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原本就不平静的内心宛如被狂风吹起巨浪。这段时间我一定是运气不好,出门不是遇到事故就是遇到难以描述的人。
“池希。”
以为我没听到,对方又喊了一声,那熟悉的声音一如既往温和,只是不会再柔情蜜意。纵使内心都要唱黄河大合唱了,我也还是强打精神转了回去打招呼。而这时对方已经抱着孩子走了过来,他的妻子也笑容满面地跟在后面与我打招呼。
行行好,你俩就把我当个屁放了行嘛!
宋佑君,曾经一起在这个小区的邻居,青梅竹马一样的存在,比我小一岁,后来在高中跳级与我同班,一直读到不同的大学。
李皓月,他的妻子,两个人是大学同学。
被抱着的小不点,听爸妈说是一个可爱的男孩子,名字我忘记了,反正不是我儿子。
要被这一家三口的幸福之光给闪瞎了,过去发生过的事,我还是没办法轻松地放下。在他们即将要开启家长里短的时候,我快速地说自己回家有事就快步离开了,完全忽略了宋佑君第三次喊我。
忘了说,宋佑君既是比我小一岁的竹马,也是我的初恋兼前男友。
我们在进入大学的时候交往,然后大三的时候分手,是我先提出来的。
只是我们从无话不谈的青梅竹马、朋友、恋人,最终变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当年分手是我提的,不是因为我任性,只是我没自信了。
李皓月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他俩不仅在同一所大学,院系之间也隔得近。在我第一次从宋佑君口中听说到李皓月的存在时,我是没有当成一回事的,直到他越来越多次提到那个女孩多么爽朗热情,坚强努力。甚至是为了陪她,在大二暑期的时候他没有与我回家,而是留在了学校做义工,与那个爽朗的女孩一起。
到了大三我终于提出了分手,宋佑君和我闹了将近一个月。我心软想要复合的时候,去他的大学找他,就看到宿舍楼下他与李皓月拥吻……
然后,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我不禁想抱着自己的脑袋仰天嘶吼,我哪里踏错了?
人家成双成对领证生娃不耽误,我则是单身狗到了现在,还没个对象。也许是受伤了,也许是自卑了,各种因素作用着就形成了今天这种局面。
在那以后我再没有与他单独相处过,也幸好两个人都没有与家里人挑明过彼此间的关系,只有池敏清楚一些过程。所以窜门的时候也不算特别尴尬,更不影响长辈之间的感情。
曾经是打算等到大四毕业,找了工作就结婚的,呃,果然想太美了我。
分了以后,两家还经常一起窜门约会,偶尔开车出去郊游。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折磨,硬着头皮去,宋佑君还能笑着和我说话,我却怎么也无法做到和以前那般自然了。
后来毕业了没多久,大概是我25岁那年吧,就收到了宋佑君和李皓月的请帖。
是他亲自交给我的,强硬地要我必须参加,那晚我哭了半宿,第二天去彩妆店化妆才遮住了满脸便秘样。再之后,他就搬出了这个小区,我也离开了这个小区。近年来也很少碰到了,真想躲着一个人,并不难。
陈年旧事都被自己的回忆翻炒了一遍,本来心情就不乐观,现在更是多云转阵雨了。我闷闷不乐地冲进楼道里,电梯都没乘坐,一口气爬到了家门口。爸爸给我开门的时候还吐槽我说是不是参加了跨栏跑,喘的跟牛一样。
平静了心情,刚踏进门,我就见到了来相亲的一家三口,压力和不适感扑面而来,把之前见到前任的悲伤郁闷都冲刷的干干净净。紧接着尴尬症交流障碍窘迫感同时迸发,我忍不住想仰天大喊一声:快!快扶朕回去躺着!
白糖从包里溜出来,昂着头看我,爸爸看到白糖,先是一惊,然后就用手抓它。反应神速的白糖左右一闪,爸爸连鳞片都没摸到。
爸爸急促道:“和别人家一起吃饭,你怎么还把它带过来!一会儿你妈看到了又要骂你了!”
我抓住白糖塞回包里,不准它乱扭,说道:“这不一顺手就带过来了,我把它关我房间里可以吧。”
爸爸这才满意,接着语重心长道:“我今天中午看到佑君一家了,他俩小夫妻带着孙子过来看老宋。”
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爸爸羡慕着说:“人家佑君比你还小一岁,他儿子都快两岁了,你呢,八字都还没一撇。稳定工作和男友,你一样也没有!”
我忍不住吐槽:“后面那句还挺顺口溜的。”
爸爸瞪我一眼。
跟在他老人家后面,我觉得自己像个机器人,机械地扬起笑容和人家寒暄。我也不是暖场的性格,属于慢热的,偏巧对面的男人也是这属性吧,长辈们让我们自己聊天,我俩就各自沉默了。我内心一片宁静,甚至有点想笑。
我觉得对方也没有看上我,看了我两眼就没再看了,全程应付的样子。太好了,就让我们友好又静默地走完长辈们的圈套吧!
这顿饭吃到晚上九点多才结束,我实在不想留在这里听爸妈的唠叨,所以在那家人离开后,过了半小时,我就带着白糖跑了。见鬼的是,九点半多离开,小区里我还碰到了宋佑君抱着他儿子散步,这是一天到晚没事干就压马路啊!
李皓月倒是没在,我本想当做没看到低头就走,可又被叫住了。
“要回公寓了?”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的宋佑君还是用一副很熟的语气问我话,抱着大胖儿子走近我。
我侧着身子,没看他,“嗯。”
宋佑君:“这么晚一个人没关系吗?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不用麻烦,我打车回去就行。他妈妈呢?”
“她上楼拿衣服,晚上风有点大。”
“……风大干嘛不直接回去,还抱着孩子瞎溜达,也快十点了,别让他着凉。”看着那对着我挥手咧嘴笑的大胖小子,我心底也软了下来,就算与宋佑君李皓月怎么样,与这小家伙是没什么关系的。
宋佑君忽然道:“他叫宋忆,回忆的忆。”
我一愣:“呃,哦。”
宋佑君:“要抱抱吗?”
我疯狂摇头:“不不!我怕抱不好!摔了怎么办!”
宋佑君露出笑容:“你还是这么胆小,又不是蟒蛇,不过我结婚以后都没怎么见你了……”
“我很好,不用挂念,谢绝安慰。”不知怎么的,对于这个走向我不是很适应,马上打断了他的话,心里被挑起的情绪再次让我不得安生。
他说这些话也许对于他自己来说没什么,可我会忍不住想很多很多,他是不是在怀念与我的过去,他是不是后悔了,他在当年喜欢的其实还是我?
池希,快醒醒。人家都是孩子他爹了,我还脑洞个什么。
眼前的男人与当年的竹马相去甚远,青涩害羞的神情被温和歉疚取代,会对着我发光的明亮眼眸也不再闪烁,只剩无声流淌的几抹暖意。
我的少年终究成为了别人家的顶梁柱,为别人撑起一片天,放任我一个人面对枪林弹雨。
趁着李皓月过来时,我又灰溜溜地跑了,情绪酝酿出一场风暴。
我跑到超市买了一袋子啤酒拿回去喝,把白糖放到一旁不管,我打开一罐又一罐,还听着歌,变着花样地灌着自己。不知道朦胧的醉意是先到达心口还是脑子,身体晃晃悠悠地,我又止不住地哭起来。
这并不代表我还深深地在意宋佑君,只是看到前任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再对比自己,巨大的反差将我蹂|躏地喘不过气来。
我拿着啤酒,坐在客厅里一边哭一边喝,还开着电脑里的视频看。白糖一甩尾巴挂在了我的脖子上,用凉凉的脑袋蹭着我的下巴,粉嫩的信子轻舔而过,将我脸上的眼泪都舔走。
有点痒,我呵呵傻笑。
“白糖,来,冰箱里还有好多吃的,嗝……”
打了个酒嗝,我歪歪扭扭地走到冰箱面前找出一堆吃的放在它面前,吃货这次没管吃的,尾巴扫开我递过来的饼干,只专注地蹭我卖萌。可能真的被它的行为温暖到了,我感受到了它的温度,不再是冰凉的,而是温热的。
温柔地缠绕,轻轻地舔舐,安静地陪伴。
捧起白糖,我将脸埋到它柔韧的身躯上,眼泪一颗颗砸在它的鳞片上。
一遍遍念叨着白糖的名字,数落着自己的失败与迷茫,我就这么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好像谁用斧头将我的头给劈成两半似的。我爬起来一看,发现自己是趴在床上的,盖着被子,我记得自己最后的记忆好像是客厅啊。一头栽到沙发上就彻底咸鱼了,难道后来我又自己诈尸爬到床上来了?
手机不在卧房,我拿着闹钟一看,居然才九点多,枕头旁边还蜷缩着白糖。
我一脸茫然地披着被子坐起,开始回忆昨晚的放飞自我事件。偶尔就有那么一两次特别想不开,想要撒手人寰的感觉,好在我又挺过来了一回。下床走到卫生间,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是素颜的,我昨晚卸妆了?
懵逼地回想,没有关于自己卸妆的记忆,我肯定喝断片了。
最近这段时间有点太颓废了,要过年了,得让自己精气神好点啊。刷着牙我开始思索,最近要多接稿子存钱,以及早睡早起,开始晨跑锻炼,强生健体!
对,我还要带着白糖一起跑!
“白糖!晨跑去!”
心血来潮的我跑到房里去闹蛇,某条只是翻着腹部不理我,我蹲在床沿边戳它的肚皮。
白糖:“……”
我:“晨跑去!”
白糖:“嘶——”
我:“晨跑完就回来做饭吃!”
白糖勉为其难地动了,它爬到我面前,尾巴一翘搭在了我的肩膀上,然后整条蛇就绕上了我脖子。如果它可以说话,我觉得它会说一句:驾!
路过客厅的时候,我还以为啤酒罐会横七竖八地乱撒一地,没想到都被装进垃圾袋里了。难道我喝多了还会自己善后?那我这种醉鬼可真是一股清流啊。
高兴地拎着垃圾袋,拿上零钱包,挂着蛇,在经过了一晚的放飞自我后,我又恢复了元气。
打了鸡血一样跑了个来回,绕了一圈公园又回来,路过奶茶店的时候,我又暗搓搓地跑去瞻仰小鲜肉的颜值了。买了一杯蜂蜜柚子茶,看到他笑一笑,心头舒畅不少。
“姐姐!”
被奶茶小弟叫住,这次倒不会觉得人家想和我发展感情什么的,难道我没给钱?不,我给了。脑子转了几秒,我小声道:“我给钱了。”
“哈哈,不是啦,是这个优惠券,下次来可以打折。”
“哎?”
“拿着!”
被塞了一张优惠券,我有点小激动,奶茶小弟的手指不经意地划过我的手掌心,我瑟缩一下便拽紧了优惠券,道了谢我就离开了。克制住!不要跳起来,池希稳住!
走了百米远,我终于绷不住自己严肃的表情了,轻飘飘地询问:“白糖啊,想不想要个那种小可爱性格的男主人?”
白糖:“……”
我又傻笑两声,把剩下的柚子茶递给白糖喝,开始自问自答。
既然过去已经不能追回,当然是要积极向前看,我得找第二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