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抬起头看到了娜娜乌尔抽搐的表情：“您在干吗？”
“难道我模仿的细节有问题么？”
“不、没有，不是那个问题——可是您跪我干吗？”
“虽然我是即将上审判席的、但我的人格还没有恶劣到做这种事还觉得难堪。”卡拉低声道。
“……”娜娜乌尔站起来环视了一圈：“占卜师在吗？”
“不在。”
女仆和店主同时回答。
“不在啊……”娜娜乌尔怅怅然道：“真可惜呢。不然我真想让她替我卜一卦——
她不是常说一个人的好运有限吗、我想知道我是不是最近要倒霉了，不然怎么会接连碰到这么好的事——”
还真是开朗的思考方式啊——都已经死掉了变成鬼魂还觉得自己碰到了好事。
运气守恒……么。
也不知道杀死了这样存在的自己，接下来是要受到很厉害的报应、还是会碰到意想不到的幸运……？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是前者。
店长和女仆如此亲切、尽管让她的口中充满了铁锈味，但那铁皮机械的珍贵度也不算低能大手一挥让给她，所以这家店的价格应该是几乎和货币无缘的魅魔也能负担得起的价格——
怀抱着这种想法的卡拉在看到账单的时候大吃一惊。
“9……99提法雷特通用金币？”
卡拉反复揉着自己的眼睛看着账单上的数字、用手刮擦，还用手指沾着杯底残留着的【旧友】滴在上面，向一边的首饰工匠借了打火机灼烧了一次——
不知道为什么首饰工匠对她的态度毕恭毕敬、还是双手把打火机奉送给她——让她还蛮不好意思的。
本来想要说出“虽然我害了两个无辜的过客即将被判处极刑、但我也不是喜欢随便杀人的杀人魔，是不会随便杀您的”这样的话，可视转念一想，这岂不是像是对方的生杀权在自己手上而自己特赦了他一样——这种态度未免太高高在上了……
所以她最后什么都没说、仅仅是微笑着向首饰工匠欠身行李，使用打火机在账单下灼烧。
“为了避免客人烧掉账单逃单，我们的账单都是使用特殊的材料制作的。”女仆绕到她的身后淡淡道：“撤掉的盘子、月在丢进清洗机之前都会取下少量的【存在碎片】、链接到账单上，形成最简单的契约束缚，在客人触碰到账单的瞬间，契约就正式达成了。只有把账目清掉、它才能变成可以随意处置的状态——
只要不把账单清空、它就烧不掉撕不破，即使你带着它远走高飞，把它丢掉，无论是你本人还是账单都会以某种方式回到我们的身边——”
“什……什么意思？都已经逃掉了还会回到你们身边是什么道理？”
“唔——”店长从柜台内探出身子、浅灰近无色的眸光落在卡拉身上：“我举个简单的例子吧——你现在是在巴恩斯特珀尔王都近郊的浆果森林进入我们的餐厅用餐的、总计消费99提法雷特通用金币。你现在趁着露西去顾看其他客人、而我在烹饪的时候从店内逃出去，把账单丢在垃圾桶中，而自己则逃往安泽布里特——
但那张账单可能某个常客随手捡到就还给我们、甚至可能被风刮回到店内贴在窗玻璃上，而在我们事先不知道你在安泽布里特的情况下、很可能会突然产生去沙漠采稀有仙人掌的状况正好碰到你——”
“停停——”卡拉打断店长：“别说现在要去判处极刑的我已经没有那种资格、即便我是自由身为什么要为了账单逃那么远？”
“就是啊、她这么善良，为什么要逃？还有我的家乡不是安泽布里特是安布里泽特。”吟游诗人娜娜乌尔在一边吐槽。
“不、在下这只是举个例子罢了。”
“那你也不要用她来举例子——”娜娜乌尔拍拍胸口：“你应该用我来举例子！”
吟游诗人就这么讨厌着自己呢——就算是听到用她来做假设都很反感吗。
“不行。”女仆冷冷插话进来：“只有这边这个魅魔是我给了她特许、你的话——依旧不准趁机勾搭月、试图拉近和他的距离。”
“是、是——”娜娜乌尔撇嘴、朝女仆做了个鬼脸：“今天我吃得很饱，心情也很好、您就是倒贴我钱让我给老板和您唱一首赞美诗我也不会唱的。”
“难道说你往常唱赞美诗的时候都是心情不好吗？”铁匠喝着双夹层的玻璃杯中的柠檬水吐槽道。
“嘛、今天我心情好，所以这个也说实话，简单来说，就是这样的。”娜娜乌尔用手抓了一把自己棕褐色的头发：“我天天累死累活地卖唱，却还是只能在【Moon Phase】吃一点免费的小菜、蹭一点白水，看着你们这群家伙吃着珍馐美味我越想越气，所以就想让你们倒一下胃口……”
“……”
店内弥漫着谜之静默。
卡拉心中暗想，早就听说人类在濒临死亡的时候、哪怕是再坏的人也很容易说出善良的实话来；那么人类已经死亡、就会连不善良的实话也说出来吗。
“你小心以后再到店里来我赶你走、连白水和赠送的小菜都不给你吃哦。”女仆血红的眸光轻烁、宛如悬挂在满是枯枝的古堡内倒映着天空的古井，摇曳着充满威慑感的幽冷。
娜娜乌尔却毫不畏惧、咯咯一笑：“就算是露出这样凶恶的表情也没用啦、再怎么装作凶神恶煞还是掩盖不住好心啦。只要我装作晕倒在店门口，无论是您还是店长都不会放着我不管的……”
她吹了声口哨、向卡拉抛了个媚眼：“就像是好心的魅魔小姐、看到我这寒碜碜的样子，哪怕委屈自己、甚至不惜赊账也还是要替我付账的。”
“赊账吗……”
卡拉灵光忽一闪——如果允许赊账倒好像有解决办法……
但她旋即又消沉了起来。
自己马上就要去自首被判处极刑死掉了，赊欠的账单岂不是会变成没办法偿还的坏账了？她已打算自首偿还罪孽了、甚至在死之前试图把那些可能变成执念之事清空，结果却欠钱岂不是没办法切断和这个世界的牵系，还是要像娜娜乌尔一样变成鬼魂了么。
“你要赊账吗？”
“不、虽然我有这个想法，但果然还是……”
“如果你是因为讲究道德、害怕坏账的话没关系。毕竟我们这里的欠条并不是白条，必须要留下比账单更值钱的东西来作为抵押，三个月之内用清偿就归还给您、若是无法偿还您抵押之物就由我们处理。只要你身上有什么比99提法雷特通用金币更昂贵的，押给我们就行了。这样即使三个月后您无法还债也不用害怕我们亏掉。”
“可以用物品来抵偿吗？”
卡拉的精神又活络了起来——
用价格相当的物品抵偿、哪怕是没钱的她也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