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诺走了，他从来没这么狼狈过，也没有这么生气过。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跟在他身边的“小精灵”。
从刚才的“失控”表现来看，他已经确信了这是小精灵干的。
他想不到别的可能......比起亚人、精灵、地精，只有看着人畜无害的小精灵才会毫无顾虑地恶作剧！
“出来！”
亚诺翻了墙，找到了一处无人的旷地，愤恨地喊了一声。
无人应答。
“你出来！”
亚诺又强调道，他很少生气，也不会骂人，所以在表达愤怒的时候所能做的也仅仅是提高了音量罢了。
但他话语间的恨意却是实打实的，他恨不得现在也把一杯水倒在小精灵身上。
“出来！”
亚诺接连喊了好几遍，可结果依旧同第一遍一样，无人应答。
喊到最后，似乎连带着恨意都消退了些，亚诺稍微平静了些，他想起来那声音刚刚说过——她快要睡着了。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如果真按她说的那样，那亚诺现在再怎么歇斯底里，小精灵也不会出现的。
亚诺长长地舒了口气，似乎也不抱什么希望了，近乎自言自语地道：
“下次别这样做了。我们可以好好商量，你出来的话，我也不会欺负你。”
然而
——在这时，脑海里传来了回应。
【我不信，你刚刚还凶我。】
【我睡了。】
那声音还很委屈。
“......”亚诺嘴角抽了下。
亚诺提前回去了，因为孤儿院和庄园离得也不算远。
进门的那一刻，他就碰巧撞上了红色猫耳的莉娅老师。
莉娅老师对他的提前回归感到有些惊讶：
“怎么了，小亚诺。”
“没什么，就是单纯想回来。”亚诺一如既往地表现得很平静。
莉娅老师也没有多问，可还没等莉娅转过拐角，亚诺像是想到了什么，跑到了莉娅老师面前，斟酌了下用词：
“老师，你知道哪里能看看......精神问题吗？”
...
“这种状况持续多久了？”
“几年前就有了，但是最近越来越频繁了。”
“最近的两次，第一次是你不自觉地揉了揉你妹妹的脸，还叫她小姑妈，第二次就是今天早上你把一杯水倒在了一个女孩头上？”
“只倒了一点。”亚诺纠正道。
“差不多差不多。”
桌子的对面，修女合上了那本名叫《心理治疗与应用》的参考书，无谓地摆了摆手。
“我是不是在早上化妆的时候见过您？”
“能者总是多劳嘛。”修女脸不红心不跳地把这个问题一笔揭过了。
“您的化妆能力就是直接往人脸上抹把粉吗？”
“小亚诺，你知道的，毕竟孩子们有这么多，工作量巨大，免费的服务总是带点缺陷的，不过你别担心，心理问题我还是有好好地补习过的。咳咳，让我们回到你最近出现的问题上来。”
修女用咳嗽掩饰了自己的尴尬，并迅速地转移了话题。
“简单来说呢，你其实没有病。你的这种问题，其实很多孩子都有。”
“很多孩子都有？”
“对啊，你其实就是想跟女孩子玩嘛，但男孩子总是不会好好地表达。其实有时候男孩比女孩更拧巴，就拿我上一个男友来说，总是说什么你不懂啊你不懂啊的，凭什么我得去猜他的心思，有话直接说不就好了？”
修女说着，越想越气，还咕噜咕噜地灌了口水。
“修女还能有男朋友？”亚诺马上抓住了重点。
“咳咳.....咳。”修女喝水呛着了，红着脸解释道：
“那是很早之前，很早之前。对，你可以当我早恋。”
“重点在前面，前面......”修女赶紧把偏了的话题掰了回来，
“男孩有时候就爱用捉弄人的方式引起女孩的注意，其实女孩很讨厌这样，你也许是憋着太久了，内心的渴望变成了潜意识的行为。”
“这从你揉你妹妹的脸，往那个女孩头上倒水的举动可以看出。”
亚诺皱起眉，隐隐已经有了要走的打算，他不想再听修女胡诌下去了。
“关于这种症状呢，我的建议是多交几个朋友，小孩子哪有什么严重的精神疾病啊，自我认知清晰、情绪稳定......”
“莉娅老师也让我多交几个朋友。”听到这话，亚诺这才稳定了下来，没有起身就走。
他想起来，老师也说过同样的话，他开始考虑起了这种潜意识行为的可能性。
“至于小精灵，可能性不大......我听年长的修女说，它们其实这几年出现的很少，也很少会在一个人身上逗留几年。”
“好吧，我明白了，谢谢您。”亚诺起身，朝修女说了声谢谢。
“什么嘛，原来还是个挺有礼貌的孩子。”年轻的少女修女灿烂地笑了下，她现在还记得这个男孩早上嫌弃她化妆的表情，没想到也有可爱较真的一面。
“不过你倒了人家女孩一杯水这件事，还是得好好地去解释说明下，顺便道个歉。”
“嗯。”
亚诺回应道，随后拿着他的病历离开，送他来的莉娅老师还在外头等着，他不想让老师等太久。
在亚诺走后，修女这才重重地松了口气，身子瘫在了长椅上。
差点就穿帮了......
为什么轮到我值班就这么多事啊！
修女欲哭无泪，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不过在整理桌上纸笔和书籍的时候，她这才发现，有一张属于刚才那个男孩的表格没有还回去。
那是一年前，在孤儿院统一安排下，由正规医生对亚诺做的心理状况评估。
或许是因为免费工作没有报酬和孤儿院孩童较多。
在最后的评估一栏只有寥寥几字
——“早熟，缺爱。”
...
与此同时，这个早熟又缺爱的男孩正站在商业街的路口。
莉娅老师说她要去买点东西，让亚诺在这里等着。
此刻是春日的黄昏时分，夕阳如奶油融化，男孩女孩在车马带起的尘土和微风撩起的花粉中奔跑；波光粼粼的河对岸，吞吐着云雾的列车缓缓驶入玻璃钢筋架构的月台。
亚诺也常常幻想，自己有一天也会坐在那辆列车，在阳光斜打进来的窗口，和一个开朗热情、笑起来脸上带着酒窝的女孩邂逅——这都是他在孤儿院角落的藏书中看到的，尽管莉娅老师不让他看。
然后再和那个女孩死心塌地的恋爱，为什么是死心塌地？因为书上是这么写的，他很向往，他也愿意这么做。
他从来没有一个可以真正依靠的人，妹妹也需要他照顾。
他无法奢望母爱父爱，只好把一切寄托于未来那被无数人歌颂的爱情了。
“但爱情或许也没你想象得那么美好，有人能陪你走很长的路，可没人能陪你走过一生的。”
这是当时为他做心理评估的医生说的。
“呼。”
街边的男孩长长地呼了口气，放空自己的大脑。
他还小，不用考虑这么遥远的事。
这是一个月来难得的好天气，他可不想辜负这样的好天气。
“小精灵？”
亚诺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试探道，声音很轻。
他想确认下那个声音是否真的不见了，或者说，睡着了。
这样他的心情会更好点。
然而
下一秒
【诶，我在。】
那个声音，确确实实地出现了。
“......”
砰地一声。
亚诺一脚踹到了街巷的涂鸦墙上。
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