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夜将尽。
现在还能在泛白的天空看到渐渐滑落的月弯、但不超过30分钟的时间之内,月轮太阳会完成交替,阳之光将会取代月之影洒在提法雷特大地上。
帝国骑士团的团长、瓦尔特·辛弗斯正躺在柔软的床榻沉眠。
他一向是一个生物钟相当规律的人、当太阳还在地平线彼端时,他肯定会先于朱色的太阳先睁开双眸——
也就是再有15分钟、是他的起床时间。
垂落下长长睫毛的眼睑覆盖着的眼球正在快速转动着——心率加快、血压升高、浑身的肌肉都进入松弛状态,以及——
“唉呀呀、还真是个色胚呢——就一个人这么睡着、体温竟然还升得这么快。”
温热的吐息、在耳畔吹拂着,腹部偏下肚脐的位置,被人以恰到好处的力道轻轻按压了一下。
“既然这么焦灼、不如就让妾身——”
“谁?”
在嗅到了这甜美的香气,被按压腹部的瞬间、他大脑的思考能力瞬间被纯白和粉红的色块侵蚀、变得难以思考——
眼镜无法睁开、舌头打结,发出来的质问声都变成了从喉咙中渗出来的模糊声响。
但闭着双眼、大脑思考机能失去的他的手掌,还是准确无误搭在了剑柄上——
“呀咧呀咧、明明一般来说、身体的防线都比理智的防线更容易瓦解掉,结果你却是恰恰相反吗——理智先一步融化,身体却还在抗拒着吗,还真是不解风情到了有趣地步的男人呢。”
有什么沿着他手臂的弧线轻轻地刮擦着——光滑无瑕、仿佛是暖玉的触感——
当那暖玉滑到他的手腕处、有什么将他从剑柄上脱落下来的五指扣住——几乎无法思考的迟钝的大脑,在那个瞬间也意识到了,在胳膊上滑擦的暖玉一般的触感、是指尖。
“不需要害怕、不需要紧张,全都交给我就好了。”
和手腕上相似的刺痛、又刻在了脖颈上,但比方才手腕被刺破的时候多了一点湿润的温暖。
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疼痛感却促进了多巴胺大量分泌,充斥在大脑和心脏中的愉悦感。
耳畔是轻柔的吐息、和蜜糖般的絮语更加催化了这份愉悦,甜美的香味在口腔和舌尖中扩散,身体仿佛浸在温度适中的洗澡水一般。
这种**是什么呢、这份温暖又是什么呢?
瓦尔特·辛弗斯完全不知晓——
只是难以控制得,沉陷在其中——痛苦、悲伤、愤怒、责任、负担在这个瞬间完全被卸下,从脖颈那一点点的刺痛中悉数涌出,仅仅只剩下他不习惯、却瞬间就适应了的轻松感。
第一缕晨光滑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洒在浅青色的纱帘半开半卷的豪华的床榻上。
眼睑上感受到了略刺眼的晨光。
但此刻阳光已经洒在脸上、往常只需要0.1秒就能从床上跳下来并迅速进入清醒态的他,却无法控制自己眼周的肌肉睁开眼。
当日轮已将整个房间都照亮、他才艰难地将双眸张开一条缝隙。
他休息的时间一向不久、但睡眠质量却还算不错——在太阳升起前就起床、一整天却基本都是清清爽爽的,在工作时也不会由于疲倦突然上涌犯困而出错。
但此刻醒来的时间比往常要晚得多、却丝毫没有轻松感,反而像是连续熬夜工作又宿醉,身体的每个细胞都积蓄着酒精和疲倦,连从床上坐起来都是那样困难。
“哈啊……”
他将左手手掌贴在额头上、右手的手肘强撑着将身体支起——
尽管左手的手掌并没有感受到发烧时那不正常的热度、昏沉沉的脑袋却还残留着难以言说的钝痛。
长年锻炼、拥有着健康——甚至可以说是健硕肉体的他,却尝试了好几次才坐起身来。
乜着正对着床榻钟表——比他所预估的时间要早、却也比他预想的时间要晚得多。
口干舌燥——却又似乎和身体缺乏水分时那种干渴略有不同。
在睡着前仔细用浸了花瓣的水清洗过的身体、此刻却已经变得汗津津、甚至黏糊糊的,床单和裹着被子也都变得乱七八糟的,甚至还有让人有些难以忍受的奇怪味道。
他强行使用了【感知】的术式、却并没有感知到生人的气息。
“什么啊、这个梦。”他明明是感觉到困扰、但却本能地拉扯着嘴角,强制嘴角上扬,做出了近似于笑的表情:“真够莫名其妙。”
他的赤脚踏在水绿的魔石铺陈的地面上,走近窗边的小小圆桌,握住玻璃凉水壶的壶柄、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清水,用【寒冰】魔法降至冰冷,一口气灌下去半杯、将剩下的半杯泼在了脸上。
猝不及防的寒凉让他被浇到的皮肤的毛孔都收缩了、而他自己也无法自抑得打了个寒颤,混沌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些、牙齿却发出了轻微的“咔哒咔哒”碰撞声——而在牙齿碰撞、身体打战的时候,他嘴角的那一抹笑容却还是没有消失。
大概是觉得还不够、他的目光转向了还剩下2/3的清水的3L容量的冷水壶。
牙齿还在打颤、他狠狠地咬了一下牙根,将整壶的冷水的温度都降至冰点,打开壶盖,将冰冷的水从头到脚浇了下去。
“好咯。”
他将杯子重重地在桌子上一震、从喉咙中发出“嘶——哈”的吐气声:“复活了。”
前一天好好洗过澡的身体、从他的身体滑落在地上的水却略显得浑浊。
他用脚轻轻踏着水绿地面浅浅的水洼、本来想要皱起眉头、但是却由于习惯,那双眼睛眯了起来,变成了两弯完美的下弧线。
“嘛、先去洗个澡。回来再收拾吧——”
他的体力略有些不支、却以夸张的动作,朝着浴室的方向一蹦一跳地跑过去——
在手触碰到浴室的把手、在按压下去之前,他在镶嵌在浴室门上的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看起来似乎是和平时别无二致的笑容、实际眼皮却肿了起来、下眼睑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嘴角和眼角的肌肉在拉扯下尽管形成了完美的弧度,却远远没有平时自然——
“啊咧、我这是怎么了呢?”
他用手在自己还残留着水的脸颊两侧“啪啪”拍了两下。
“为什么脸色这么差?”
既像是在向门上的倒影问询、又像是自言自语——
“该不会是事到如今、像我这种家伙竟然忽然有点良心痛吧?”
他和门上的倒影相对。
片刻之后、他发出了干巴巴的笑声:“哈啊、怎么可能呢。我明明连心都没有,怎么可能会良心痛呢?顺序出差错了吧——又不是泽莫菲丝副队长、明明是量产型,还持有情感那么麻烦的东西……”
他的指尖沿着脸颊和脖颈不断下滑、本来是想要滑到胸腔心脏的附近,去好好感受一下自己那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心跳,让自己明晰刚才自己那一瞬间的念头到底有多么滑稽可笑——
但是指尖却在滑动到心脏前、在脖子的左侧停住了。
瓦尔特觉得触感有点奇怪,轻轻撩开被水淋透变得有点湿哒哒、黏在脖子上亚麻发丝,将身体凑得离浴室门上镶嵌的玻璃近了些许,发现在脖颈出多了两个红点。
“什么啊、这是——”
他轻轻摩挲着——没有什么痛感、也没有流血。
像被某种小型昆虫叮咬之后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