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萨塔满怀歉意的诚恳致歉过后,被娜儿从车斗上叫醒、刚刚回忆起今日奇遇的奥兰多并没有将此事太放在心上;也没有对少年责备什么,只是应了女友的要求,两人一起对着小萨塔好好地叮嘱了一番。
而在魔法的帮助下,那半车斗行李连带着一套油布包裹着的盔甲一起,被抢着帮忙的小萨塔用法师之触搬到老格瓦斯早早整理好的房间里安置妥当了。
捏着下巴望着眼前卖力帮忙的小朋友,尤其是凝视着他身上不停闪烁着的魔力辉光时;这位身材高大的健壮青年突然眉头一蹙,两条犹如墨炭的煤条便拧在了一起,更是不自觉地抬起手来,想要出声叫住他。
可那对绷着些微黄死皮的干唇,只是来得及微微颤动片刻,还没等音符从口中弹出;那古灵精怪的女友便悄然来到了身旁,带着满面春光用力搂住了他的臂弯,不由分说地将他拽到后厨帮忙去了。
行李很快就按照奥兰多的习惯要求安置完毕了,接下来便是要为归乡的游子洗尘接风了。
只不过哪怕到了餐桌上,脸上带了些许腼腆的年轻修士,此时却还是保持着修院里的礼仪戒律。
他先是一本正经地举起酒杯敬礼,感谢到场的两位佣兵、以及未能到场的逐风者们,对于自家女友的旅馆生意的关照;也感谢逐风者们在之前发生的神降事件和魔族入侵当中,保护村民们的安全。
在酒桌上,奥兰多也顺势讲述了一下他这段时间的工作安排。
作为女神宗麾下‘蒙圣主恩慈的受祝之红色军刀’骑士团教史上,最年轻、最忠诚亦是思想最前卫的大团长;同时他也是女神宗麾下四大护教武装当中,为数不多黑山籍贯出身的武装修士。
由这样一位品性纯良之人返回故乡执行任务,在维塔博的红衣枢机们看来,这应当是各方都能接受的最合适人选了。
而根据他地口述:他自称是受领了枢机院的谕令,在英诺森大导师的伟大献身过后,前来收拢并重组‘神赐锡盾的卫士兄弟会’武装修士会的残部;并安排人手将圣徒遗泽护送回安陆宫、或以就近圣堂封灵安葬。
这项工作听起来不会太轻松,耗时估计也会持续上一段时间。但对于爷孙两人而言,能够陪着他在家多待上一秒就是女神恩慈了,哪怕会比平日里要累上一些、奔波一些,这也都足够了。
等讲完了工作,脸上笑容都没能停过的老格瓦斯,也乐呵呵地端上最后两盘烤肉来。并且从柜台里掏出一件小巧的橡木桶,不辞辛劳地给在座的每个人,都认真满上了一杯自己珍藏了二十多年的葡萄美酒来。
面对着眼前那几乎摆满了整张桌面的接风大餐,认真品了一口杯中美酒的奥兰多显得是有些惊讶;一边连声盛赞着亲友们的热情,一边则是好奇地打量着自己偷偷出资、通过传讯术让娜儿置办大餐的小法师来。
面对着这个因意外而结识的新朋友,奥兰多已是不止一次地抬头,用一丝略带失礼的目光审视着他。
透过瞳孔当中的那一丝疑惑不难得知,或许他此时还在心里试图界定眼前人的具体性别。仿佛刚才在后厨帮忙时,女友对这位小朋友信誓旦旦的详细介绍,并不能让他立刻信服似的。
但这样失礼的视线并没能持续太久。善解人意的娜儿很快就觉察到了小萨塔的窘迫,立即是不动声色地举起酒杯来,开始以敬酒的名义来主导餐桌上的气氛。
不过今天的接风宴没有持续太久,在互相回敬了几轮后:酒足饭饱的苏托率先告辞,说是要归队处理一些任务。也不知道是真的回去干活,还是想着回去陪着男爵小姐去干活。
而鉴于当下的场景,萨塔也就顺势跟着苏托一齐起身告辞,准备回房休息去了。
虽然三人都在极力挽留他共同庆祝这一温馨时刻,但还是被他给一一婉拒了:毕竟这算是娜儿一家人难得的团聚时光,还是就不要再继续打扰了,让他们有多些时间能好好讲讲心里话吧。
或许是被娜儿一家人,那其乐融融的温馨场面所感染了;亦或许是那深埋在心底当中,不愿被自己提起的思乡之情作祟。
虽说双方的误会在娜儿的善意下,已经是迅速消弭开来;但小法师还是被心中那莫名的负罪感困扰着,一夜未能能安眠。
等他板着空洞无神的瞳孔盯着天花板,被自己的生活本能从冥思当中唤醒时,才发现自己又在不知不觉间熬了个通宵。
只是从略带薄温的被褥里钻出来后,萨塔却没有如往常那般,将意识潜入识海深处开始记忆今日的法术。
他倒是用手托着隐隐作痛的额头,瞪着那对迷糊的翠绿宝珠摸索到了客厅;随即踱到炼金台前,从静置台架上取下了两管泛着粉光的药剂来;拔掉软木塞叼着嘴里,然后整个人缩在沙发上一边喝药,一边发呆。
虽然老师是一直有教训过他们,不要在实验环境里用任何的实验器具喝水,更不要在正常情况下直接用试管来服用药剂。
不过少年似乎是太久没能待在严肃的教学环境中了,安全意识大大松懈了。干脆忘记了老师口中那位因疏忽大意、而直接使用未彻底清洁干净的烧杯喝水,导致当场去世的倒霉师兄为他们所提供的血泪教训了。
草莓味的药剂很快滑入胃中,开始在内含魔力的牵引下缓缓生效;似是有无数的热流从四肢百骸当中缓缓流出,将少年轻柔地浸泡在了温泉当中,如波涛一般将他体内藏着的酸痛与疲惫一波波地带入虚空当中。
等他迷迷糊糊的清醒过来时,已经在沙发上睡了有十分钟左右——时针刚好停止了表盘的数字六上。
两根玻璃试管也伴随着自己垂出了一道银丝的涎水,缓缓滚落在了肚皮上。
一根是镇定剂,是他和专员们根据个人状态研制出来的、用以医治神降事件后遗症的个人版本;喝完这一管,隔天再体检一次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宣告疗程结束了。
只不过这管加入了大量中和剂的炼金药剂,应该是没有任何味道的:为的是避免增味剂会对药效产生延误及过多副作用,虽然谈不上难喝,但比起淡水来是要平淡不少的。
可这股草莓味的由来就有些奇怪了,萨塔可不记得自己有开发过什么草莓味的药物。毕竟他每天早上都喜欢喝杯咖啡,不太喜欢被太多的甜味阻碍自己品味咖啡的风味。
小法师感受着口腔当中未能散去的甜腻感,下意识地低下头去寻找着试管外壁上粘着的标签。可等他看清楚了自己是多喝了个什么东西后,顿时是吓得惊声尖叫了起来!
实际上如果他再清醒一点,眼下的局面还是比较好解决的。只可惜他在早上起来之后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记忆魔法,导致现在犯下了一个教科书式的巨大错误,一根足以压死骆驼的最后稻草来。
他不该在误服了离散元素活性化合剂后,这一药效即将离散的不稳定节点,做出任何运转魔力的动作的!
望着自己那加剧透明、逐渐被元素同化了的身躯,眼眶中只能流出些魔力光点的少年顿时慌了手脚;几乎是以连滚带爬的姿态撞破窗户一跃而下,艰难地操控着那近乎云雾状的身躯朝拜尔家‘跑去’。
而在那扇本就被萨塔折磨到摇摇欲坠的木门突兀炸开,化作了一团被撕扯成碎屑的龙卷风后:不仅是顶着个黑眼圈,手里捏着一些昨天刚采购回的炼金材料的拜尔懵了,就连在场的另外两人也是满脸的震惊与惶恐。
只不过来不及解释的小法师根本没心思去关注他们。
刚一进门的刹那,稍微知道如何控制身体的少年便操控着自己那粘液状的右手来;先指了下自己岩化的头颅。再卷起柜台上的一根粉笔,在对墙上写物价的小黑板上歪歪扭扭地画着什么:
“救我!我元素同化过度,现在操控不了魔力完全解除不了!”
虽然他被岩化状态困扰着的头部器官完全无法使用,但凭着对工坊结构的熟悉,萨塔还是成功写出了求救信息来。
不过在那面面相觑的三人当中,还是拜尔率先反应了过来:毕竟他是见过萨塔在醉酒后写字的模样,基本上不比恶魔们的炼狱字体、以及如今这样的字体要好到哪里去,看懂不成问题。
“你今天又发什么疯?!”
在明晰了这黑板上的扭曲符号的意义后,被打扰了的拜尔顿时气势汹汹地将手里的材料拍在工作台上;只见他毫不客气地捏起根粉笔便朝他脑袋砸去,随后才开始半蹲着身子,在货柜里寻找相应的解决材料来。
他都不用去猜测萨塔到底是怎么样,进入到如此严重的同化状态的:因为那管活性化合剂,就是他昨天顺手拿来充当跑腿报酬的。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管用来提炼离散元素结晶的药剂,居然会被他这蠢货拿来当饮料喝下肚去!
“tmd,这星散菌粉末怎么还没货了?!麻烦了,你要不……”
正当拜尔翻箱倒柜地寻找着一种在元素钝化当中,能起到稳定剂作用的材料无果之际。那位身材佝偻的卷发小老头突然挪到了拜尔身旁,没由来地敲了下他的脑袋来。
“你干什么?!能不能别捣乱……”
正在烦恼着的拜尔顿时抬起头来,准备呵斥这个捣乱的小老头之际,视线却是不经意间瞟见了陈列盒旁一个小小的核状物来:
“这是……菠萝晶?可这不是……”
只不过那位小老头并没有回答他的疑问,而是含着手中的拐杖糖,一声不吭地带着桌上的半盒草莓朝着后门走去。
而拜尔则是满腹狐疑地看着手里的黄色带刺晶核,不知道是在嘴里嘀咕着什么。随后干脆是闭上了双眼,开始整理着寻找出来的大部分材料,开始构筑着法术模型。
不得不说,在高速勾勒细致模型的技艺上,萨塔还是比拜尔要弱上一筹:这样一个元素钝化法术模型,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便被构建完成;而萨塔至少需要五分钟的时间,还不算浸入状态的时间。
在一阵猛烈的闪光过后,少年成功从位面夹层当中,重新回归到了物质界。不过由于空间坐标的重叠——只听得扑通一声,完全恢复身形的少年便从半空当中,一屁|股摔在了走廊的泥地上。
“感谢兄弟!”
摔疼了屁|股的小法师还算有些良心,还知道第一时间从地上爬起身来,感谢着拜尔的救命恩情:“呼~还好还好是没出啥大事。拜尔哥,我这边没有伤到什么人吧?我感觉刚才是撞到什么东西来着?”
“伤到人?这哪里有什么人啊,你是喝药把脑子喝傻了吧?”
可瞟了眼刚才那两人所站定着的方位,拜尔却是波澜不惊地撒了个慌;随后更是灵机一动,指着地上的斗篷碎片以及那一面被风暴搅烂的柜面玻璃和大门,咬牙切齿地抱怨着,心情却是没由来的轻松惬意:
“我说你小子,一天不搞点事故出来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赔钱,要不吃电弹,你自己选一个吧!”
ps:晚上好(*??ω?`)?咱加班回来了
ps:之前的章节里娜儿对青梅竹马奥兰多的称呼‘罗兰’,既是爱人间的昵称,也是奥兰多的新教名。之前忘记给写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