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以为自己看淡了以前在意的东西，到头来发现自己仍是凡人一个……
这么多年十一没透露过背后他听命于谁，但洛青也隐约猜到应该是保皇一派……
“洛大人，我们那边的规矩是任务殉身弟子尸首必须带回供奉，还请洛大人行个方便……”
……
洛青很是干脆的把盒子给了那人。
手里没了盒子，洛青依旧保持抱盒子的姿势在房中坐了一夜。
他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理由留下十一。
洛青记得和十一的初遇，他一眼就察觉出十一不是上面派配的人，也曾对他满怀戒心。
十一从未害过他。
他们一起出生入死不知多少回，这次案子对于之前处理过的来说只能算稍微棘手。
可这次洛青他输了，狠狠栽在他还没认真起来的地方。
本以为细致调查几日很快就能抽丝剥茧找出其中端倪，但这线索就这样断了。
但是可以确认下来的就是郭家家主与定此事逃不了干系，即便不是幕后之人，他也定与幕后之人关系颇深。
这其中每一个被灭门的家族，都逃不了……
一样的手法，一样的时间，连死者头颅的摆放都是一样的朝着城中河的方向。
究竟是怎样的高手才能够一夜间了无生息完成杀掉数百人又用那样的方式处理那么多的尸体？
王家，陈家，刘家，郭家。
这四家在当地都是有名的大家族，除这次赈灾募资外，几家平日里没什么来往。
自打五十年前便是这样。
这是十一为他查到的最后一条情报。
传闻，五十年前再来镇有龙显灵，赐予镇内王，陈，刘，郭，贺姓五人秘宝，几家因此发迹……
这条情报当时洛青听了一笑而过，还调侃十一是不是查不出东西把自己当五岁小童那样糊弄了。
现在的洛青如着魔般，他急匆匆把钟不归喊过来，潦草收拾一番带上石头准备去往陵城，贺家。
……
贺家，是五家中没落的一家，虽说比平常人家富裕些，但已看不出昔日大家族模样了。自是没有多余财力参与此次赈灾募款。
洛青原先并没有调查贺家的打算，这家本就和贪污案无关联。
但现在洛青觉得这一趟他非去不可。
洛青用了个颇为蹩脚的理由——囊中羞涩的旅人想要借宿一晚。
不想这家主任人却很是爽快的答应了……
洛青本想看看能不能和里面人对上话借机套出点消息来的，这下反是被打乱了计划。
无奈，洛青带着钟不归和石头进了贺家。贺家宅院占地颇大，只是院内行走的人莫名的少，或者说，院内根本就没多少人。
洛青看到了一个熟面孔，那人却装着不认识他的样子，正是那天花灯节庙里遇见点那位少女。
贺家家主身子颇弱，不出来见他们这些厚脸皮蹭吃蹭喝的“客人”也是情有可原。
入夜，石头感觉自己的头开始胀痛，就像有人捏住自己的鼻子有队着里面吹气一样。怎么也睡不着的石头看见洛青独自坐在庭院中，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晚风徐徐，风送花香，准确的说，是那天庙中桂花酿的味道。
“小心！”
本想着现在不是打扰师兄的时候，又被这香味吸引跑去别院的石头看见了惊人一幕。
一个满身干涸血污的男人对着坐在院中独酌那人举起屠刀。那人听见石头的呼声楞了一下，起身恰巧躲开了致命的一刀，但刀锋还是在那人执杯手臂上留下骇人伤口。
墨云蔽月，泄露出黑暗之下的血腥一夜。
“小心!”石头忍住开口大叫的动作，这时候叫出声来的不是石头，而是...洛青。
洛青认得眼前的两人，一个是贺家的家主贺世岚，另一人满身血污蓬头垢面月光下两只眼睛反着骇人的光，那分明不是人能拥有的金色竖瞳！洛青在十一给他的调查手册上见过他，郭家失踪的家主，郭焕。
“郭焕！再来镇的杀人案可是做的！”
虽是质问，但洛青怒目圆睁气血上涌的样子已是愤怒至极，他连思考都没有思考，哪怕这之中有诸多疑点。他看见那人胸口上插着一根绿色的羽毛，那是只有十一在碰到打不过的对手才会用的逃命暗器，见血封喉。
中了见血封喉，若是常人十息即死，武功高强之人运用内息御毒若无解药也只能活得半个时辰，但昨晚之事，离今天已经过了十二个时辰，见血封喉的解药都在洛青的手上，也就是说，这个郭焕，不是常人也有可能连人都不是。
洛青想起来以前师傅和自己说的，这世间兵刃，谋略或是绝世武学，并不能让一个人无敌于世，往往还有些东西，是身为凡人的我们，无论如何也应付不了的。
“郭焕”看见洛青后，转变了目标，手中的剑刃直直对向洛青，一剑刺了下去，剑入胸口三分，洛青还未反应过来去躲就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洛大叔！”
看见洛青倒下，石头也不管被那人发现会怎么样了，从藏身的地方跑了出来，蹲在洛青身边查看伤势，“郭焕”看见石头后却突然停下了走向贺世岚的脚步，定定的用那双兽瞳看着他，竟是开口说了话。
“三...三生先生。”
石头怔住了，那人是对着自己，却不是喊得自己的名字，但是他叫的那个名字却让他浑身一僵，整个身子只有一副眼珠子能动了。
“三生先生，呵呵...你也是来阻止我的么，我为了他，不得解脱，可是他们...我好恨！好恨啊！！！”
“郭焕”，或者说那个东西竟是笑了出来，从眼眶中流出两行血泪，竖瞳中的杀意更甚，他转头跑向贺世岚抓住他后背，将剑尖抵在他的胸口，看着被他禁锢在怀里的人，那眼睛又流出泪来，只是不是血泪而是两行清澈的泪水，滴落在贺世岚的脸上。
“我这条命本就是你给的，你若要，便拿去吧。”
贺世岚就如吃饭喝水一般平平淡淡的说出了这句话，和抓着他的那个东西截然成立两个极端，而抓着他的那人剑抵着贺世岚，原先抓的紧紧的手竟然颤抖了起来。
“青黎，你已经很累了，早点休息吧，今年我又酿了你最喜欢的桂花酿，我其实一直都想告诉你...”
贺世岚缓缓直起身子抱住了那个东西，和他贴的很紧很紧，他在他的耳边说了什么，那个东西听后松开了抓着剑柄的手，只是剑并未从他的手心落下，而是已经随着贺世岚向他靠近与他拥抱的时候贯穿了他的身体。
在贺家响起了吼叫声，那个东西发出的叫声根本就不是人能够发出的，也不像野兽的叫声，石头听着这声音，脑子里却没由来的有了答案。
这是龙的叫声。
那个东西朝天长啸，金色的竖瞳闪起强烈的光芒刺破了黑夜，而后，一条什么东西从“郭焕”的口中飞了出来，携着贺世岚的尸体在院子里盘旋飞着，石头听见它在哀鸣那声音听着连石头自己也觉得心里酸酸涨涨的，除了那小小的院子，整个镇子竟是下起了小雨。盘旋数十圈后，青色的龙变成了模糊的虚影，他在庭院那棵已经开败了的桂花树下低头，将携着的人缓缓放了下来，如同对待它挚爱的珍宝一样缓慢。而后那条龙飞向天际！整个镇子都听见了龙的长啸在天空轰鸣。
它......
竟是化成了漫天金色的桂花花瓣，而贺世岚犹豫安睡的婴儿一样被花瓣盖住，浅浅的闭着眼，嘴角还留着淡淡的笑意。
石头自打有记忆来没有落过眼泪，哪怕胡子老头死了他也没落过泪，而此时，石头的身体虽然是僵硬着的，他却感受到了一股湿意从眼角落到唇边，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