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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伶乌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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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年前,有一座城池应该是武林人士眼中地位最重的城池——尚武城。它不仅是武林大会的召开地点,闻名天下的第一剑客,第一刀客,均是出自于此,城中更是崇尚练武,几户每家每户都是武人,三户一门五步一派,势头最盛的当然就是城主钟家。而他们的家主钟不归就是那时候的“天下第一刀客”,只是城中有点见识的都知道,这“天下第一刀客”不过是捧出来的,他虽能算是高手,但也只能居于一流下位,大家只是给他所谓的城主之位一个面子而已。而那第一剑客,则是真真正正的第一剑客,没人给他冠上“天下第一剑”的头衔,不过他在许多武林人士的心目里,就是实至名归的天下第一剑。

乌衣剑客常年穿着身白衣,要说他为什么要叫乌衣剑客,因为他姓柳名乌衣。柳乌衣年少时误打误撞拜了西域第一剑客为师,却只用了堪堪一年就出了师,出师之日在百招之内打败了他的师傅。有觉得他是借着他师傅名声造势便寻着他的踪迹去挑战,当然是没有一个成功。

直到有一日他路上偶遇到一个头戴斗笠的白衣人,那白衣人身边跟着一位黑衣男子。柳乌衣从未有一天如此想要和一个人一教高下,本来他看见一群马贼围住了二人想要前去帮忙,因为他看那二人样子不像是会多少武的。结果在他拔剑之时,瞬息之间那些围着他们的马贼都倒下了,而那黑衣男子却是随手扔掉了他刚刚拿来出招的东西——一根树枝。

“明易,这些人放在这里没事吧,我昨天还在路上听见狼叫的。”

“无事,他们也就昏个半天,若是被狼吃了,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又不是我杀的他们。”

“你真是......”似是早已习惯了黑衣男子谁也不在乎的样子,斗笠里传来了无奈的笑,一会儿,他又转头看向某个方向开口。

“那位躲在石头后面的兄弟,你也是来打劫的吗?”

白衣人对着柳乌衣站着的地方挥手喊着,说的话差点让柳乌衣没站住脚,他长得就这样像打劫的?虽说身上白衣多天未洗有些灰扑扑的,但是他又没蒙面也没拿刀指着他们,不过柳乌衣还是走了出来。

“在下柳乌衣,之是碰巧路过,方才见二位被马贼拦住本想出手,看来是在下眼拙低看二位了。”

柳乌衣向着二人抱拳躬身作了个江湖礼,白衣人也向他抱拳回礼,看着对面青年老实正经的样子他倒是觉得颇有趣,放下手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而一边的黑衣人见他笑,却是微微皱眉。

“阿易放心,我不收他。”

黑衣人这下才舒展了眉头,而对面的柳乌衣听了二人对话却是摸不着头脑,索性把手搭上剑柄把一直埋在心里的那个念头说了出来。

“我观阁下武艺高强在下从未见过这样的招式,可否一战?”

听见柳乌衣的话,黑衣人又捡起了刚刚扔掉的树枝,这自然是应战了。

“那阁下小心了,刀剑无眼!”

白影闪烁,柳乌衣一剑刺来这第一招他就已经用上了全力,他知道眼前这人很强很强,比他之前遇到的任何一个人都强。黑衣男子看着柳乌衣执剑姿态,眉头一挑不知道是称赞还是不屑。

“铛”的一声,还长者几片绿叶的树枝竟是格住了柳乌衣全力刺来的一剑,没见着黑衣人用多大力气,起了什么势,只是站着挥出树枝而已,而被格住剑的柳乌衣却是不好受,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皮肉毛发都震动了几下,随即“当啷当啷”,那把师傅在出师之日送给自己的剑竟是断成了数截落在地上,日光从剑身碎片上反射刺到了他的眼睛,仿佛是才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在...在下...技不如人,多...多谢阁下手下留情...”

柳乌衣在很多人的口中听过这句话,却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说这样的话,真的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原先他还为别人给他起的“天下第一剑”感到沾沾自喜,现下却是觉得无比嘲讽。

“明易你是在欺负小孩子么?你多大了?”

见着这一幕,白衣人像是打圆场一般把黑衣男子拉回来,又蹲到柳乌衣面前。

“我这徒儿就是不知道手上轻重,可惜了小友这把剑了,我身上这把剑是我心之所好,不能给你,这本剑谱就当作是赔礼吧。”

还呆愣着的柳乌衣被塞了一本剑谱,这时候他才想起来,那黑衣男子已经如此强大,那这白衣人的实力岂不是...自己果然是眼界太低了,拿着剑谱的柳乌衣只是翻看了几下就眼露喜色,往日剑法滞涩的地方仿佛被点通一般,正当他想感谢这两位前辈的时候,二人的身影却是已经消失了。

这之后,柳乌衣结束了历练,他决定回尚武城闭关修炼,好好参悟这本剑谱,竟不知,他这一回去,乌衣剑客竟是再也没能再在江湖上出现。

在外历练四年,年纪轻轻便打败各路高手取得第一剑客的柳乌衣回尚武城了,一时间风头无两,原本只是个小家族的柳家一下子也变成了炙手可热的结交对象。然而处于这事件中心的柳乌衣,却是闭不见客,一是他不擅长应对这样的情况,而是他要练剑,族中人每天都能看见柳乌衣坐在后面院子里,说是练剑,手上却是什么东西也没拿着,有事立着跑着笔划几下,又是又是抱着双臂席地而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怎么看也不像是练剑。

剑是剑,剑又不是剑,习此剑需忘记所学剑法,剑心通明,草木皆剑,人剑合一,肉身为剑,眼神杀人。柳乌衣只用三天便学会了剑谱上的剑法之形,又用了七天时间忘记了自开始习剑以来统共十二年自身所学,又用了一个月,达到了剑心通明的境界,若是那时赠与他剑谱看到这幕,定会感叹一声“天纵奇才”,哪怕他见过许多天才,柳乌衣这样的也是能排上号的,不过和他的大徒弟比的话,还是要差点火候。

就在柳乌衣往着下个境界修习的第三天,柳家终究还是拦不下前来拜访的人了。因为这位,是虽然不是尚武城拳头最硬的,却是城内权力最大的——钟家。钟家的家主,钟不归竟是亲自登门拜访了。

“我原本以为乌衣剑客是个厉害人物,没怎想这乌衣剑客只是个不敢见人的毛头小子。”这尚武城,所有的人都会给城主面子,柳家这样一个小家族自然是不敢拦他。

“柳某不知钟城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人既然到了面前,柳乌衣也不能装不在了,他看着人穿了一身黑色衣袍,衣袂处绣着纷繁复杂的金线云纹,尚武城敢这样穿的,也只有那家的那位了。虽然这几年不在家中,但是江湖里的风声还是听得些的。尚武城主钟不归,其父是中原第一刀客,这人接下父亲衣钵后自然也是继承了那个称号,然而他的实力并没有几个人和他真真正正对上过,毕竟没有几个江湖人愿意惹到尚武城的人,这人还是如今的城主。

“不知乌衣剑客认为这天下,是刀更厉害还是剑更厉害。”

钟不归从院中掐下一枝桃花走近了柳乌衣,嘴角带着轻佻的笑,钟不归虽三十有二长了柳乌衣十三岁,却是保养颇好,站在柳乌衣边上竟是如年纪相仿的兄弟二人一般。

“柳某认为,刀和剑,谁更厉害,不在于刀或者剑,而在于使用它的人,即便是从外形看这是刀,说他是剑,它也能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剑。”这自然是柳乌衣从剑谱里参悟出来的东西,然而钟不归这里停了,却是变了味道,故意说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像是在嘲讽他境界一般,就像那时父亲教自己刀法说的玄而又玄的东西,到最后父亲只是说自己只学了形没学会刀,入土前依旧还是不忘告诉自己吗,没有天资。

“既然乌衣剑客对剑法理解如此之深,可否与在下切磋一番,刀剑无眼,我这刀又太过锋利了些,怕是会伤到你这张好看的脸。”

说着,钟不归竟是把手里这枝桃花别到了柳乌衣耳后,桃花绽在青年耳边,日光透着桃花树漏在他的脸上,平地忽起一阵春风,白衣翻飞,吹乱了青年宽宽松松的一身白,连头上那蓝色抹额都带着向别着花枝的那边歪了些。

说是什么“天下第一剑”,一钟不归走进来看见这乌衣剑客竟是这模样,说他是“剑客里的天下第一美人”他到觉得更是合理些,钟不归这样想着,手便伸了出去想要摸一摸美人的脸,以往都是美人主动把脸凑过来让他摸,这主动伸手他还是头一回。

“城主大人不是想切磋么,那就来吧。”

柳乌衣觉得眼前这人窥视他的眼神让他尤为的不舒服,后退一步躲开了那人要碰自己的手,又伸手拿下了耳后的桃花枝。

“城主请。”

柳乌衣单手拿着一枝桃花,向钟不归微微躬身,后退一步,意思是让他先出招。看着面前这人拿了枝桃花就要和自己大,钟不归刚刚升起来的“爱惜美人”念头一下子消失了,向着后面挥手,一名仆从上前奉上佩刀,正是上任城主,他的父亲,曾经的“天下第一刀客”所用的佩刀,这把佩刀在钟家传了四百多年,折在它上面的武器兵刃,各路高手早已数不清,刀锋出鞘便是一股肃杀之气,拿上那刀的钟不归显然变了个一样,不像之前轻佻做作目中无人的姿态,现在的他是一名刀客,只是不知是人在用刀还是刀在用人。

一招,只是一招。

佩刀拉出白色锋芒,钟不归没有想着杀掉柳乌衣,这一击最多只会切断他周身经脉,让他不能再用武而已。一个小小的柳家,如果他要他们家的一个废人,谁又会不同意呢?

现场的气氛凝滞住了,有的人是惊异,有的人是怀疑,有的人是庆幸,除了柳乌衣以外的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尤其是拿着这把闻名数百年宝刀“不周”的钟不归。那还冒着青芽缀着胭红脆弱无比一折即断的桃花枝竟是挡住了不周,不仅没有断,不周连半毫都没有劈进桃花枝里。反观不周,那被桃花枝格住的地方,竟是有了一个小小的缺口,仅仅是一个小小的缺口,只是在场除了柳乌衣之外的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宝刀不周,竟是被一截树枝格住了,还被格出了一个缺口!

“钟城主,承让。”

钟不归知道自己输了,血一滴一滴顺着自己的虎口,刀柄,刀身,刀尖,流到地上,他只是硬撑着不让刀从自己的手上掉下来。面前那人轻飘飘的说着“承认”。刚刚交锋那一击震落了柳乌衣早已松动的抹额,他也懒得再戴这麻烦玩意,索性把散开的头发一盘将刚刚那枝在名刀不周上留下缺口的桃花枝插在发上,一战之后,柳乌衣突然心有所感,索性背靠桃树坐下,闭着眼继续参悟起那本让他受益匪浅的无名剑谱。看着眼前人如吃饭喝水一般打败自己而后又无视自己的样子,一个想法在他的心里烧了起来。

他突然很想看这个天之骄子跌落尘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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