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哇~你们吃啥好东西呢,怎么不给我也整一块!”
听着耳旁传来的慵懒叫嚷声,叼着肋条肉的少年本能地回了一句,又顺势反握着手中那沾满香润油脂的小小割刀,连着卡在刃齿上的小半块筋膜肉往前一送:
“别急呀露露姐,来点苹果烤肋排不……卧|槽?!露露姐你啥时候醒的!?”
是时,横亘在半空当中的公用割刀,瞬间同那张不可置信的脸蛋一道停滞住了。
小家伙那对苍翠眸子迷茫地打量这本该陷于熟睡的少|妇姐姐,那咀嚼到稀烂的烤肉都险些没能挂在嘴边,摇摇欲坠着,要顺着面部的轻维抽搐落下桌去。
几乎是顷刻间,原本还是热闹异常的火热厨房顿时只剩下了柴炭爆裂的噼啪声响。
可饿坏了的阿露丝才不管那么多,只他没了动作,就自己上手一把从这错愕的小家伙手中把刀抢过:随后用拇指勾着刀背一夹一抽,便是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将那块筋膜肉挤了出来,丢进嘴里大嚼三两口后就囫囵吞下肚去。
仅仅是拿块不过葱头大小的烤肉,还远远不能填补她那久战过后的空虚肚皮。
捏着割刀的饥饿少|妇将头一扭,又极为麻利地从木头案板上那盛着的香炖猪肘上,唰唰割下一大块油汪汪、在煤油吊灯下闪着虹彩的带皮肉来单手一卷,便是豪迈不羁地将这香润气一口吸溜了干净。
伴随着香气柔软无声坠落胃袋的那一瞬,终于是得了些许满足的阿露丝方才丢下手中匕首,嬉皮笑脸地吮着指尖油花,冲厨房间里已然目瞪口呆的大伙打起了招呼:
“娜儿这炖肉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嘿~哎呀,这不阿雪嘛,你啥时候来的呀?”
“啊?啊!我来这有一会儿了。”
霜雪木讷地回复了一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便又低下头去,帮娜儿处理案板上还没切完的白葱头了。等过了大半晌,她才总算是反应了过来:“卧|槽?!露露你啥时候醒的啊?!”
阿露丝皱起眉头瞟了眼身旁几乎是同一副迷茫模样的众人,只觉得他们这话问的就有些莫名其妙:“我不就睡了一觉才醒嘛,至于这么激动吗?你们几个……卧|槽?!我们什么时候从地下出来的?!”
望着四周这明显有别于地下世界脏污的杂乱厨房,正欲同亲友们好好辩论一番的少|妇顿时变了脸色:“这是双重梦境?坏了,是迷锁!”
慌不择路的阿露丝猛地向后一跳,险些是踩在沾满泥灰的土豆袋子上摔个四脚朝天。但在这敌寇环伺的狭窄地带当中,脚下被镶铁靴跟踩烂的土豆蛋,一点真实不虚的微弱触感;她这孤身一人显然已经没有心思去多做关注了。
只见她将右手顺势横亘在了胸前防御,身躯微弓作着如猎豹飞扑姿态的阿露丝,将那近乎贴于地面的左手猛一成爪,连带着面皮一道狰狞扭结了起来,像是汇聚出了全身气力一般要发动进攻一般。
而后,便是听得她低声嘶吼着将爪一扬:“剑予我手!”
然后……然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面对着此情此景,原本就已经难以理解现况的众人思维愈发混沌起来;乃至于看着阿露丝表演出了神的塞拉菲娜,都没有注意到汤锅里快要炒到焦糊了的白酱。
所幸雷米因为身高太高的缘故,大伙就没让他进厨房帮忙;不然等他见了自家女人这副模样,也不知道究竟是要露出何等的表情来。
“卧|槽!咋了这是?我咋听到露露的声响?”
只是机运女神殿下总是会闲得没事干。
帘幕并不能抵消去厨房间的嘈杂,爱妻心切的小巨人一听了声响,便是飞也似地掀开布帘弓着身子探出脑袋来。而那柄模样古怪的长刀,如今正被他小心紧握在手中,未曾放下过片刻。
随后,待这小巨人看清了爱人如今的古怪模样瞬间:这张原本还夹杂着忧虑的惶恐面容,此刻赫然停滞了运动;叫那眸子闪烁光芒,游移在她那已然不断飙红的羞臊面皮足有小半晌,嘴角上微微扬起的新月,更是如活虾一般顿了又扬。
看得出来,雷米是很想控制住自己的笑意,免得晚上回家要挨打。
但就这么沉默不语地对着爱人注视了两秒,身形已然颤动着的小巨人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当着羞耻心已然将要暴走的阿露丝面前,噗嗤一声地窃笑起来:
“噗!宝贝,你,你你这是干嘛呢搁这?”
“闭嘴!!!”
所幸雷米是没有哈哈大笑地放肆笑出声来,否则恐怕就不是吃一顿好打这么简单了。
在厨房门口拿粉拳胡乱揍完了一顿还不解气,余气未散的阿露丝此刻哪怕坐到了餐桌前,那只本该成爪握剑的左手仍不停歇:依然是掐着腰肉,整个人几乎蜷缩成团,将那足以煎熟鸡蛋的火热烫脸死死埋在爱人胸膛当中。
“露露?宝贝?你男人知道错了,哎哟轻点轻点,别扭了好不好?”
“滚。”
恼羞成怒的美|少少|妇铿锵有力地吐出一个词来,叫这铁一般的壮汉也是没得任何办法;只得是将求助目光,诚恳地输送向了正在对面幸灾乐祸的小家伙身上,低声下气地求好兄弟赶紧来帮忙劝和:“嗯咳,嗯咳!晚上喝点什么酒?”
“来点北山的香茅朗姆咋样?”
小家伙也是毫不客气,当即是点了一支娜儿家要价最贵的私酿老酒来。
据格瓦斯老爷子吹嘘,他特价卖给佣兵们的独家私酿,还是同他在娜儿姐降生时就为她准备好的陈酿婚酒是同一批次。大伙倒也没当真,不过这烈酒回味真是不俗,只可惜老爷子这一纯手工的私酿好酒产量实在太少了。
“行!”雷米先是肉痛地用力瞪了这小的一眼,随即便咬了咬牙又甩了个眼色给他,算是应承了下来。
既然如此,得了便宜的小家伙当即是卖起了乖——在桌下悄然准备宁神术施加于阿露丝的同时,又是组织着语言开口说合起来:“露露姐,你……”
“你要是再敢多说怪话我也揍你哦。”
“啊呀~怎么会呢,咱怎么会说怪话呢~咱就是好奇,露露姐你是怎么摆脱梦境的?”萨塔赶忙摆摆手,编了个借口出来:“咱们当时被困在梦里的时候,差点就因为找不到法术节点出不来了!”
没办法,自己总不能真的把梦境里所发生过的事情原原本本讲出来吧?
“梦里吗?梦里我就只记得是和你一起把……呃,把雷米他们三个都砍死后。你就突然不知道去哪里了。”依偎在爱人怀中的阿露丝喃喃回忆着。
当时在手刃了那几只怪物之后,原本还在四周游荡着的小家伙也不说话,忽然间便从自己眼前完全消失了开来,连半点响动也没有。如果不是了解这小的,知道他干不出这种事情来,当时恐怕真的会认为这个小家伙是将自己给抛弃了的。
只是这和艾萨塔所亲历过的诡异场景一对照,情况却是完全背离了:小家伙当时是莫名其妙地自主运动起来,投入了阿露丝的怀抱当中,并几乎要被她融化了一般。而在阿露丝的记忆当中,自己却是突然消失了开来,疑似已经从梦境当中脱身而出。
可自己身为受术者、制造梦境的核心节点,哪怕通过技术手段断定己方正受困于梦境当中,已经有意识地开始主动干扰梦境的过程;却仍旧无法完全掌握自己的行动,反而是被阿露丝轻而易举地影响了,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况且对方还一直处在沉睡当中难以唤醒,除非她才是真正的受术节点,但这在战术上合理吗?完全不合理,没人会放着最具威胁的法师不杀,扭头先去针对普通人。
而同样基于此点,霜雪也顺势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在阿露丝苏醒过来前,她便是从被敌人刻意分隔开来的双方口中,了解到了本次战役的大致情况,并藉此拼凑出了大致的战场情形:
“有个问题再问你们一次,你们是为什么能确定自己就是被困在梦境里?”
“那不然呢?站在你面前的还是死人不成?”一阵哄堂大笑过后,作为破梦人的欧仁吐了口啤酒渣,再度搬出了自己的分析来为亲历者们提供参考:“从头来算,我们应该是在用毒气毒死那群鼠人之后,就被动踏入了陷阱当中。”
老兵三人组从未发现过什么被炸药炸开的隐蔽仓库,也没有被一团血肉施加以精神攻击。同萨塔两人汇合时,他们也是从一条单向通道与小家伙进行的南北会师。也就是可以确定,双方所走的并不会是同一条路线。
“当时我们是没以为那个鼠人有太大问题,真以为它是生烂病的德鲁伊就给放走了,然后沿着路一直往前没多久就撞见了萨塔。”
“我当时脱离梦境后,就躺在那处爆破口的正前方,也是一条向下的单行通道。在给露露姐做好魔法防御后,我就以潜行状态沿路往前走去,不料被那个鼠人德鲁伊给识破了,直接开始用法术攻击我。”
“嗯嗯。”霜雪用手指蘸了点油花,在一张烙好的白卷饼上分别画出了两个殊途同归的起始点来:“一南一北,联通出一条大型暗道。然后你们再讲讲看,是怎么破梦出来的。”
依然是从欧仁开始。咕咚灌了一大口啤酒的佣兵对着卷饼上的起始点用手一戳,便是在周边画了个近乎方形的圆圈来,又顺势蘸了点酸奶油来沿着饼面划出一道小河来:“当时,我们的梦境里是一个近乎无限循环的回廊。没有灯光,照明棒的亮度也不行。”
“当时是由我做开路先锋探明情况,记忆里是大约走了半小时左右。潜意识里我们认为这是因为我带错了路,害大伙第二次来到这里,当时我们三个就感觉很累很累;也不是那种突然的,就像是登山即将到达山顶,但是腿脚已经有些发酸发软的那种走不动路,于是开始就地休息。”
“我体力比较好,放完水就开始在附近走走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做标识的东西。”
说着,欧仁顺势抓起一旁凯特那血迹斑斑的指头向着大家展示到——这根手指甲已经是在高强度的磨擦当中被磨去了大半,叫斑驳的黑紫血污完全占据住了大伙的视线来:“当时凯特老小子也是在做记号的,正是因为他这根手指,我才发现了异常。”
蹲在地上的凯特对着碎砖做记号无可厚非,但在那根炭笔完全磨尽后,他居然还面无表情地用手指头的血肉继续磨蹭,可就实在是超出了正常范畴了!
“我当时就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迷锁给影响了,我也没多想直接是一脚往他身上踹过去。可你们猜怎么样?这老小子不仅是没半点反应,反而是从地上爬起来继续用指头去蹭砖头!”
可这骤然飞去的猛烈一脚,不仅没有产生任何效果,甚至反而叫毫无痛感的凯特的动作更加怪异起来。
他就像是被打断了进程而不知变通,只能是从头再度执行命令的魔偶一般:竟然先是重新站起身来,又迅速蹲了下去;随后行云流水般地从腰间掏出这那已不存在的炭笔来,再度和着血肉模糊的指头,用着蛮力在砖碎上作画着记号。甚至又再次向着他重复到:
“卧|槽,这鬼地方上次都没细看,居然还TM有弹孔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古代战场的遗迹。欧仁,你个大学生放完水了过来研究下看看。”
如此远超常人理解范围的怪异举动,将欧仁完全震撼住了:“我当时整个人都傻了,刚想去找雷米帮忙。但就我靠近他的那一瞬间,我什么话都还没来及说,雷米TM突然就一巴掌往我拿着照明棒的手上扇了过来!”
而就在那巴掌和着叫骂声传来的一瞬,惊惶失措的欧仁只觉得脑海深处,顿时是有鞭炮炸响般地噼啪作响!身体下意识地向后一闪,那根本可能要被打落水中的照明棒仍是被紧紧握在手中。
而这下,更加超出合理范畴的情况发生了——没有将照明棒打落的雷米像是突然暴走了一般,转而是同疯狗一般抡着拳头径直朝着自己冲杀而来!嘴里更是如同狮吼一般的咆哮着!
“把你手上那狗JB东西给我扔了!”
“我扔NMLGB!!”
欧仁拍了拍自己腰间挂着的炼金骑刀,又指着雷米脸上被自己拿骑刀划出来的疤痕,信誓旦旦地同大伙肯定到:
“当时我就是一边骂一边抽刀自卫的。而且我能肯定我当时是被迷锁给影响了,心里就一门心思想要保住这根照明棒。至于我为啥能肯定这根棒子就是破解梦境的关键呢?很简单,因为梦里面凯特TMD一直在念叨叫我把这根棒子丢了,免得暴露自己方位。”
“结果到后面我给雷米脸上划了一刀,刚把他从自己身边逼退,带着这根照明棒子往前面跑路的时候;凯特这鸟人TMD居然直接提溜着机关枪来,开始不管不顾地冲我扫射了卧|槽!”
无辜背上了袭击同袍罪名的凯特,自然也是不服气,当即是捂着那根戗了指甲的食指委屈叫骂起来:“我TM是真不知道啊!等你拿拳头把我从梦里打醒来的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干了嘛,还奇怪这根手指咋这么疼地厉害呢!”
这在梦中所遭受的伤患,居然会原原本本地返还于现实世界当中,可真是一件奇事。
而坐在一旁久久不能言语的小家伙,此刻则是忍不住颤抖着伸出拇指来小口啃着,以尽可能地回复自己的情绪来——要知道自己当时的处境,比起欧仁还要来的凶险不少;自己甚至连半点抵抗的能力都没有,只能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操控着走向温柔乡陷阱当中。
一旦自己没能在最后关头勘破梦境封锁,那岂不是要将自己的身体完全融灭了?这迷锁,怎么还救了大伙的性命来……
“这么说起来,感觉和我后面梦到的差别还挺大的。”不知何时从爱人怀抱当中钻出的阿露丝搔着脸颊,颇为不好意思地感慨着:“我梦到的就没你们那么惊险啦。说来奇怪的很,我居然梦到了我那没出世的孩子。”
在场众人,尤其是雷米立刻不由得正襟危坐起来——阿露丝在医检中是没有过生育经历的,那么这所谓未出世的孩子,有且只能是那个因人工堕胎而未能发育成型的受精卵了……可一个生命体在受精卵的时期,就是能够有灵魂诞生的吗?
“我当时也觉得很奇怪。反正是看不清脸,只是能感觉到一种亲近感;他先是求我抱抱他,后面又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大堆话,我也听不大懂;就知道最后,他突然说请我不要怪他,也不要去怪别人……”
“然后呢?”雷米屏住了呼吸,几乎是将身体完全贴合在了爱人身上。他又说了一遍,“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就一直在安抚这小孩,跟他聊了很长一段时间……很长很长的时间,很多很多的话。反正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在厨房里面看你们做饭了。现在想想看,要是以后能生个小萨塔那样可爱的孩子,倒也不错嘛~”
眼中有清光微闪的阿露丝呢喃着,随即抓起自己身前的酒杯来,咕咚咕咚地仰头一饮而尽;随即便是将手中木杯重重往桌上一砸,借着酒意——只一杯淡啤怎么可能会醉嘛?
借着酒意倚在雷米身上,毫不顾忌地在众人面前同他叫嚷起来:“记好了雷米,你欠老娘一个儿子。等以后咱们不干这佣兵行了,你就得连本带利给我还回来才行!听到了没?老娘晚上找你收点利息先,你自己给我洗干净了去床上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