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先生,我家主人有请。”
这时房门口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然后响起了一个清脆悦耳的少女声,显然是陶家别院的丫鬟。只是这个主人似乎指的不是陶管家,难道是陶家主?
厢房内诡异的气氛顿时消散一空,六皇子那一丝杀意被打断后彻底收敛起来。他不再看向任静洁,目光转移到房门口,点头示意。
感官灵敏的任静洁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用眼角余光看明白了王爷的意思,神色镇定朗声回道:“还请稍等片刻,一会儿就来。”
“是”
门口的丫鬟高声回答道,任静洁却没有听到她离去的脚步声,显然丫鬟还没有走,留在厢房门口等候。
任静洁不敢称呼‘王爷’,只能弯腰行礼之后,无声上前开始替六皇子更衣、洗漱、梳发髻插玉簪,最后整理衣着外观和打理配饰。
而整个过程中,六皇子就象个大爷一样,目视前方,双臂张开成一直线,手心向上,由着刚刚想扭断脖子的小妾摆弄个不停。
在楚国,贫贱无身份的人是不准戴冠和簪的,他们仅仅只是用简单的发巾和绳子系发髻装饰,以示区别。所以陶管家在不知道他们两人具体身份的情况下,才不敢在求宿时随意将人赶走了事。
“吱呀!”厢房门打开,任静洁先走了出来,从宽大的衣袖囊中取出一两银子塞给那名丫鬟,极为客气的说道:“劳烦姑娘带路。”
丫鬟悄悄的掂量了几下手中的银子,感受到重量后,脸上的笑容多了一些。当她再抬头看向年轻妇人身后的六皇子殿下,他负手而立、姿态修长闲雅,俊美绝伦,紧抿薄唇没有笑容,眼光如夜晚耀眼的星辰般闪烁。
即使是一身普通的墨色深衣都没有减去一分姿色,反而增添了几分清贵书卷之气,让年纪小的少女们更加心动不已。
小丫鬟顿时看呆了,心砰砰的跳不能自已。她傻傻的一时没有回过神来,连站在旁边的任静洁和她说话都没反应过来。
这个丫鬟正是陶妹的贴身忠仆---冬卉,她原本是来帮小姐打探情况的。
陶管家昨晚派人请了陶家主回来,她知道消息后告知了小姐。小姐说自己起了好奇心,于是她自告奋勇走到前院,正巧碰到一个前来传话的丫鬟,立刻替了她,想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让陶家如此重视。
任静洁感到好笑,六皇子这身皮囊外观本身就不错;再加上古代普通人通常吃饱穿暖都是问题,皮肤粗糙、营养不良;又不准普通人随便学认字、读书明理,所以自然认为这些身份高贵之人的气质有所不同。
只是她没想到陶家别院的丫鬟胆子这么大,敢盯着尊贵的六皇子殿下直视看个不停,也不怕被他恼羞成怒的给斩了。
“咳咳!”
虽然任静洁由衷的表示佩服和内心诡异的喜感,但为了这个丫头的小命着想,和王爷还不想泄露身份,她还是出声提醒了一下。
只是任静洁没想到六皇子这么沉得住气,一直没有出声,也没着恼。
“哦,嗯”这时冬卉象是脑子才清楚过来,脸刷的变成了红彤彤。她连忙低头行礼干巴巴的说道:“还请贵客随我来,家主在前院设宴,早已等候多时。”
这一路上三人安静的走着,脸红发烫的冬卉低头在前方带路,而任静洁还象是来时那样,落后六皇子半步紧随着,决不逾矩半分。
心绪已经平息下来的六皇子回头看到毫无察觉的静夫人,不禁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大惊小怪了,不过是一个原来身份是侍妾的夫人而已,作为庶女的她,除了得到自己的宠爱外,没有任何的依靠和背景。
即使未来她有出格、不受掌控的地方,到时再随手杀了便是,有什么好忌惮的?
想明白的六皇子决定还是执行自己先前的计划行事,不再动摇,因为前世他拥有了很多,但是实在是太寂寞冷清了。
这位静夫人若是一旦不符合他的要求,不过是再换一个人而已。
陶家别院不大,前院的厢房和招待客人的宴厅相距并不太远,走在回廊上,穿过假山庭院,绕了几圈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宴厅。
在宴厅的门口,陶管家亲自站在哪里等候着,身后是几个身穿统一服饰的陶家侍从们,他们排着整齐的队伍站在陶管家的身后。
陶管家看到三人走来,先是笑容满面,上前迎接贵客。只是当他看到最前面的那个丫鬟竟然是冬卉时,快速迎接的脚步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目光晦涩不明。
“卓先生,不知伤势如何?”陶管事随即再次将目光重点放到六皇子身上,言辞中关心之余带着几分讨好。
“已经好了很多,还多谢伤药和款待。”六皇子语温和的回答,没有摆架子,好似真的是一个普通的世家子弟。
陶管家客气的问候完后,侧身让出了雕花木门,做了一个朝里‘请’的动作,弯腰说道:“里面请!”
由于一直以来,冬卉在陶妹那里得脸,其他奴仆和主子看在非常得宠的陶妹的份上,也多少敬畏和讨好冬卉几分。所以这时还带有天真活泼的冬卉在陶家过得如鱼得水,天天蹦跶欢快。
但是她唯独害怕陶家几个人,其中一个就是眼前这个外表温和、从不发脾气的陶管事,因为在陶家的奴仆们都怕他,甚至有些不受宠的小主子们都怕他。
所以当六皇子和任静洁先后迈入宴厅门槛后,冬卉惊慌失措的向陶管家行礼,身子直哆嗦,摇摇晃晃站不稳,顿时刚刚染上的胭脂色变得煞白,额头冒薄汗,没有陶管家的声音,她不敢站直。
“下去吧,这几天贵客来访,好生照顾小姐,不许到处乱跑,否则陶家家规可不是摆设。”
陶管家现在没时间处理她一个小丫鬟,再说陶妹对家主很重要,他还是要给陶妹几分脸面的,于是随口警告了冬卉几句就完了。
“是。”
听到没有惩罚,冬卉松了一口气,连忙行礼告退,转身落荒而逃。
之后,她在回后院的路上,忘记了刚刚陶管家阴沉的脸,眼睛放空,满脸桃花红晕,双手捂住半边发烫的脸,满脑子里不断回想着那个少年,好好看啊!
陶家子弟和陶家表兄弟们,她都见过;甚至一些讨好陶妹的其他贵客,随时跟着小姐的她也见过不少,但是没有一个比得上他。
尤其是那种令人陶醉、高贵清雅的气质,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根本没法比。
冬卉幻想着:要是这位美少年能成为陶家姑爷就好了,她就能每天看到他了,而且小姐身边的丫鬟也是姑爷的妾侍,到时她也能帮助小姐。
啊,不能再想下去了,好臊得慌啊!
冬卉捂着通红的脸,连忙朝着后院陶妹的院子方向跑去。到了门口,她轻拍胸口,等风吹得脸上的温度降下来,心情恢复平静后,才掀开竹帘子走了进去。
陶妹安静的跪坐在案几前看似在看书,其实眼神空洞,好似在想什么。
等冬卉没大没小、直接走了进来,她才抬起头来看向厢房外间门帘处。
其实冬卉这样的行为早就该被指责了,没有那个丫鬟象她没规矩的。
只是陶妹一直感到对冬卉愧疚亏欠。
第一世时,陶妹在夫君家中备受折磨,而一大部分都是冬卉代替的;第二世时,更是在她几次沉浮冷宫,受到冷落欺辱时,冬卉选择没出宫嫁人,尽心尽力照顾她、一起熬着苦日子;
现在重生回来的陶妹,更加不舍得责备教训冬卉了,想着她还小,再纵容一段时间再说,等她以后嫁到了六皇子府,自然就好了。
想到这里,陶妹就听着冬卉叽叽喳喳说着刚才的事:“小姐,我见到那位贵客了。他长得可真好看,比其他人都好看。还有陶管家请他和那位夫人去了前院,说是特地设宴款待他们。”
她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小声说道:“小姐,好像家主老爷也来了。”
陶妹听到冬卉说那个贵客好看,只是觉得好笑,并没有深思什么。因为冬卉未来在齐国也见过不少王公贵族、富商公子哥,也没有动心过。
所以陶妹并没有介意这些。
可是她没有想到一个道理:那就是当你身在百花丛中只能选择其中一盆时,看到一盆盆名贵花种,就会挑花了眼,不知选择哪一盆,再说还有身份的考虑在内。
前世她们两人都是如履薄冰,随时有生命危险,身为陶妹的左膀右臂、最得心的贴身嬷嬷冬卉受过太多的苦难,怎么可能有想高嫁的心思?
而这时,冬卉身在陶家,被陶妹纵容过度心思养大了,从来没有想到身份合不合适,小姐会不会将姑爷分给她一半?哪怕是侍妾固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