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闻,听说你考中仙班了,恭喜啊。以后有空了记得回来看看嬢孃。”
岁闻在云山楼中居住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因为总是穿着黑色连帽衫在破晓前回到公寓,脸上还有一条很长的疤,从入住起就被管理员鲤妖嬢嬢列入“奇怪的妖怪”名单。
后来,她发现岁闻并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为妖也很和善,就逐渐熟络起来。
“是不是看错了!这怎么可能?只备考了一年,题目答得很烂,最多也只有及格而已!”
岁闻倒也不是怀疑宿管鲤妖嬢孃这话的真实性,祂不过是怀疑自己的实力而已。
仙班考试,每三千年一届,参加考试的考生约为2千万,每次录取1千上下,录取概率约为十万分之五,难度可想而知。
头一次参加仙班考试的岁闻对于上榜仙班根本就没有报以任何希望,在昨晚放榜时也就没有翘班去凑热闹。
“孩子,快去看看吧。”
岁闻木讷地点点头,径直朝放榜处走去。
天光未开,街道上空空荡荡,仙班榜张贴处的广场上仅岁闻一妖。数盏长明灯将榜单上每一个字都照得清晰可见。
只一眼,岁闻就从仙班榜上找到自己的名字。
地府招的仙班妖数本就少,地府养老院录取名单上赫然写着岁闻的名字。
直到连准考证最后一个号码也也准确无误时,振奋之余,岁闻发现了件要命的事。
清晨,一支救助队把定在原地的岁闻团团围住,边上负责洒扫的小妖面露忧色。
“这样真的没事吗?”
“树妖在早上行动迟缓是正常现象。这只树妖白天没办法正常活动,可能是品种问题。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问题,不必担心。”
“那这个怪声是怎么回事?”
低沉沙哑的声响在空荡荡的广场上回响,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像是来自亘古的低语一般。
小妖刚来时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搜寻一周没发现什么异常才定下心来。确定声音手从岁闻身上发出来的之后,赶忙联络救助队。
“虽然这只树妖无法活动,但是五感是正常的。可能是因为语速过慢才听起来像是怪声。”
站在榜单前的几个时辰中,祂就像是忘记带手机上大号的凡人,已经把目之所及的所有文字都一一看过。
至于奇怪的声音,那是“别害怕”中,“害”字的第一个音节。
仅仅几分钟,救助队就已经完成对于岁闻的健康评估,把评估器材搬回筋斗云上。
“可祂总不能一直杵在这里吧。”
“到了晚上应该就能正常活动了。当然,你也可以让卫队送祂回去,不过这些不在我们的工作范围内。”
说罢,乘上筋斗云,一溜烟地没了踪影。
小妖叹气,转而拨通卫队中心的号码。
天庭部系众多,各司其职,遇到不受理的情况也就只能另寻祂法。有些时候要办成一件小事,实际上要花的时间比预料的多上几倍也是常有的事。
不过,好在时间对于天庭众生不值一提。
也因此,虽然每次遇到这种尴尬的事情,岁闻总是有一种引火自焚的想法,但最后还是相信时间能抹平一切。不过,这还不是今天最让岁闻觉得尴尬的事。
听到门口的吵嚷声,鲤妖跃出前台,直奔事发地点。
不论是作为云山楼的公寓管理员,还是中年爱八卦的点化妖(注:点化妖是通过点妖会开启法门得以修炼的妖,如今天庭中的妖,绝大部分都是点化妖。),这等热闹之事,义不容辞。
“岁闻刚才出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成这样了?”
看到担架上直挺挺的岁闻,鲤妖惊讶的神色显而易见。
心道:该不会是因为兴奋过度,就这么没了吧,地府养老院的院长才刚来,这事儿该怎么交代。
“具初步调查,这只树妖是因为难以适应天庭白昼而变成这样的。”
“诶呀,难怪每次都只在夜里看到祂进出公寓。”
“既然这只妖是云山楼的住户,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请先等一下。”
岁闻眼角余光看到来者模样。
老伯白汗衫,卡其色短裤,白发白胡须,脸上总带着笑,一顶斗笠斜斜地戴着,模样很是亲切。
“我是地府养老院的院长,这位叫做岁闻的小妖是我们院新入职的员工,能否麻烦你们送祂到养老院里。”
岁闻:不会吧,这位居然是顶头上司!昨天才放榜,今天就找上门来,未免也太快了点,好歹给点收拾行李的机会吧,而且,这个月的月薪也还没有结呢!还有,给院长的第一印象这么糟糕,以后工作上总是要遇到的,该怎么办啊!
“我没有召筋斗云的权限,要办到这些太困难了,多谢你们。”
“您太客气了,还需要我们帮什么忙尽管开口。”
“哦,你们把祂扔下来就行了,我先走一步。”
说罢,老伯一脚跨上井沿,系好帽绳,朝卫队的几人挥手告别,随即朝后一跳,进到井中。
这口井被称为“鬼井”,是从地府通往外界的通道。在天庭只只此一处,但在凡间却有不少。
目前三界中没有任何与“鬼井”相关的典籍,挖筑地井的方法也无从得知。
千万年来,地府逐渐减少对于外界的联系,与保护“鬼井”也有一定的关系。
“啊——”
被投入井中后,岁闻瞬间察觉到身体的自主权回归。耳边风声冽冽,眼睛被刮得生疼。待到心态稍许平复,学着院长的样子尽可能伸展四肢以保持平衡,以保证能平稳地漂浮在空中。
“看来地府很适合你,岁闻。”老伯笑得很是慈祥,“话说回来,怎么确保你安全降落真是件值得发愁的事。”
“什么!居然没有想好吗!”
岁闻刚放下的心,再次悬起。这么摔下去,十有八九会要了祂小命。
“嘿呀,这里是地府,要是真出事了,直接去办流程,很快就能复活的,你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啊!”
岁闻有些抓狂。要不了多久就会落在地上碎成小木块,祂这一世到考中仙班就戛然而止,这也太过灾难了。
“跟你开玩笑的,没想到你还当真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院长,你怎么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啊!”
“别放在心上啦。”院长扶了扶斗笠,端正神色,“马上就要降落了,赶紧化成原形。”
“欸?”
虽然一头雾水,岁闻还是按做。
“你不是崖柏吗?怎么化成手串?”
“这个……这个……说来话长。”
只是段不太光彩的往事罢了。
岁闻在没有找到南天门保安的工作前,为了赚钱常常化形成崖柏手串混在鬼事的热门摊位中,借此混到买家家中后盗取钱财。
后来发现这么做虽然来钱快,但有损功德,且容易接触到一些阴暗的东西影响心境。权衡之下,金盆洗手,找了份保安的工作。虽然薪水可怜了一些,好歹还算安稳。
好在院长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一把抓过手串,腰上的布包中拿出符篆,正对地面。
意念流转间,只见泥土瞬间聚拢,如龙卷一般升腾而起,继而聚拢成团。松软干燥的泥土将院长包围起来,从远处看去,像是一个巨大的叫花鸡。
“咳咳咳咳。”
一落到地面,岁闻就迫不及待地变回人形,还没有来得及消散的土尘呛入鼻中又吸进肺里,可以说是相当难受。
“嘿呀,你只是个急性子。”
周围土尘散去,罗山之巅,地府全貌一览无余。
忘川河将地府整个围起来,能看到鬼魂络绎不绝地从白玉桥上进入城中。至于城中景象,最贴切的描述便是:与凡间无异。
“这是……地府吗?”
“岁闻,欢迎来到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