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立国两百多年,各种法制、民间习俗和晋、齐两国截然不同。
嫡庶之分已经深入全国上下方方面面,成为所有人的共识。
第一代楚王规定:
1.如妻子亡故,不允妾扶成妻,必须另娶继室持家,继室之嫡子,也是嫡子;
嫡子继承家业和爵位,庶子是没有继承权的。
成年后就要分家离开单过,家中财产分割只能分得一成有余。
如果家中如若没有嫡子,可与庶子的嫡子过继之后再行继承。
2.科举做官同样如此:三品以上的官只有嫡子才能做,庶子的仕途最高到了正四品就意味着终结,不进则退,不再有上升空间。
四品以下一些重要的工作岗位,或者被皇上极为重视的位置,也没有庶子的份,即使再有才干和文采都没用,这时朝堂制定的铁律,无人违背。
3.三年一次的选秀也只有嫡女能参与,庶女自行婚配,但是一般高门大户正妻之位是不会考虑庶女的,即使在家中受宠或者再漂亮有才名都没用。
今上楚游王是第六位皇帝,以前一般传位于嫡子,如果没有嫡子就过继某位庶子的嫡孙,其他庶子连肖想皇权的资格都没有的。
曾经楚国皇室出过一次大的纰漏:第二位皇帝的嫡子早亡,尚未娶妻,没有后继之人。于是皇上临死前过继一个庶子的嫡子到自己的名下,然后直接传位。结果在皇上死后,其他庶子、包括第三位皇帝自己的父亲动起心思,提前造反,想自己上位。
一场震惊全国的皇权争夺造反大动乱中,到处是肆意大屠杀、血流成河。
朝廷文官和武官们都高度支持嫡系皇室子孙,他们都是嫡系的坚定拥护者,从而将所有拦路石全都屠杀扫清,最终那位庶子的嫡子顺利上位。
‘嫡系’已经成为楚国整个上层人士的纽带和垄断,文官、武官等朝廷三品以上的高级官员,后宫之中所有的嫔妃们,民间中最有财富、掌控土地的一些人都是一伙的。
当有人去挑衅、阻挠、打破他们的利益团体时,那个人就成为了公敌。
这就是为什么前世六皇子用更强大的武力披荆斩棘当上了皇帝,下了罪己诏都没用,他的处境也十分艰难、皇位不稳、权柄旁落、朝堂动荡不安,百姓无法安居乐业,反抗战乱不断,自己的名声一片狼藉、恶名远播。
他太性急了!打破传统需要缓缓而至。
乌发白玉簪的秦王安静地跪坐在软榻上,用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木简上缓慢地滑动,点点滴滴的检讨前生的错误。窗外微风徐徐吹过,初春树枝上的嫩芽飘起,带来了一丝令人舒服的青绿色,又是新的一年来临了。
***
葛次妃是从四品翰林院侍读学士之嫡女,半个月前被赐给了六皇子。
见过她的女孩都自惭形秽,无形之中散发出的魅力令周围同龄女伴都成为了衬托板,所以她从小没有玩伴,一直被孤立。
她美得犹如富贵牡丹,雍容高贵、气质高雅,令人有种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感觉。若不是家中长辈品级低,没到三品,否则连王妃都做得。
在三天前她正用绷架绣花时,不慎将被绣花针扎了一个小血口洞,慌乱之中,一不小心染到随身携带的一块玉佩上了。
这块极其贵重的玉佩乃三皇子所赠。
有一次她去买玉石时,凑巧那家商铺的主人是三皇子。在雅间,两人单独谈话闲聊后,三皇子硬是塞给她一块玉佩。葛小姐不想在这里拉拉扯扯,被人看见影响不好,于是无奈的收了。
上次在送玉佩的那家商铺隔间中两人再度碰面时,她想将玉还给三皇子,做个了断,却遭到他的回绝,说是‘送出去的东西哪里能还回来?要不你自己找个地方扔了吧!’
她一时没舍得,犹豫了几天,不知出于什么心思,还是将玉佩随身携带,谁都不知道它的来历,都以为是她在外面买的,包括贴身丫鬟在内。
而玉佩上的彩结却是后来有一次她去白马寺上香、抽签找人解签时,遇到了一位高僧,说与她有缘,可解签。
为人谨慎的葛小姐先是让贴身丫鬟和随身来的嬷嬷等一大群人退出寺庙半山腰上的角亭,这支卦象无论是好是坏她不想让他们听见。
高僧看完签后,笑着说道:“这是一枚‘凰签’,但又是下下签中的‘大凶’之兆。
一个月后你将有场大难,有血光之灾。如果没有度过就会香消玉殒,万物化灰;如果平安度过,未来有一天就会实现这支签。”
她又惊又喜,不知所措。
这位高僧行踪不定,却在三国都极为有名,有很多人想找他来解签。
另外两国的富商权贵都纷纷相邀或不远千里来此上香还愿,即使高僧不再,也毫无怨言。
所以这里的香火常年鼎盛,香客络绎不绝,虔诚添香油、铸金身。
由于这位高僧信誉很不错,从不轻易泄露香客隐私,所以葛次妃不怕他说出去。
她不自觉地将这根彩结和三皇子所赠的玉佩相连,系在腰上。
在选秀中被三、四、五等三位皇子相争,她一点都没感觉到荣幸,而是害怕至极,深怕自己最后被迫入宫,去伺候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
没想到事情结束后却被皇上赐给了最没有存在感、没有靠山、权势的六皇子,让她幸庆不已的同时,又极为惆怅和说不出的不甘。
葛次妃这时很是怀疑这支签是不是真的是‘凰签’。她让丫鬟嬷嬷去外面打听不久之后所嫁王爷的具体情况,只是这位势力极弱,又不受宠的皇子,最后能上位,是不是弄错了吧?
只是事已至此,容不得她反悔,否则葛家长辈第一个不会饶她,这可是抗旨之罪,要满门抄斩的。
***
六皇子府中,后院正院
“殿下在书房两天都没出来?”王妃听闻管事嬷嬷去前院打听到的消息后,不禁问道。
她非常诧异:这次殿下出门并无带侍妾服侍,几个月之后回来又没有带人回来,之后不来后院,连西苑都不去了,这不正常啊?
据她了解自己的夫君虽不爱美色,那方面寡淡,但每月还是去西苑几次奏箫取乐、疏解情绪。可是这次见面虽对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但是看得出来表情似乎又淡了几分,更加莫测难猜了。
“饭食都安排按时送去了?”王妃即使怀孕了,都尽心尽责地为六殿下安排日常事宜,唯恐没有尽到贤妻的职责,被人抓住把柄。
“没有,王爷吩咐王妃好好安胎,保重身体,不要操劳过度。王爷说前院有小厨房,这两天很忙,明天再来看您。”
管事张嬷嬷不是王妃的人,她在王妃尚未入府前就是后院的大管事。后来即使在王爷娶妻后,依然把持着六皇子自己的库房等小金库和一小部分人事安排,协助王妃处理后院事务。
刚开始六皇子没有想这么多,偶有思虑不周之时。
他只是认为王妃刚刚嫁到府中,多有不适,即使慢慢地交接也可。因府中没有次妃等高位良妾,没人和她争管家权,于是交代张嬷嬷一点点的将府中公用之财物交到王妃手中。
六皇子成婚之时,正是才十四、五岁。由于投靠了皇后和太子,娶他们的姻亲就是投名状之一,所以谨小慎微的他对王妃敬重之余还有防备的意思在内。
重要之物,他从不放在府中,所以全数交出去也无所谓,没有放在心上。
王妃点头示意知晓,让张嬷嬷退下。
送走了人,贴身文嬷嬷轻声走了过来,顺手给跪坐在软榻上的王妃揉捏肩部,小声说道:“小姐,你还是多休息一下,何苦为那个贱人多操劳,小心伤了自己,我回府都没法和老夫人交代了。”
王妃按按涨疼的穴位,肚子月份大后,哪哪都是发胀泡肿,脸上气色也不好,还没什么食欲,每次都只是无奈地吃下一小口,不至于饿肚子。
她靠在床榻的软垫上,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吩咐道:“好了,次妃来了也好,有人给我分忧我也求之不得,何况,她再怎么能折腾,她也是妾。嬷嬷,在楚国船是翻不了的。”
文嬷嬷心疼从小看到大的小姐那么辛苦操劳,看她面色苍白无血色,于是将劝说之词咽下,安静的服侍小姐休息,轻轻地为她捶腿。
生孩子从古至今都是女人一个大难关,万一王妃有个好歹,即使生下儿子有什么用,从没有听说哪个继室能容得下前一个嫡子的。
再说若王妃没有嫡子,未来爵位也许会便宜那个庶子的嫡子。有她这个小姐忠仆在,这些后院的贱人们都别想有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