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露西的脸颊立刻浮出了两抹害羞的酡红红晕。
不过泽莫菲丝凭借战士的野性的直觉、却差不多能感觉到露西其实是故意留白、引出白月说这番话的——
店内充斥着数秒的沉默、然后，又是一片欢腾笑声。
“我们明明没有点狗粮、现在上桌的也只有餐前开胃小菜。”一边的蜥蜴人开口笑道：“可是就只是狗粮都要吃饱了呢。”
“那可不行哦。”
绯红着脸颊、就算是泽莫菲丝看来也可爱过头的露西眨动着那双泛着水雾的眸：“本店的餐点、概不退还。剩菜还要罚钱喏、哪怕是被狗粮喂饱了、罚款还是要交的——”
“没关系。”蜥蜴人端起酒杯：“如果二位的关系能始终维系下去，我作为常客就算是交点罚款也没什么——就当是提前给二位早晚要举行的婚礼扩充礼金奖池啦。”
气氛高涨的同时、店内有好几桌客人乘着气氛追加了点单。
客人们在说笑、露西在客人中穿行，而白月专注着料理，泽莫菲丝一个人呆呆站着、显得有点傻气——
她尴尬地伫立了片刻、又默默坐下。
为了稍微缓解自己的尴尬、她举起杯子，小声道：“再来一杯——”
“来了！”露西如同闪现般出现：“【特调乳果汽水】？”
泽莫菲丝点头：“【特调乳果汽水】。”
“你还真是没品位呐、明明店里有更多选择的说——”露西指着刚才的那面墙：“那些都是应季饮料。”
“不、这话虽然由我自己说出来可能有些不谦逊、甚至像是在自吹自擂——但我是个专心一意、并且勉强算有杀伐决断。即使让我天天吃带皮的胡椒土豆泥、我也不会抱怨，何况是这么美味的饮料，喝多少杯我都不会腻。”
“哦——”露西不感兴趣地耸耸肩、对白月道：“再一杯【特调乳果汽水】，做好了记得叫我、由我来端给客人。”
“是。”
在得到白月的回应之后，露西端着托盘上了二楼。
泽莫菲丝的眸光落在螺旋楼梯。
坐在这里、甚至无法望见尽头，也没办法数出具体的阶梯数。
配衣覆盖在整个楼梯上、是保存良好但却又颇有年代感，绣着金边的血红色绒地毯。
尽管泽莫菲丝知道那不过是视错觉、但是确实给人一种仿佛向着苍穹的方向无尽地延伸的既视感——
而白月则在自己目光所及、伸出手就能触碰到的地方。
为了一杯饮料、直接放在自己眼前、与把露西从楼上叫下来经由她的手传递给自己——后者实在是有点舍近求远、事倍功半。
但白月在调制好汽水之后、却还是按下自己手腕上手表按键——
不对、那只是外表乍看起来像是手表一样，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其和手表所存在的差异性——
圆形的表盘上没有任何时间的字样、甚至没有时针和分针。
仅仅是如同漆夜一般的圆、仅仅只有边缘处有一弯暖色的白，细小的几乎看不见。
在那一节一节的腕带上、每一节都镶嵌着一颗宝石。
赤橙黄绿青蓝紫，以及纯粹而清澈的透明色。
只有赤色的宝石熠熠生辉、其他宝石的的成色则相当黯淡。
透明的宝石大概是由于自身色调的缘故、并没有感觉到其光辉的失却，但却和自己胸口那代表了巴恩斯特珀尔帝国圣骑士团的蔷薇胸针一样，从圆心向外围如同蜘蛛网一般裂碎开来。
他所点触的、正是那颗完美无瑕，宛如被鲜血渗透的朱月一般的鲜红色宝石。
提法雷特大陆尽管是妖精、兽人、精灵等悉数存在，剑和魔法司空见惯的土壤、然而却并没有被神秘与咒术限制，同样也有科技和热武器发展的余地。
巴恩斯特珀尔是比较重视传统的帝国、而诸如波特拉、安托法加斯塔等国家则是将科技发展视为第一，克鲁斯格兰德更是成功将现代科技与咒术和魔法等神秘完美结合在了一起——
Moon Phase的老板手腕上那似表而非表之物，当然绝无可能是
巴恩斯特珀尔帝国的产物，很像来自于克鲁斯格兰德。
泽莫菲丝本想要多问一句、但是却下意识地瞄了一眼楼梯。
“来咯来咯！”
在他的指尖点触了宝石后，从楼上传来匆匆的脚步声、露西迈着疾而细碎的步伐，从楼梯上风尘仆仆地跑下来，两条红色双马尾在背后一颠一颠——
于是她把到嘴边的问题咽了下去。
露西跑得有些急、呼吸略显急促，短暂地调整了一下呼吸后，露西把【特调乳果汽水】放在托盘上、又推至泽莫菲丝的眼前。
“第三杯——我想再有不超过3分钟的时间、您的餐品大概就能完成了，所以暂时别喝那么快，就算喝完了也等一等再续杯——楼上客人追加的菜单我还没有记下来、至少等我把楼上客人的菜单记妥当了您再开口追加饮料——
就算是请求您站在服务生的角度考虑一下问题吧，我可不想每次都是菜单记到一半，被一杯追加饮料折腾得楼上楼下的跑。”
泽莫菲丝心中却想着才不是我在折腾你、根本是你自己在折腾自己好不好——
如果让她代入到露西的角色中，她非但认为楼上楼下一圈圈地跑没有必要，甚至连把饮料杯拿起再放下的动作都是多余的。
但泽莫菲丝是个内心全是吐槽、表面却冷酷严肃的反差型，并且尽量追求简洁明快、轻易不会惹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在心中对于露西的控制欲相当嫌弃，口中礼节性地说着歉意之词——
“喔、抱歉。”
“哼哦？”
面对泽莫菲丝老实的态度、露西闭上了一支眼，露出了猫头鹰一般的表情：“不生气吗？”
“本来就是我有问题——”
泽莫菲丝的思考和语言完全分错开来。
“这么美味的饮料、我却毫无敬畏之心也没有细细品啜，饮牛饮驴一样一饮而尽，偏在您和老板这么忙碌的时候追加点单。哪怕您是个敬业的女仆，遇到了如此不懂规矩的客人而恼火也是正常的反应——”
她稍适欠欠身：“我如果有哪里做的太过于出格、破坏了贵店的用餐礼仪，您可以指出来，我都会一一改正的。”
“就是这个哟、这个——”露西保持着单眼轻眨的样子、缓缓地抬起一只手，笔直地指着泽莫菲丝的鼻尖：“遇到你这么短的时间、你已经行了三次礼了——如果不是腰不好直不起来身，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这性格很吃亏？”
“吃亏吗？”
泽莫菲丝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以如同铜制雕塑一般没有表情的表情回应。
“没有吧、您是指什么？对于餐厅老板来说、难道不是应对像我这样的客人会更轻松吗。各退一步才是海阔天空、若都是些无理取闹知错不改、一言不合就要投诉的，您才头痛吧。”
“哼唔——”露西悠然道：“虽然乍看起来事实确实是这样没错、然而仅仅只能应付那些好脾气的客人的服务生、仅仅是三流而已——
既然我是专业的餐厅服务业从业人员，自然会将那些无理取闹的客人也包含在范围内——尤其是餐厅这种地方，哪怕是再彬彬有礼的社畜、也会有想要小酌两杯，抱怨上司刁难人的时候；同理、那些体恤下属的上司，也会忍不住想要抱怨自己的笨蛋属下——
让来客尽情释放自我，越是能让客人敞开心扉，便越是能留住私域流量。
如果真是铁板一块倒罢了、然而只要是有感情存在的生物，便不能完全没有宣泄口。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容易走进死胡同的。
从个人的角度、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你爱怎样怎样我管不着。可是餐厅经营的角度来说、损失一个看起来很有钱可能会成为常客的客人，多少还是有点可惜吧。”
“……”泽莫菲丝的心中一动、但却还是勉强自己勾起嘴角，挤出一个一点都不像笑容的笑容——
“刚才那段话、是对新客的固定台词吗？为了留住客人而刻意准备的通用发言——”她故作镇定地道：“可惜、通用性的台词最大的缺点，就是有顾及不到的死角这件事呢——默认餐厅的来客都是心事重重、压抑着真实情感快要到临界点的人，可是会忽略那些真正喜爱美食的客人哦。”
“你这——”
赤红的瞳孔凝视着她、那红赤的色彩仿佛穿过了她的躯壳，直视她的灵魂般。
她原本想要和对方对视到底、然而中途不自觉被那气势压倒，不自觉避开了那双充满了魔性的眼。
“呐、露西——”
白月从面前那一排调料盒中取过两盒调料、插话进来：“一直停在这里没关系吗？我好像听到楼上在叫你了哦。虽然大家对露西对我都很宽容、可也不能因为客人的宽容就降低服务质量、让人家等太久哦。”
“知道了。”露西敛起了眸光、旋即又匆匆跑回了楼上。
站在台阶上时，像是警告一般回身提醒白月：“你别忘了、我的耳朵可是很灵的。如果你想要借着这个功夫和这个别扭精说悄悄话、我饶不了你哦！”
白月举起了右手、摆出发誓的造型，露西才安心上楼。
泽莫菲丝注视着露西的背影消失、长出一口气——
幸亏老板及时解围。
事实上泽莫菲丝当然知道露西的话才不是什么固定对话、那毫无疑问是叩击了她心门的如利剑般的敏锐——
然而、被他人看穿了内核之后给予的评价，恰好是她竭力避免直视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