗到极致,他齿间有血流下,滴滴答答地濡湿了衣襟,但依旧是麻木的表情,目光像两个漆黑的漩涡,不躲不避地看着面前人,好似一具抽离了神魂的躯壳。
“你——你这是什么眼神?”
那暴躁的弟子手掌有蒲扇大,一巴掌下去,脸颊都能抽掉半个。
衔蝉大惊,挣扎着从江寻鹤怀里坐起来。这边三人的表情都不好看,向来温柔好脾气的沐青鸢起身准备阻止。
一枚浑圆的珠子从他衣襟里掉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
“等等——这该不会,是人面蛛的内丹吧?”
景箫双脚落了地,摸着脖子低低咳了几声。
“小师妹你看,是人面蛛的内丹!”几双手蜂拥抢走了地上的珠子,呈至衔蝉面前邀功:“有了这个,我们赢定了!”
衔蝉尴尬地看着这几人作死,“这个功要记给景师兄。”
几人一愣。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江寻鹤如覆寒霜的脸色好看了些,小妹难得懂事,让他深感欣慰。
“是景师兄拼了命抢到的,”衔蝉吞咽一下,一字一句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功要记给他。”
原书中,她霸占了功劳,而景箫则理所当然地被众人遗忘了。拼死拼活拿到的东西,成了他人的囊中之物,江衔蝉理所当然地被他记上了一笔。
但现在……不一样。
他抬起浓密的睫羽,露出乌黑的眼眸,水润的目光如同破开长夜的第一抹晨曦,将那种颓靡废丧之感一扫而光。
若说长身玉立的江寻鹤如一抹峥嵘冰冷的青锋,那么召回了神魂的景箫就是一汪澄澈的温泉,充耳琇莹,会弁如星。
他没有露出狂喜的表情,平静地与江衔蝉对上目光,唇角露出一抹弧度。
衔蝉松了口气,扬起一个笑:“那我们走吧。”
景箫走在最后,袖口中滑落出一截红绸,那是方才江衔蝉抓住他时,从她腕上掉落下来的虹练一角。
沐青鸢挨着江寻鹤,两人的身影若即若离,仿佛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他低下目光,手中燃起一簇火焰,将红绸烧得干干净净。
*
江门宗上千名弟子聚在一块,乌泱泱一片攒动的头顶,再上方是五张紫藤木交椅,长老们正襟危坐。弟子们交头接耳,讨论着不知今年试法谁可蟾宫折桂,就听一声清咳响起,裹挟着雄浑的灵力,宛若天际梵音一般,霎时压下了嗡嗡絮絮的讨论声。
“炼器派魁首,甲组江寻鹤,猎有赤羽鸮内丹一对。”
这种鸮原本只是黑漆漆的巨鸟,只有染上人类的血液,其羽翅才会变为赤色,且常年栖息在幽沼密林最深处,脾性凶悍,状若猛鹫。非是灵力深厚的修士,只怕不到两个回合便会因身上血腥味招来一大群赤羽鸮,从而葬身鸟腹。
江少主蝉联数届,尊名已被无数人的耳朵听出茧子,但仍是有无数春心萌动的少女尖叫出声。
江寻鹤立在高台一侧,脸上依旧平静无波。
“符箓派魁首……”那声音顿了顿,带了些不可思议:“乙组江衔蝉,猎有……人面蛛内丹一只。”
下方一阵沉默,片刻后人声鼎沸:“人面蛛?迷途崖底的人面蛛?!”
“真的是小师妹猎得的?”
“哗!今年的魁首被少主和大小姐包揽了!”
“真不愧是家主一手教导出来的,两人真匹配啊,就像璧人一样!”
江衔蝉要的便是能与兄长并肩立于峰巅的资格,这样就能让所有自不量力的倾慕者知难而退。
只有两个人面色微微动了。
站在江寻鹤身旁的沐青鸢垂下眼睫,目光中有一丝淡淡的愁绪。景箫站在江衔蝉身后,眼中荡漾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衔蝉被推上高台,无所适从地摆着手三连否认:“人面蛛是景师兄猎得的,跟我半点关系也没有,不信你们问哥哥!”
江寻鹤惜字如金,只点了点头。
众人又是哗然一声,窃窃私语起来。
“咱们这有姓景的弟子?”
“不知道,没听过。”
“哈哈哈——他若真有这本事,站出来让大伙瞧瞧!”
衔蝉目光搜寻了一圈,却见少年挺拔笔直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中,不论是溢美之词,亦或是挑衅之语,于他都无任何留恋。
她又是失落又是疑惑地心想:他好像……并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