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号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名字,十一不是内阁这一代武功最出彩的,但他是阁主掌管内阁以来见过的心思最为剔透之人。
十一做事很有头脑,虽然武功实力堪堪摸到这一代的中游水平,但每次任务都是尤为平静的完成,从未有什么后患。
十一不知道一个没有任何后台的小官能翻起来什么风浪,虽然圣上对其颇为赏识。
此人的态度是站在太后一党的对立面,新皇一直想要摆脱傀儡的身份。
真真正正支持新皇的也只有他们——内阁一派。
一个见不得人的皇家专属的刽子手。
而洛青,就变成了一枚扳倒太后势力可能会起大作用的棋子。当然,这样的棋子,内阁有好几枚,至于这一枚能吃掉多少对面的棋子,能活多久,内阁都不在意。毕竟都是消耗品,这个没了,还有备用的……
十一的上一个目标升迁的可比洛青要快多了,说是平步青云也不为过,可惜树大招风,内阁的原则就是,自己最重要。
户部侍郎被灭满门的时候,十一走的很干脆,也没想过去救谁之类的,上面很快给他安排了下一个目标——洛青。
……
“洛大人,我是朝中调来的护卫,大人呼我鹿仁便可。”
这不是十一第一次见洛青,圣上宣见科举三甲时,十一便远远的见过他一面,只感觉这人与朝中那些胆小怕事只会嘴上功夫的文官无二。
现在这次实打实的照面,给十一的感觉倒是无二。朝中太后的手足也是伸的颇深,解决太后派过去的那人着实让十一费了番功夫。
不过这洛青也是好糊弄,一张从死人身上搜来的任令就让十一做了他的贴身侍卫。洛青还为他不嫌弃自家宅院留下来,对茶水费只字不提感到十分高兴。毕竟一个不伸小手,不大不小的官也养活不起太多的人……
十一的功夫确实不咋地,毕竟内阁一代的中游,当然也包括了这一代的习武天才以及这一代的扫地小厮……
尽管上面说的是引导洛青,让他成为削弱太后势力的消耗品。但洛青这种温吞书生一样的性格,十一觉得过不久他又要换另一个人称呼他“大人”了。
时间过的很快,洛青官服的颜色也越来越深,十一不能理解,一个温吞的书生是怎样在不巴结别人同时又不接受别人巴结情况下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位置的,虽说自己也在暗中帮他解决过一些麻烦。但是,解决几个早已被洛青发现的麻烦,总感觉自己是被这个书生牵着鼻子走。
洛青出乎了内阁的期料,也如内阁所期望的那样成为了削弱太后一脉的有力工具。
狗急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本就对权利看待极重太后一脉自是看不得根基动摇,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影响到他们权利的可能性。
棋子一个一个被吃掉,如同倒计时一般,终于轮到了洛青……
“内阁的人从来不会把别人的命当命,我们也只是重要一点的工具……”
那是十一入内阁的第一课。
来的人很多,不乏高手。十一没有参加过武举,也没当过探花,更不可能有被他毒死那人一样的功夫。动手的人很谨慎,在府中水源里下了会软筋散骨的慢性**,天黑便是**发作的时候。
内阁弟子自幼便被喂入各种药物,也是为了抵抗日后执行任务时可能中的药物毒物,十一身上的药性散的很快,他知道现在是要走的时候了,若他的武力有被他毒死的那位武举那般高倒是可以一路杀出去,可单凭他自己,是当不过这里的任何一个的。
这府里没有任何暗道,当然也没有所谓的武功高手,洛府很快散逸开来血腥的味道……
十一没能逃掉,每个内阁弟子都有着卓绝的轻功,但是被这几人团团围住,根本施展不开……
十一感觉自己应该找不到下一个棋子了……
“慢着!”
洛青的声音从屋中向外扩散,洛青很讨厌解毒丹的味道,就像是烂掉的菜叶子加了许多的蜜糖,虽说师傅当时给他这方子的时候说厚厚的糖衣是必要的,但当他尝试去掉没有任何解毒药力作用的蜜糖时。他才发现,如果它没有糖衣,解毒丹不是甜的齁死人,而是根本咽不下去——丹丸进口的瞬间就会被身体排斥呕吐出来。
洛青手执油灯,腰间别了把外人未见他佩过的剑走了出来,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脸不被甜的抽搐,从衣襟里掏出一叠银票。
“在坐各位我知道有一部分是为了钱,有些不是,不知道部分为了钱而来要我洛某命的,可否开个价?”
每张银票足足有一千两,纵是十一,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洛大人,我们兄弟们可不都是为了钱,再说了,若是要了你的钱,放过了你,我们兄弟几个可都活不了。我们大可把你杀了,钱还是照样可以拿!”
洛青倒是没半点惊讶,他把腰间剑抽了出来,剑柄塞到了十一手里。
“鹿侍卫,你可知武圣下山时所执之剑谓何?”
龙云锋芒,开山辟海,虽是说的夸张了些,但这龙云剑在剑中的名气就如武圣在习武人中的名气一样。
龙云剑在十一手里发挥的威力百之无一,不过那些高手的身上的软甲就如同纸张一般,只是轻轻一划便见了红。他们手中武器也被龙云砍出一个个豁口,出其不意,以十一的武力竟带走了两人。
此时洛青躲在十一后面悠哉悠哉的数起了数。
“一千两,两千两,三千两,四千两……”
一张张银票在那盏灯上化为灰烬,剩下六人中的两个看着万两白银在面前化为飞灰,手底下慢了动作……
“噢?这两位可是心疼了?,不急,洛某这里还有一百七十三张,还有的烧,不对,现在是一百七十二张了……”
只听一声吼叫,剩余六人之中的一人对同伴倒戈相向了,在洛青手中纸张又去几张后,变成了三对四的局势……
战况焦灼,洛青停下了手中动作,一下子睁的比平时大了许多的眼倒映出了绿色光弹在洛府天空绽开的风景。
“趴下!”
洛青扑倒了十一,数以千计的箭矢洗礼着洛府,那些所谓的高手在这绝对的数量面前根本无法抵抗,十一被很好的保护在了洛青身下,洛青的背上,手臂,插了林林总总一二十只箭矢……
御林卫进来后没有去管十一和洛青,哪怕十一大喊着救命,他们也只是翻找着那几个屠府杀手的尸首,似是在寻找什么……
内阁的第一课不是学武,不是学谋,而是让每一个内阁弟子记住四个字——不可乱心。
除了武功,十一是内阁最出色的弟子之一,然而内阁的人绝不会想到“残星”十一,也会有流泪的一天。他一支一支的拔掉插在洛青手臂上,背上的箭矢,很轻很轻。十一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背上中了一箭,那时候的他觉得很疼很疼,而到后面受伤多了的时候,他逐渐不再有第一次那样的疼痛感觉了,受伤变得习以为常,变得麻木。内阁人惜命,但是不怕疼痛。此时的十一觉得他喘不过气,他的胸口就像**入刀子转着圈搅动,他很想了结自己换怀里这个人毫发无伤,他拔箭的动作很轻,背上的箭甚至没带出一滴血,只是每次拔箭,十一的心就会抖一下,那些让他觉得无聊无趣的画面一个一个的从脑子里涌出来。
……
“鹿侍卫,活泼点嘛,怎么你比我这个书生还要古板无味……”
“鹿侍卫,这是我托人从北城买来的梅打糕,我也不知道你不习惯南方口味,不知道这咸甜口的可接受得了。”
“鹿侍卫,跟着我真是苦了你了刘大人家的侍卫每个月都有三十两的茶水费,可是我们家家底薄,只能给你三两,哎哎哎!鹿侍卫你是不是生病了,脸色突然这么差!”
“鹿侍卫……你说这天下争权,到底是为了什么?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可有人真真正正考虑过他们?”
“鹿侍卫,你知道吗?我其实有一个师傅,一百个你都打不过的那种师傅,哎哎哎!你笑什么阿?”
……
箭拔完了,洛青的眼睛半闭半张整个人像没有骨头一样躺在十一怀里。十一的嗓子已经喊哑了……御林卫搜查完那几个杀手尸首后一脸失望的走了,没有人管洛青以及那个抱着洛青宛如失了魂魄的人。
从出生到现在积攒着的泪水打湿了洛青的衣服,滴在洛青手臂狰狞的伤口上绽开朵朵艳丽血花。
“嘶……鹿侍卫,别哭了,你这眼泪腌的我伤口疼……”
已经哭的睁不开眼的十一突然睁大了眼睛,以为是出现了幻觉。
洛青苍白干裂的唇翕动着,吐出几句话来……
“我攒了那么多年的家当还有圣上的赏赐,现在就剩……剩了这两张了,这府上的日子可怎么过阿……”
树倒猢狲散,太后一脉在她殊死一搏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没了本钱,偌大的势力早已被蛀食掏空,无力反击。朝堂的风气也因为某位洛姓监察使而不在左右摇摆。
如果那天洛青没有问,可能十一也不会坦白,而是默默离去吧。
“鹿侍卫,你,你应该不是那个被贬来做我这个小官侍卫的武举探花吧……虽说我未见那人,可你别忘了,我……我可是有个绝世高手的师傅,你这样的武功路数,是成不了武举探花的……这两千两,就当是我欠了你这么多年的茶水费吧,这么多年,委屈你了,可否,可否告诉我你的名字……”
一沓纸张散在了十一手上,原来除了留着的上面两张,剩下的都是些泛黄的宣纸,灯光昏暗看着像银票而已……
双手拭去洛青脸上沾染的血污泥灰,缓缓抚平他那还皱着的眉头,捋顺了有些杂乱的鬓角……
“十一,我叫洛十一”
后记:
洛青出师那天,收到了三件礼物,一是一张可解天下万毒的解毒丹单方,二是一把切金破石的宝剑龙云,三是……
“说实话这件龙纹软甲我着实不想穿,只护得躯干护不及四肢头颅实在鸡肋,那解毒丹也是,一生只吃得三次,那宝剑也是,都快用断了师傅送给我又有什么用?”
“的确都是好东西,也都不是好东西,不过这龙纹软甲,大人还是穿得为好,大人的师傅所送之物,不是样样都救了大人的命吗?”
“洛十一!反了你!又和我顶嘴!”
……
洛十一知道,自己总会有失手的一天,他也知道,计谋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作用很小,他很庆幸他想着让洛青休息放松,让他带着他那师弟去放花灯,拒绝了他一同调查的要求。
十一其实有些嫉妒石头,可以肆意不掩饰的去做,天真的年龄不需要去考虑那么多。
十一其实也没有多厉害,但他想成为洛青眼里最厉害的人……
“啊啊~还想着什么时候也能和你……”
那天十一的河灯上写着平安顺遂,和洛青那盏无名的河灯一起漂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