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教大人!敌人的攻势停止了!”
一个浑身挂彩的武装修士,匆忙冲破了这道将洞穴与外界彻底开来的金色壁障,口中兴奋地高声呼喊着,踉跄跪倒在了一名年迈长者的面前:“主教大人……”
须发皆白的黑袍长者没有立即回话,而是悄然抬起那枯树皮般的干瘪手指,对着武装修士的额头轻轻一点:漆黑色的光芒顿时自指尖涌进他的身体,开始修复着他的伤势。
仅仅过去了不到数次呼吸,年轻修士所有外露的伤痕便被神术彻底愈合;修士忙不迭地对着身后叩首,连声赞叹着至高之母的恩慈。
只不过随着神术光辉的散去,长者的脸上又平添了一丝倦意,那道阻挡着来犯之敌的光幕辉芒,也随之黯淡了一分。
小心翼翼地调理完自己的呼吸过后,慈眉善目的老者才重新跪坐了地面上,拨弄着手上的橡木念珠,缓缓开口:“孩子,外界的情况可否有所改善?”
“让您失望了,伦纳德主教。大量的污秽之族依然包围着我们,又有两名英勇的兄弟为母亲冕下献身了……”
修士用沾满血污的手甲抹去了眼角的热泪,随即解下了解下了束在胸前的包裹;从中取出了一柄纯金铸造的古怪无柄长剑,小小翼翼地放到了长者的面前:
“但两位兄弟的牺牲是值得的,我们重新将圣物夺了回来!”
匆忙用双手托起这把怪剑,长者那混浊不清的眼眸中,顿时爆发出一道精光,久久不能言语。最后还是像个孩子般,对着修士扬起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好样的,阿列克谢耶夫!女神冕下的荣光庇佑着祂英勇的战士!”
满是赞许地用力拍了拍年轻人的宽阔肩膀,伦纳德主教的话锋却突然一转,以一种相当严肃的口吻命令着这位英勇的战士:
“但也请不要继续这无意义的伤亡了,你们的生命相当宝贵,阿列克谢。带着孩子们回来治伤吧。我的精力可能支撑不到援军拯救了,接下来的战斗才是最为艰苦的。”
慈祥老者的声音顿了顿,脸上的神情稍一恍惚,随即转换成了一副视死如归的绝决之情:“如果……那倒时你们的任务,便是安全护送圣物离去,而不是留下来保护我这个老头子。”
“请您万万不要气馁大人!你已经在女神座下虔诚侍奉着祂六十多年了,仁慈的母亲一定会庇佑您不受伤害的!”
而主教只是笑了笑没有回复,随手用一道神术辉光将他向洞外推去,无视了年轻修士的哭求:只是继续跪在地上拨弄着念珠,用自己强韧的精神力,维持着修士们身上的祝福神术不被驱散。
最后看了眼长者身旁业已睡去的英魂,选择服从命令的修士紧咬着牙关,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洞外。
而伴随着他的离去,狭窄阴仄的山洞之中再次归于寂静。跪在地上的长者缓缓抬起头来,对着身旁的尸首喃喃自语着:“人走了,我们继续谈谈刚才的交易。”
“这点小伎俩瞒不过我的耳目,你的援军注定是无意义的。”早已魂归乐园的英魂突然动起了嘴唇,发出了一阵沙哑的嘲笑声,“你的筹码不多了,做好心理准备。”
“如果你能直接杀了我,还用得着玷污一位战士的高洁之躯,通过这种形式来和我谈判吗?”
“但你也不复年轻时的勇武了。让我猜猜~你的神术还能再坚持上半小时吗?”
而长者只是轻蔑地报以一笑,伸手轻抚着正前方的古怪利剑,轻轻地用剑刃在手掌上抹出了一道血痕:
“让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死可以,但必须让这些年轻人活着带上冕下的圣物,绝对安全地与援军汇合。”
沉默良久之后,沙哑干瘪的嗓音再次从尸首上响起;只不过比起之前的轻松惬意,却是多了一丝凝重:“人可以安全离开,你和圣物必须留下。”
“你应该知道这是柄假货……”看着地上这柄金灿灿的宝剑,长者又抬眼望向光之壁障,眼中闪过了片刻的不忍,“我死了,你最大的隐患不也就解除了?何必呢?”
“真假不由你决定,而是根据我的意志说了算,伦纳德;只要你同意放弃抵抗吧,我会在暗骑士收割走你的性命后,放这些年轻人一条生路。你应该知道我的为人。”
“曾经吧……对我来说,你还是和我们刚见面时的那样;太过自信了,总以为什么事自己都尽在掌握。但每次你都会在最后关头出些差错,比如说……”
“比如哪次?”
原本封堵着洞穴的金色壁障突然崩碎,主教却毫不在意,反而是抄起地上散发着无尽黑光的利剑:就如同一只蛰伏已久的雷豹,迅猛地将剑刃刺进了尸首的心脏:
“现在这次!”
在利剑刺穿心脏的那一刹那,还在洞穴之外奋力厮杀着的所有生物,统统停下了手中的战斗;几乎是同时地抬起头来,望向了几十里的一道冲天光柱。
而站在高处遥控指挥着战场攻势的,那几名铁塔骑士们却突然身形一怔,如同脑部被电击了那般;齐唰唰地对着西北方的光柱,发出了痛苦的惊嚎声:“大祭司?!”
下一刻,他们的身形便扭曲成了一团黑色雾气,极速朝着光柱的方向飞去;而那些被他们指挥着的魔族袭击者们,在失去指挥的情况顿时阵脚大乱,随即将战场陷入了更为混乱的局面。
而那些原本听从指挥的修士们,正结成战阵缓缓向后退去;准备同主教大人汇合后,再在洞穴中坚守到援军的到来,或是最后一人战死为止。
虽然他们也被这道突如其来的的光柱给吓了一跳,但他们千锤百炼的精良武艺与战斗本能,却让他们比那些魔族更快抓住了反击的机会。
为了防止这些魔物在逃逸后屠戮无辜群众,同时本着为女神献身的觉悟:年轻的苦修士们毅然违反了教长的命令,挥舞着受祝的兵刃继续展开了贴身搏杀。
原本还能在纪律与指挥下,同修士们咬牙鏖战的魔族们;此时却如同无头的苍蝇一般,只招架了不到几合就被修士砍翻在地。
其余的魔族见主子都先行逃跑了,自然是毫无再战之意:足足一百多人的队伍纷纷丢盔弃甲,如同丧家之犬。被十二个受伤不轻的武装修士,砍得满地乱跑。
如果不是修士们体力不支,加之魔族们的逃命速度过快;可能当真要打出一个班组全歼一个中队的战果。
而在两个小时前,他们却还要付出足足十八人的代价,才能勉强找到一处暂且栖身的防御地带;甚至为了掩护向导突围,又牺牲了四名兄弟。那些高大的黑甲战士可还没参战呢!
足足减员了三分之二的修士会完全没能想到:这场本可能全员殉主的战斗,居然会胜利得如此儿戏。等这些年轻人累倒在地的时候,脑子里更是完全一片空白。
等援军们着急忙慌地驾着马车,赶过来增援他们时:幸存的修士们已经初步打扫好了战场,正忙着收敛战友们的尸骸。
而骑着快马的佣兵们却因为速度太快,反倒是被紧张过度的修士们,当成了敌人的又一次进犯:两拨搞不清状况的人类队伍,立即陷入了紧张的对峙当中。
“对面的修会兄弟!我们真是来增援的佣兵,你们要怎么才能相信我们啊?”
举着萨塔临时赶制出来的纸片喇叭,团里嗓门最大的欧斯曼,已经朝着他们叫喊了不知多少遍了,都快把自己的嗓子给喊哑了。
但这帮修士硬是油盐不进,也不回话,就这么硬生生地列阵堵在洞穴门口,大有与洞穴共存亡的意图;甚至萨塔用触手送去他们急需的医药食物,也被他们统统一斩了事。
当欧仁和安防署的署员第六次被石头给砸回来后,饶是他们两人有再好的脾气也得发火。欧仁气愤异常地用纱布捂住额头上的血包,呲牙咧嘴地大骂这帮人不识抬举:
“mlbz!这一帮哑巴还丢得挺准。萨塔你赶紧弄个法术来,把他们震晕了先!”
“这种法术你就别想了,我没学过。”萨塔则忙着用治疗术给他们两人治伤,根本就没空理会欧仁的抱怨,“你还是再去一趟吧,想想办法把这张布告给他们看。”
欧仁抚着隐隐作痛的额头,随手把那片带血的纱布扔到地上,从萨塔手中接过了那张卫戍部下发的合约副本问道:“要是他们还不听怎么办?”
“这样吧,为了表示我们没有恶意,你就受累把武器盔甲全脱了再过去吧。”
“那你给我套个透明的法师护盾先!”随手将自己的武器一扔,欧仁突然腆着个红脸,对着萨塔问道,“我说兄弟,咱们这样真能行吗?你可别是随口瞎说的。”
“怎么可能!我是那种人吗?”
萨塔连忙把头转了过去,不让没由来害羞起来的欧仁看见自己脸上的夸张笑容:“你盔甲里面不是还穿着武装衣嘛,一老男人害臊个什么劲儿?”
“哦对了,你带上这个水壶。到时候在他们面前喝上一口,然后就和那份副稿一起丢给他们。”
欧仁咂巴着嘴仔细琢磨了片刻,也没觉得哪里会有问题,于是匆忙把盔甲脱了个精光;随即又从萨塔手中接过了他递来的水壶、稿纸以及一枚铜质的逐风者勋章。
待身上被透明的法师护盾牢牢保护住后,他便立即翻身上马,最后一次朝着矮山上进发。
两分钟后,欧仁再次飞驰到了他们的面前:只不过这一次他是按照萨塔的要求来的,并没有和这些修士发起争吵。
而是默默抖开手上的纸卷,对着这些严阵以待的修士们,大声朗读着卫戍部下发的拗口命令。
果不其然,没有任何武装的欧仁终于不用再挨一轮石头了:但修士们依然是保持着最大的警戒,将那十道如同尖刀般锋利的视线,死死地钉在他的身上。
见他们还是这么顽固,欧仁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甩出最后一招,直接取下萨塔交给自己的逐风者徽章,用手上还没念完的稿纸包了起来:
“既然你们还是不愿相信我们,那就请你们的主教来决断吧!”
看着这团纸包滚落到了他们的面前,修士们如同死人般的僵硬眼神,居然产生了些许变化;但还是没有人在第一时间弯腰去捡,而是面面相觑地望向了彼此。
但欧仁可不会在乎那么多,直接依照萨塔的要求:拿起水壶在他们的面前豪饮了一口,然后将剩下的半壶水丢在了地上,慢吞吞地赶着马朝着山脚驶去。
虽然搞不清其中的含义,但没有被修士们用石头欢送,他就已经很感激了。
而用望远镜清楚地观察了全过程的萨塔嘿嘿一笑,随即放下了手中的镜子,对着身旁的蕾希姐柔声请求着:“好了姐,我们成功了~赶紧让所有人过去帮忙吧!”
当增援队伍再次调动起来,朝着修士躲藏着的矮山进发时:原本被他们防守地如同铁板一样严实的洞穴中,突然有一个衣衫褴褛的矮修士欢呼着跑下山来。
这人同样也是解除了全部的武装:只见他一口气就跑到了山底,朝着缓缓驶来的增援者们大声呼喊着,手中还挥舞着一个空空如也的水壶:
“山下的友人们!主教大人已经核实了诸位的身份,请快随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