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童年的记忆都是缺失的、就像是被覆盖了一般蒙昧不清。
唯独还记得的是一个狭窄的空间——但是对于房间来说似乎又宽敞得有些过分的卧室。
来来往往的人、房间之中总是依照着不同的人的兴趣摆放着不同的花朵和装饰品,但是只有最基本的色调是被定夺好的。
就连墙壁都是红色的这一点实在是令人烦躁,然而——
她并没有什么感知、所以即使墙壁是看久了会让人头痛的颜色,她实际上也并无太多感触。
毕竟、在出生之前,人都是处在一个相当闭塞的空间。
全部都是液体、淡粉色的鼓动,吸食其他人转化过的生命养料。
尽管在其她人的眼中她仿佛是一只人偶、但如果论及精神状态,大概像是还没有出生的婴儿。
纵然对于外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可是却没有能力从闭塞的空间之中离开去——
即使能够碰撞、击打,也存在着基础的神经反射,但是站起身来就会失去方向感。
她也知道对于她自己来说世界就只有小小的一点,然而她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却依然是那样的空洞。
无法记住固定的路、房间内什么装饰品被改掉了她也漠不关心。
毕竟在她有限的思考中之内,其实她也和那些装饰品是一样的。
甚至她也思考过其实说不定她就是被堆叠在自己周身的布偶之中的其中一只,只是自己并没有什么同类意志。
那是当然的啊——同样都穿着轻飘飘的裙子、头顶上被扎着缎带以及被人述说着轻柔的话语。
如果说哪里有所不同的话,大概是自己还保持着进食能力。
不对、应该是自己还需要进食。
那些布偶的口中被塞入的奶瓶都是瓶身都被漆成了纯白色的,实芯的没有任何能够流动的液体的虚假的瓶子。
简单来说、就是玩具。
而给自己所供给的食物、自己虽然不曾咀嚼、也不怎么吞咽,都是液体包装,在**吞咽的时候,身体的不适感却得到了缓解。
一天复一天的生活、能够从口中吐出简单的字节。
不过其实自己也不理解诸如“爸爸”啦、“父父”之类的形容词到底有什么意义——
但是、只是知道最经常在自己的世界中出现的那个人会表现出相当高兴的样子。
高兴?为什么要高兴呢?难道这是什么让人高兴的词吗?
可是、自己每一次把这个词对那个男人之外的人说出来的时候,却会立刻得到微笑、点头之外的回应——
那个男人会在最快速度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伊、我在这里。”
每一次、每一次——
她想、她稍微有点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大概、这个男人是一种会对“爸爸”这个词产生反应的生物。
使魔……?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之中会涌现出这个形容词来——
嗯、知道了,一定是那种名为“使魔”的东西——
如果反复召唤使魔会出现不好的事——不知道为什么,产生了这种认知,就和脑海之中出现了“使魔”这样的形容一样莫名。
但是、最终还是选择尽量减少呼喊出那些可能会召唤出使魔的词句来。
人偶、被摆放在房间的人偶堆里,其实精神状态更接近于还没有出生的婴儿的女孩。
脑海之中反复呈现出不可思议的画面、一遍遍在脑海中转旋。
尤其是在闭上眼睛的时候。
那是充满了喜悦感的丛林、但是旋即就会被一片赤色染红。
地上滚动着的球、那是什么呢——
骨碌碌地,在地面上滚动着,沾染着血液。
好像是——人的脑袋。
但是上面的五官经常会发生变化、其中却有某一种的数量压倒性得多。
男人的五官、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张脸,有一种心酸但是却很想呕吐的感觉。
在那些滚落的头通向的方向、有的时候是尖刺构成的牢笼,还有的时候是一个哭泣的小女孩。
睁开眼睛之后,脑海之中缭绕着令人寂寞的回响。
然后再一次回到了像是人偶一样,看到了也什么也不懂,听到了也记不住什么的生活中。
为什么闭上眼睛看到的风景却更加清晰这一点、她实在也不是非常理解。
难道说那边的世界对于自己来说才是所谓的“现实”,自己睁开眼睛的时候其实是在休眠中吗?
休息的时候、人的意志也是在飘忽不定的,然而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肉身——
那么、反而是这边的自己无法控制身体。
大概……是这样吧。
然而、还是思考不了太复杂的问题,所以到最后也就只能选择放弃了。
瞪着迷茫而空乏的眼睛——似乎有不少人夸奖过这双眼睛如何如何美丽,但是自己却无法产生共感。
或许是因为无法看到自己的眼睛、又或者是单纯讨厌这份夸奖。
到底过去了多少时间呢?
视野开始变得开阔了一点——大概是自己的肉身长大了一点。
虽然是非常有限的高度、但是看待整个世界的角度总感觉都发生了某种改变。
不过、看待世界的角度发生了改变,自己的内心却还是没能被激起任何的波澜。
依然还是那么空虚而空洞。
或许自己会在这份迷茫的切换之中,有一瞬间消失掉,化作空虚的灰尘。
在红色的房间之中、来来往往的人影。
自己终究没能记住一张脸——甚至连那个只要喊一声“爸爸”就会出现的那只使魔的脸,自己其实最终也没能记住。
但是、就在自己读过那份毫无意义的空虚时间的时候,那位男子——或许是其他人,反正自己也记不住脸——
带着身穿着蕾丝边的英凛的女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仿佛在一瞬间找到了梦境和现实的交界点。
啊——是了,这个人——
这个人好像经常在自己闭上眼睛的时候出现。
虽然她也不知道是在地面上滚落的头,还是站在两侧以各种各样的话语指指点点的谁。
但是、总而言之,这个人,是自己见过的。
在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抱住了她。
只有红色的世界里、也出现了其他的色彩。
从红色与蓝色开始,拼成了和过去不同的境界——
过去的自己完全无法说明的东西、在某个瞬间忽然就能够变得滔滔不绝。
记不住的容貌、也开始能够留在记忆的角落——
但是、与此同时,她也发现在空乏时期自己能明白的道理忽然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就像是油画的上方被覆盖上了一层新的色彩、整个改变了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