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维羽的小电瓶车渐渐驶离视线.
段冥泽左手食指上的戒指微微一亮，他只淡淡看了一眼，便转身进了屋子。
教室里面很安静，一如往常。
段冥泽绕过前台，走进后面隔出的教室。单手握住椅背，拉出座椅，座椅单腿着地，在空中打了个旋，最后稳稳落下。段冥泽落座，他虽置身于一个极为普通又狭小的教室里面，全身却散发着令人惊叹的威仪感。
“出来吧。”他的声音很轻，甚至带了点笑意。
话音未落，不知从什么地方闪出了两个黑影，一黑一白，周身都包裹着一团若有似无的烟雾，两团影子见到面前的人，都异常恭敬地颔首而立，甚至是有些战战兢兢。
“冥……”已经有太多年没有见到的正主，就这么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黑无常此刻的语调变得异常惊讶和慌乱。
段冥泽抬起手臂轻摆了一下，“叫我段老师即可。”
黑无常：“段……？？？”
“怎么，不像？”段冥泽嘴角勾起，眼底却不见丝毫的笑意。
白无常立刻扯了一把黑无常的袖子，恭敬又庄重道：“见过段老师！”
黑无常也缓过神来，忙拱手，道：“见……见过段老师。”
黑白无常均垂着首，不敢抬头正视，两人暗中交换了一个眼神，目光里面都充满了疑惑。段老师？难道……群里面传说的人间分院的新老师……
段冥泽不说话。
黑白无常便只能在原地一动不动，吞咽口水的频率越来越高，空气也变得愈发凝滞。
突然，段冥泽搭在椅子上的手动了动，换了个姿势。
黑白无常绷紧了神经。
段冥泽边转动手上的戒指，边道：“两位家长前来，可是来给孩子报名的？”
·
杨玄暮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运动服，他本就眉眼深邃漆黑，如此一来晨光中的少年就显得更为飘洒俊逸。
尚小八老远就看到了杨玄暮，一路喊着“玄暮哥哥”离弦的箭一样冲了上去。
杨玄暮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尚小八会出现，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只是在小东西准备扑上去抱大腿的时候，手掌毫不留情地顶在小东西的额头上，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陆维羽锁好车子，抱着篮球，走过来。
杨玄暮依旧十分谦逊有礼，“陆老师，早上好。”
陆维羽这两天又从尚小八那里了解到了一些杨玄暮的消息。大到四百年前只身一人，三进三出九重天，小到历练凡间时帮扶世人。无一不让他愈加明白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看似年龄不大的“小神仙”实则是一位值得世人叹服敬仰的神。
“杨同学。”陆维羽觉得抱在自己怀里面的篮球异常沉重，他之前就有打算要和杨同学摊牌，篮球他是教不了的，如果杨同学依然愿意留下来，或许可以和段冥泽一起交流进步，如果不愿意那他也不会强留。
“陆老师，我们现在就开始么？”杨玄暮扯着小八的脖领，让小东西只有脚尖着地这才勉强制止了癫狂的蜃龙。
“……等一下吧，我们先聊一聊。”
杨玄暮从陆维羽的眼中读出情绪，面上淡淡的笑容收了收，“好。”
尚小八一被放到地上，就立刻屁颠屁颠地跟在杨玄暮的身后，这次不敢说话了，就拿崇拜的大眼睛盯着偶像，一点蜃龙与生俱来的傲气都没有了，像极了一只小哈巴狗。
三人在篮球场边的长椅上落座。
陆维羽斟酌了一下，尽量剪短地将学校的情况介绍给了杨玄暮，也坦诚了自己在篮球运动这一方面的小白程度，着实没有能力教学。
杨玄暮听完以后，沉默了几秒钟，突然问：“这篮球我看着颇有趣味，可是不知道其中的规则，老师能给我解释一下么？”
陆维羽一愣，他心里面提前设想了对方的反应，可从没想过对方会是这种反应。
“这个……”
“老师不知道？”
这个陆维羽自然是知道的，他之前虽然是个体育盲，但是这几天的“临阵磨枪”也是积累了不少的理论知识的。于是陆维羽从地上捡起一根小树枝，在地上边画边说，简单明了又生动地把篮球比赛的大致规则讲给了杨玄暮。
杨玄暮听得很认真，不时地点头。
“好了，大致就是这个样子。”陆维羽长舒了一口气。
杨玄暮十分的真诚：“谢谢，这节课很有收获。”
陆维羽正准备丢掉小树枝的手一顿。
杨玄暮起身，郑重道：“我来凡界不是学任何术法和技能的，之所以选择留在这里，是因为我在陆老师的身上看到了人类的力量和光芒，这是我愿意去接触甚至是学习的。我始终相信，有很一些东西，是人类、是这个看似并不完美漏洞百出的凡界所特有的，这也是我放弃了九重天的原因。我愿意在这边，在陆老师的身边，学习和看清。”
听完杨玄暮的话，陆维羽突然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时候的场景，想起了他当初的那句“三日之后，或你可救”。想来在那个时候，杨玄暮已经在考验自己了。只是，这学生来了，若是学技能，陆维羽尚有一些自信。这学做人，陆维羽感觉身上的压力可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就在这时。
篮球场边突然传来了一阵争吵声。
三人顺着声音看过去，便见一群人大约七八个围在一起，中间蹲坐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抱着头，瑟缩着不敢抬起，正用颤抖的声音解释着什么。
只听围在外面的一个梳着马尾的女生尖锐地笑了两声，咒骂道：“丑八怪！顶着这张烂脸，你也敢跑到这里来犯贱！”
“丑人多作怪！”另外一个高一些的女生一把扯住女孩的头发，脸上狠毒的表情根本就不像是一个高中生。
围在外面的还有四五个穿着球服的男生冷眼旁观，其中一个穿着13号球服的高大男生浓眉紧皱，面色挣扎，可嘴角绷紧了一言未发。
陆维羽见到这种场面，出于老师的本能，想也不想地立马就冲了过去。
“住手！你们这是干什么！”
扯头发的女生被突如其来的痛呵吓得一哆嗦，之后看到跑过来的陆维羽，可能是因为没有在对方的身上看到侵略性，所以根本就没有惧怕的意思，手上的力道更重了。
“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被欺负的女孩哽咽着哭泣。
陆维羽大喝：“快点把人放开，你们要知道这样做是犯法的！”
“切，犯法？这位大叔，管闲事就管闲事，还扯到法律上了，我们一没杀人二没放火，这小贱人抢我男朋友，我打她一顿算是轻的！”马尾女孩丝毫不觉有错。
“呜呜……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女孩的哭泣声异常的沙哑低沉，陆维羽这会儿走近了才发现，被欺负的女孩脸上带着口罩，大概是被拉扯过一遍的绳线断掉了，来不及遮住的地方，皮肤上面像是结了一层又一层的蜘蛛网一样，看一眼就叫人脊背发麻。
说话间，杨玄暮已经带着尚小八跟了过来。
尚小八最看不得恃强凌弱欺负弱小，要是放在之前，他一早就来一波幻术控制要这群人好看了。可是他现在成了段老师的学生，老师嘱咐过在外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候，不可以随便运用自己的法术。尚小八当时还问了什么样的情况算是逼不得已，段老师当时的回答是：陆校长遇到危险。
陆维羽又同他们周旋几句，可是发现这群小年轻根本就是说不通，最后他只能上手去抢人，同时警告他们再不肯放手就要选择报警解决问题。
大概是真的被“报警”吓到了，也可能是其中两个男生想出手，结果拳头挥出全都被杨玄暮接住了。几个人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也都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待人走了，陆维羽轻柔地将女孩从地上扶起来，关切地问有没有伤到哪里。
女孩用手遮着脸，拼命地摇头，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事实上，忽略她脸上恐怖的皮肤，女孩的一双眼睛是十分漂亮的，大而清澈，此刻带了恐惧和委屈显得楚楚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