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老板说把那个铁皮人送给我了吧？”
“没错。”纯白的老板微微颔首、但补充了一句：“不过我说过它只值1提法雷特币来着——也就是说从99提法雷特币变成98，或许看在它对您的价值很高的份上能有更高的估价，却也没办法全部抵消……”
“嗯、那个铁皮人，还有——”
她把戴在头上缀饰着一颗小小的宝石的银链放下，回头望了一眼首饰工匠：“刚才听您说的话、您应该是个了不起的首饰工匠？”
首饰工匠听到卡拉的话受宠若惊、诚惶诚恐地道：“在下确实是首饰工匠，但了不起什么的可称不上……”
“嗯、无所谓，总之我不太知道市场价，这个链子在巴恩斯特珀尔能值多少钱？”
首饰工匠远远地观察着、片刻后，小心翼翼问道：“请问能拿近点让我看看吗？”
“可以。”卡拉正要把那链子朝首饰工匠丢出去、忽然想到了娜娜乌尔和那个带着疤痕的蓝色青年中毒的事，最后并没有丢出去，而是走到首饰工匠和铁匠那一桌——
“看吧、但是最好不要摸，虽然说诅咒已经隔绝了、可也许还是会中毒的……”
首饰工匠“喔”了一声：“也就是说上面附着很厉害的诅咒吗？”
“我也不太清楚现在是否还残存着、但以防万一吧。”
从身旁的箱子中取出鉴定工具，在不触碰的情况下仔细鉴定着卡拉的银链。
“这个价格大概是……”
“在没有诅咒的情况下是1067巴恩斯特珀尔币、因为有诅咒的存在价值会下降，所以大概是1000巴恩斯特珀尔币，折合提法雷特通用金币74。”女仆在路过首饰工匠身边的时候给出了报价。
“完、完全正确的价格！”首饰工匠赞叹道：“不愧是露西呢、这眼力还是这么强悍。”
也就是说铁皮和这个链子加在一起是75提法雷特币吗、那么也就还剩下24……
“虽然通常来说有诅咒会让价值跌到74，不过我并不在乎诅咒呢、所以我可以给你85的估价。所以你现在还剩13枚。”露西歪头盯着她：“怎么办？还有什么可以抵押的吗？你身上这套衣服吗，还是说你这一头漂亮的头发？”
“啊、还剩下13啊……那就好办了。”
卡拉把自己头上的那对羚羊的角拔了下来、放在了桌上。
“这对角在刚买的时候是34、5提法雷特币、算上折旧费也差不多有20左右，再加上我的银链和那个铁皮，应该确实还有一点点超出。”
店内鸦雀无声。
在一分钟之后爆出了惊讶的“欸唉唉唉唉——？！”的声音来。
“什么鬼啊、那对角能摘掉吗？”
娜娜乌尔受到了惊吓一般站在了凳子上，露西上前飞起了一脚将她从椅子上扫下来：“你给我下来、站在凳子上回影响客人用餐的。”
“不、可是——魅魔小姐，魅魔小姐把那对角摘掉了哦？这个画面肯定比我站在凳子上更影响用餐吧？”
娜娜乌尔指着自己身后几个桌子上杯子从手上滑落酒水洒得满桌子都是，还有被噎得半死的、咬住叉子捂着牙嗷嗷直叫的。
“那个、您不疼吗？”铁匠战战兢兢地问道。
“为什么会疼啊？”
“毕竟、那是您身体的一部分……就这么摘下来了——”
“啊、您误会了，这不是我长出来的角。”魅魔晃动着两只羚羊角：“这是某次祭典买的装饰品来着、因为感觉很合适就一直戴着了——”
她揉了揉头皮：“看不出来吗？”
“……”
店内的客人们像是商量好一样齐齐地摇头。
但店主和女仆毫无波动、还有就是那个喝过了【毒之网】的一头水蓝色头发戴着疤痕的男性脸上毫无波动。
女仆甚至很淡定地把她的抵押品都收起来——
卡拉有些紧张地注视着这个景象，在女仆没有因为诅咒倒下才安了心神。
女仆打开了柜子、把抵押品放在其中，卡拉的目光扫到了柜子正中的格子，心下一动。
“等等！”
“怎么了？”女仆回身、嘴角轻扬：“难道有你看中的抵押品吗？嘛、反正如果到了日子不来清账，我们是有权利处理的，你要是看中了哪一个，我可以在过了规定日期的时候通知您的——前提是您买得起。毕竟赊账用抵押品可是不能再赊账的了。”
“就……”卡拉的手贴在额头上：“那把剑蛮好看的。”
“是吗？”女仆把柜子合拢：“很有眼光啊、这应该是这个柜子里最值钱的抵押品之一了。”
“哈啊、果然么……”
卡拉干笑了两声。
实际上第一眼吸引了她的目光的反而是那把剑旁侧不起眼的蝴蝶型发卡——但是、那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的事物，如果有人问她为什么会在闪闪发光的柜子里一眼看中一个明显不值钱的发卡，她自己也很难解释其中的原因——
回答“符合自己的审美”或者说“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肯定会让人感觉莫名其妙的吧。
自己在这个世界上谈不上有什么熟人、却吸食过无数生灵的感情、也因此获得了数段记忆，熟悉的气息可能就是某次萍水相逢的入梦，把那种一瞬心脏加速的跳动发散联想并不是什么好事。
在女仆把自己的抵押品锁起来之后，递给了她一张卡片，卡片的正中间是一轮墨黑、下方写着【Moon Phase顾客赊欠记录卡】的字样。
向她解释了“三个月之内无法还清、抵押品就会归餐厅所有，并且99金币的金额还是要一分不少付完”的规则，卡拉心道自己肯定活不过三个月、那么追到天涯海角也肯定再也找不到她这么个魅魔，不由得产生了莫名的感伤。
但她还是向女仆和店长表示她已经明白了。
将赊欠记录卡收在胸前的两个半圆之间——自虐地想着这就是自己无聊的生命旅途最后一件礼物吗——
赊欠卡什么的，还真是适合她这种毫无价值的生命的临终纪念呢。
在她一脚踏出店铺时、忽又折了回来——
“女仆、店长，我可以问你们最后一个问题吗？”
“这是想和之前在浆果森林里的对话对称么？”店主露出细微的、却并非难以察觉的微笑：“铁皮皮我们会照顾的。保证会按时上油、打磨得光亮的。”
“不、其实我想问的也不是这个——”卡拉轻轻闭眸、确认了一下记忆，缓缓问道：“请问在巴恩斯特珀尔帝国的玛斯是什么意思？”
“哈？”店长一愣、轻声道：“为什么想问这个？”
“就是无意中想到的而已。总觉得之后可能没机会向会老老实实回答我的人询问了、就在这里问清楚好了。”
她在吸食早上那家伙黏稠的情感时、除了令人作呕的诅咒和自虐自我厌弃之外，就是无限叠合的“玛斯是不会善终的”这样的话语。
“是家族族名、也代表‘火之战神’。”娜娜乌尔回答。
家族族名、火星战神啊。
“原来如此。”卡拉欠身：“非常感谢。”
在卡拉离开了之后、女仆乜了娜娜乌尔一眼：“你说的是你们安布里泽特的含义吧。”
“不不、安布里泽特的大家虽然都很穷、但人人平等，同时也没有上下制度贵族制度之类的，甚至不存在其他国度的家族的概念，自然也不会有家族名。”
娜娜乌尔在卡拉离开之后重新抱起了竖琴、撩拨着弦：“而且、我不能否认巴恩斯特珀尔帝国之外也存在玛斯家族，但果然提到玛斯的话，第一反应就是巴恩斯特珀尔帝国的玛斯。在数年前对于吟游诗人来说那可是相当热门的题材呢，只要谈到和玛斯家族有关的，只是蹭热度也会有一定收入。
在玛斯家族前任的家族被处以极刑之后这个题材没落了，但最近我听同行说，因为玛斯家族仅剩的女儿又犯下了勾结魔物、好像玛斯家族的故事又文艺复兴了呢。”
“身为巴恩斯特珀尔的老住民——”铁匠喝着夹层能泡沫和金色液体还在流动，实际上内部已经空掉的杯子：“我提醒你一句，你想要唱相关的故事没问题、其他国度随你的便、但最好不要赶在敏感时期在巴恩斯特珀尔境内。”
“这种事就不劳您提醒啦，我能活这么大，分寸以及各个国度的基本规则我还是懂得的。”
“既然如此——”那位刚才喝尽了【毒之网】的蓝发青年缓缓起身：“为什么你却不知道，在巴恩斯特珀尔帝国，‘玛斯家族’的‘玛斯’并不是Mars，也就是说并非是什么火之战神的意思呢——现在的普遍说法不过是以讹传讹而已，就像是偷羊贼的烙印、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变成了圣职者一样的感觉……”
“啊、您醒啦？”纯白的店长将一杯浅粉饮料推给他：“这是树莓和海盐熬制的解酒饮。”
“Thank you。”蓝发青年喝了一大口、叹气：“我明明那么喜欢酒、为什么过了这么久却还是喝一杯就会醉倒——不都说酒量是越练越大的么？”
“但族群不耐受酒精就另当别论了吧、尤其你是人鱼，不要说对酒了、就是一般的水都能把你醉倒。如果不是月为你特调的酒、你可不是醉这么一会就能清醒的。”
女仆的话语虽听上去似是关心、态度略显冷淡——完全是例行公事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