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起来吧。”陆维羽小心搀扶起女孩。
接触到手臂的时候，发现对方已经脱力,难以自己站住，全身颤抖。即便是这样，女孩还是竭尽全力用一只手按着脸上的口罩，生怕被别人看到自己的脸。
女孩在长椅上稍微缓了一会，终于可以开口说话了，用微弱的声音道了声谢谢，随即眼泪就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陆维羽和杨玄暮对这种场面都没有什么经验，想要劝慰又不知如何开口，这个时候尚小八的存在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小八看似笨拙地爬上椅子，抬起自己肉乎乎的小手，试图去帮女孩擦眼泪。
女孩对自己的脸被碰触颇为忌讳，下意识躲开。
安慰落空的尚小八一愣，立马就瘪起了嘴巴，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看得女孩满满负罪感。
“小八只是想给给姐姐擦眼泪o(╥﹏╥)o”尚小八大眼睛水汪汪里面全是委屈，声音也比平常要软糯了几个度。
女孩被软糯声音击中，立马就沦陷了，慌忙解释道：“我……我不是故意的，谢谢你小朋友。”
“唔……没关系，那姐姐他们为什么要欺负你啊？”尚小八抹了把眼睛，擦干硬挤出来的泪花，顺势问道。
女孩犹豫了一下，抬起头不安地看了一眼陆维羽和杨玄暮。
陆维羽笑笑，想要降低她的不安感：“没关系，如果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你刚才又没有伤到，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女孩摇摇头。
“那就好，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要学会逃跑和呼救知道么？”陆维羽叮嘱。
女孩再次点点头。
其实陆维羽多少也猜到了，女孩遭遇暴力的原因和她的脸有些关系，但是这涉及到了女孩子的自尊，他虽然想帮忙，但是也不能越界。
而就在这时候，女孩却十分意外的主动开口了。
原来，女孩的脸是被一场十分奇异地火烧坏的。一年多前，深夜，女孩家中，大家都已经入睡了。
女孩床头的台灯突然自燃了起来，她被灼痛惊醒的时候已经晚了，火势蔓延的极快，可是诡异的好像直奔着她来的一样，火舌无情地舔舐了她年轻的脸庞，那是一场几乎永远不可能醒来的噩梦。
最后消防和急救车赶来的时候，她已经是大面积烧伤，卧室的床差不多都焦化了。
脸部重度烧伤以后，她接受了长达一年时间的植皮手术治疗，可是现代医术再发达，她的脸也不可能恢复原样了。
花季的少女遭受这样沉重的打击，令人钦佩的是，女孩依然愿意去拥有一颗温暖的心，尽管此刻乌云堆积遮住了阳光，但她依然小心翼翼守护心中的那颗种子，并且向往总有一天阳光能够普照，她也可以再次勇敢面对生活。
女孩的声音带着沙哑的哭腔，“我……我如果摘掉口罩，所有人都会吓到。可是，我也想和从前一样，和大家一起，有朋友，有生活。刚才，我真的没有……没有像他们说的那样，我只是在这边背单词，不小心撞翻了那个男生的水瓶，我觉得不好意思，就去买了一瓶新的还给他，结果被他的女朋友看到，就以为……他们平时在学校就……就……”说着女孩的眼睛又红了，泪水在眼眶里面打转。
陆维羽心情沉重，虽然自己现在不能更多的帮助女孩，但还是希望尽自己所能减轻女孩在成长道路上的苦涩，“同学，你的事情我很遗憾，但是我坚信你心底的光会指引你走出自己的牢笼。但是外界的这些不太平，我建议你还是寻求帮助，无论是家长还是老师，你都要学会和他们谈心，表达自己的内心，要他们知道真实的状况。”
女孩听了，看似认真地点了点头，可眼睛里面却是灰败的。
确实，陆维羽的这些“纸上谈兵”说起来容易，可是真的落到实际却是困难重重，枝节横生，一个处理不当校园暴力事件就可能会升级。
陆维羽忍不住皱起眉毛，随即眸色一亮，看向了旁边的杨玄暮。
自己怎么给忘记了，杨玄暮神仙啊！
现代医学不能解决的事情，神仙是不是可以考虑跨界一下救治女孩的脸呢？
结果却只能叫陆维羽失望。
杨玄暮看透了他的想法，摇摇头，意思这件事情上他无能为力。
这还真的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了……
女孩没有察觉到两个人眼神的交流，只是觉得今天自己对陌生人的倾吐，令那颗一直压在胸口的大石松动了不少，终于缓过来一口气的感觉。
女孩留下了陆维羽的联系方式，答应以后在遇到什么解不开的困难就打电话过来。
女孩离开的背影瘦小而令人怜悯，陆维羽忍不住叹气，又无能为力。
杨玄暮在他的身后突然开口：“今天的这节课，学生受教了。”
陆维羽一愣，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教”指的是什么。
“那就……下课吧。”本来想谦虚几句，又觉得这种氛围说出来显得有些矫情。
下了课的杨玄暮就要离开了，尚小八才和偶像相处了一个早晨自然是不愿意撒手。最后陆维羽不得不威胁他，再敢耍赖就要去段冥泽那里告状，而且明天的早课也不准他跟过来了，尚小八这才作罢。
坐在回学校的小电动车上，小八掰着手指头数还有多少个小时才能再见到玄暮哥哥。陆维羽的脑海里却全都是女孩那双哀伤的眸子，到这会他才发现，自己竟然都忘记了问她的名字。
·
回到学校。
尚小八绘声绘色的将今天早晨的经历都讲给了自己的老师听。
段冥泽一双眼睛落在一旁脸色发沉的陆维羽身上，不时地点头来回应自己的小徒弟。
等尚小八都讲完了，段冥泽开口问道：“那女孩说，火追着她跑，而且只烧了一个床？”
“唔……姐姐没有说，姐姐只说床被烧焦了的。”尚小八如实汇报。
即便是这样，也是十分可疑的，一盏台灯怎么会在夜里骤然自燃？如果现场的火势真的蔓延很快，那么就意味着整个屋子都会损失惨重，女孩又为什么独独强调了床呢？
段冥泽敛眸沉思的时候，陆维羽似乎也想到了这当中的疑点。
“难道这当中另有蹊跷？”陆维羽问。
段冥泽道：“可能吧，现在不能确定。”
·
白韵放学回到家，脸上的口罩没有急着摘下来，在屋里面转了一圈没有见到妈妈，于是一个人默默走进了卫生间里面，没有开灯，在昏暗的光线下摘掉了遮挡的口罩。
每次这个时候，她都几乎要遏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想要将脸上的这层皮彻底的毁掉。
她的头发还是乱的，有被人拉扯的痕迹。
突然，随着一声开门声响，有人从外面回来了。
女孩立刻将口罩重新带好，揉揉眼睛，让里面没来得及流出的泪水消失，然后弯起眼睛走了出去。
“妈，回来啦。”
“是啊，今天市场的鱼便宜，多买了点，一会妈给你做最喜欢吃得糖醋鱼。”女人拎着一个帆布口袋走向厨房，女人的容貌很美，五官精致，可惜的是被满脸的疲态给掩去了大半，打眼看去不过是一个年久操劳的中年妇女罢了。
“太好了！”白韵的声调愉悦，丝毫看不出她刚刚才受了委屈。
“你先帮妈妈把东西拿进去，刚才妈走在路上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做了个很不好的梦，所以得赶紧去上跟香念叨念叨。”说着就把东西放在了桌子上，因为鱼还是活得不时扑腾几下，白韵看着害怕但还是赶鸭子上架拎起口袋，放进了水槽里面。
白妈妈急匆匆洗了手，穿过客厅，到了阳台的一处角落。
角落里面放着一个小小的供桌，上面摆放这香炉和水果之类的供品。墙上面是一张红色的纸张，上面写着几排字。
白妈妈点燃了香，十分虔诚地跪拜，然后将自己昨晚的噩梦倾吐出来，将香插在香炉里面，又拜了三下，这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