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一瞬之间静止了,包间内的空气安静到李蝶可以清晰听见冷风卷起暖炉中灰烬的声音,片刻的安静后,紧随其后的就是压抑许久的惊喜骤然爆发的模样,张秋生真的是从椅子上跳起来的,飞过了圆桌,直接降落在李蝶身边,一双大手紧紧扣住他的肩膀,疯狂的摇晃着。
因为太过激动,甚至语言组织能力都有一些紊乱。
“狗蛋...你说真的吗?你真的能治好我儿的腿,他他....”
“先生,风度,你的大侠风度,冷静一点。”
“现在还要什么风度,又没有外人在!”
合着您这大侠风姿就是在外人面前的包装是吧?李蝶面无表情地任凭过于激动的张秋生摇晃着自己的身体,整个人如同波浪般荡漾着。张秋生本来就因为自己十余年没有照顾好儿子,而心生愧疚,再次见到儿子时,他有落得残疾,这下张秋生心中的懊悔就更深了,现在自己的剑童说儿子能痊愈,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他怎么可能冷静下来,就连被李蝶手中的酒水撒了一头,张秋生也浑然不查。
将军在短暂的愣神以后,终于回过神来,伸手将自己的父亲拉开,劝说着让他先不要激动,听听李兄怎么说,然后转头,嘴角抽动着看向李蝶,即便是万年不化的坚冰此刻也隐隐有了些许动容,他带着几分期许地开口:
“那个,李兄你说的是真的吗?我这腿,还能痊愈?”
说着,将军抬起了那只伤腿,李蝶蹲在地上,把将军的腿架在自己的大腿上,小心仔细地拆开了裹着伤口的那成纱布,一圈一圈的解开,最里面的那层纱布已经和伤口长在了一起,血肉顺着纱布的封锁攀附在上面,李蝶抬头看了一下将军吗,只见对方没有任何触动,就好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眉眼间夹杂的含义似乎孩还在催促李蝶为什么不继续下去?
于是李蝶沉下心,手腕猛然发力,直接将最里面的一层纱布直接从肉上撕扯下来,因为处理不好而导致伤口部分化脓流出的脓水顺着纱布滴落在在地上,即使以将军不惧生死的心态,也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而面色苍白,但他紧咬着牙关,硬是一句痛吟没有发出来,他不想让一旁的父亲看见他怯懦的模样。
张秋生的手紧握在椅子把上,实心的木料在不知不觉间被张秋生捏成了齑粉,张秋生一生不信神不拜佛,只相信自己手中的剑,以及眼前这个陪伴他多年的小剑童,他说的每一个字,张秋生都相信。
李蝶用布将伤口周围的血水擦干,神情严肃的端详着伤口的大小以及切痕,一看就是利器造成的,十分顺滑的把将军的左脚砍下来了,伤口处依稀可见平滑的肌肉纹理和腿骨的切口。
“狗蛋,怎么样?”
张秋生有些紧张的出声问道,他现在就怕李蝶发出一声长叹,然后说自己无能为力了。
李蝶起身,轻舒一口气,从自己的腰间取下药箱放在地上,一边在里面翻找些什么,一边准确地说着:
“能治,虽然不能让将军恢复以前的行动自如,但是比起现在来要好上很多,而且按照将军大人的身体素质,假以时日,定能恢复如初!”
一句话仿佛给张秋生下了一个定心丸,这个武功盖世的江湖剑客此时也是忍不住地拍桌,大笑起来,眼角隐隐闪现的晶莹都在诉说着他此刻的激动和心平。一则遗憾消失后的畅**,让张秋生无法遏制内心的狂喜。
看着张秋生如此开心的模样,李蝶和将军对视一眼,也都由衷地感到了欣喜,只是这种欣喜感,有略微的不同罢了。
“将军大人的左脚应该是被利器所伤吧?”
将军点点头,提到自己的伤病的来源,身上难免流露出了些许煞气。
“说的不错,正是蛮夷的左亲王,他手持一把神兵,隐藏在军队中,趁着我杀敌之时,偷袭了我,我虽躲过了致命一击,但还是被削去了左脚,不过那老小子也不好受,惯用的左手被重创,怕是没个十几年的修养都无法举起剑了。”
仅凭将军诉说,李蝶就能感受到战场上的危机四伏了,不仅要和敌人厮杀,还要防备背地里的袭击,要不是将军师从张秋生,武功高强,恐怕此次归行中,张秋生也不会见到自己儿子的身影吧。
很显然,张秋生也明白了这一点,身上的喜悦之情逐渐收敛进体内,转而变成了一种含蓄内敛的杀意,就像宝剑藏锋般被张秋生尽数吞没,此时张秋生不再嬉笑的面容,和将军显得更为相似。他骤然起身,手按在剑柄之上,缓步向外走去,在即将到达门口的时候,李蝶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
“先生,菜要凉了,还请你快去快回。”
“等我回来。”
张秋生说完这最后一句话,然后将门关闭,隔绝了之外的世界。将军急忙想要起身去阻拦张秋生,他当然明白自己父亲要去干什么。但李蝶却是一只手按压在了将军的肩膀上,不让他移动半分,而令将军感到惊讶地是自己一时之间竟然挣脱不开李蝶的束缚,虽然自己此时只有一只腿,重心不稳,但也不是寻常的医师能抵抗的!(将军认为李庄生是医师。)
于是将军左手蓄力,想将李蝶敲晕后,再去把父亲追回来,他不想让张秋生意气用事,无论个人武力再怎么强悍,在蛮夷铁骑的进击下也无用武之地。但还未等将军抬手,一股指向性极强的杀气缠绕在他的手腕之上,仿佛在警告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将军不要着急,您的急切我明白。”
“那为什么你不拦住我父亲,那个什么左亲王根本不值一提,但是有着三百铁骑和数千铁甲兵围绕着他,就算是父亲的武功再怎么高强,也会被耗死的!!”
李蝶自顾自的给将军的伤口上药,闻言,轻笑一声,然后摇摇头。
“将军,这场战役中也许会有很多生命的逝去,但不会是你,更不会是先生。”
“毕竟,我就是为此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