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自魔界灰蒙蒙的上空劈下来，直接照亮了下方黯淡的空间，激起一地的火光。
沈意喘着粗气退到了台阶前。
她身上的血迹愈发多了。
沈意感觉自己的脑袋开始变得昏沉，紫府内灵力空虚，甚至连剑也要拿不稳了。
她很清楚，她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黑袍老者和美女蛇早就看出对方的颓势，这会儿异常默契，齐心协力，手下的攻势越发猛烈狠厉起来。
第一道天雷已经劈下，声势浩大，蔚为壮观，看着恐怕要劈九道雷劫。他们必须赶在九道全部劈完前进去看一眼形势，最好还能重创魔君，渔翁得利。否则，他们俩也只有先行逃命的份儿了。
又是一轮酣战。
沈意此时的挥剑和躲闪已经全靠身体的本能，她的神思似乎已经脱离了身体，带着一点倦怠的冷静注视着前方的两个魔物。到了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她的心绪反倒稳定下来。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拼着元婴自爆。
然后尘归尘，土归土。
就在她已经要拦不住面前这两个魔物，准备自爆以此来为殿内的两人拖延时间时，面前灰蒙蒙的空气中忽然华光乍现。
沈意下意识地望过去，就见面前的空气仿佛布帛撕裂了一道口子，露出内里镜花水月一般的场景。
巍峨连绵的山峰在后依次排开，熙熙攘攘的人头仿佛从镜子里照出来似的，沈意在这群人脸中还看到了自己熟悉的师弟们。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焦急和兴奋的神色：
“做到了！我们真的做到了！”
“李傲雪他们情况怎么样？为什么我只能看到沈意？其他人呢？”
“不知道，我们是追踪的他们的气息，难道说他们走散了？！”
“这可如何是好？！多少门派弟子贡献灵力，这才得来了这一次机会！”
“……”
看着这巨大口子中的场景，听着仿佛就在耳畔回响的鼎沸人声。在这一刻，沈意无比怀疑自己可能大限将至，不然怎么会看到这样惊人的场景。
同光界目前还没有小乘境的强者，而撕裂空间，跨越两界这样的事，非小乘境的强者不能达到。可是断断续续地辨认这些人声所言，似乎是同光界的弟子们用了什么秘法，汇集了所有人的灵力，这才达成了这件事？
“你们……”
沈意正想问问，然而她话还未完，前方刚刚被这幅场景震惊到的黑袍老者和美女蛇对视一眼，趁机又冲上前来。
他们速度之快，因为灵力流失过多而变得迟钝的沈意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一道利爪当胸穿过。
鲜红的血液瞬间飞溅而出。
染红了所有正围在观天镜前的修真子弟的眼。
……
殿外的惊雷一道道落下，刹那间照亮了昏暗的大殿。
李傲雪的长发因为灵力涌动的气流肆意地飞舞。她抱着已经失去温度的闻然的尸首，明明脸上流着清泪，面上的神情却冷得像块冰。
冰得荆心里没来由地惊慌。
他有些害怕李傲雪脸上露出这样的神情，却不是因为对方毫不掩饰的杀意，而是因为对方看着他的憎恨的眼神。
像是在注视着一件令人作呕的东西。
荆从来没有在容旭的记忆中看见过李傲雪这样的神情。
这个眼神一出现，就意味着他们之间很有可能再无可能。
明明他跟眼前这个女人只是初次接触，还打了一场，但不知为何荆从心底里抗拒这样的情况发生，甚至隐隐的，心头涌上来一股复杂的情绪。
从容旭的记忆来看，李傲雪重要的人有很多，这个躺在她怀里死去的女人，大殿外那个浴血奋战的女人，还有她的师尊，还有很多很多人。
每一个都比容旭重要，更比他这个藏在容旭体内的魂魄要重要得多。
荆的心头一时间涌上些许难以言喻的愤恨，嫉妒。
甚至还有后悔。
他为万年以前叱咤风云的魔尊，过得张狂恣意，目中无人，这还是他第一次产生后悔的情绪。
哪怕当年在临川剑下，死之前被人问一句是否后悔作恶，他都能张狂地笑起来，用蔑视的眼神表达自己的不屑。
他天生地养，随心所欲，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从来不曾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而如今，荆却无比后悔自己方才的一时失手。
闻然死了，李傲雪绝不会原谅他。
他早已查探过容旭的记忆，自然知道眼前的女人软硬不吃，而且性情刚烈。如果事情到此为止，日后见面，他们之间只怕永远就只有仇敌一个身份了。
荆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更何况他体内的另外一个人也在疯狂的呐喊，碎碎地念叨，几乎叫荆心烦意乱，恨不得直接将这缕神思掐灭。
殿外电闪雷鸣，坐在地上的人冷冷地看着他。
荆抿了抿嘴唇，准备先弥补过错。
他知道殿外的电闪雷鸣是为了什么，他知道眼前的女人正在晋阶，他知道此刻去接近对方可能会被天雷劈中，会有些危险。
但是无所谓，那都是些小伤口。
跟能够让李傲雪回头这件事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荆慢慢地走过去，试图缓和他们之间的紧张气氛，让对方暂时放下敌意。为了表达诚意，他率先提出一个可能的解决方案。虽然这个解决方案极为伤害自身，但荆愿意付出代价：“李傲雪，你听我说，虽然闻然死了，但是……”
然而他话还未完，大殿外惊雷骤起，一道雪白的身影迎面袭来。
这身影赶来的速度极快，几乎是瞬息之间就到了荆的面前。
又一道惊雷在她的背后炸开，映得满室雪亮，光芒万丈，勾勒出一道倩影。
李傲雪长发飞舞，眼中一派漠然。
她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洞穿了荆的胸膛：
“你该为她陪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