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制着爬上背脊的恶寒，什陷入了零零碎碎的记忆之中，手中的铁罐，此时就仿佛是世界的容器……
外界的光源被隔断，只能看到细微的一缕磷光，而那如眼眸般的开口，就是深渊的入口，静静地漂浮在沉默的黑暗之中
那摇曳的光是什么？是果汁？还是人心的恶？只要倒出来就明白了，但是那巨大的漩涡，又能如此轻易的探求吗？除了投身其中还有什么方法……
视线盯着溢出到边缘的果汁，什一点一点的翻转着手腕，随着角度的倾斜，从那洞口中看到的景象也在变化
一直在静静享受着，恒温装置带来的清凉，但是发现什那宛如着魔一般的狂热眼神后，翠妮雅则是慌忙的站了起来，扶住了即将撒出来的果汁“你在做什么？”
“嗯？”猛然回神之后，什一脸不解的，看向了少女惊恐的脸颊，之后转向了被扶住的右手，彷徨的找回了眼睛的焦距
“这……我……”活动颤抖的下唇，吞吞吐吐的挤出了两个字，之后什便陷入了沉默之中
轻轻取下了已经被扭曲的铁罐，翠妮雅叹着气坐了回去“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总觉得你最近挺累的……不要紧吧！”
“没事”一手抵着脑门，摇了摇头，什深沉的叹了口气“只是突然发呆了而已，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没事，毕竟现在正是季节替换的时候，多少都会有些不适应！虽然这种变化非常的细微，但人总是会被这些，平时不被注意的因素所影响”偷偷的瞄了一眼那深刻的勒痕，翠妮雅下意识的加大了手上的力气，但手中的铁罐却纹丝未动
虽然只是便宜货，但也是军部配发的，为了能支持长期作战，而出现的挤压变形，材料方面还是很下功夫的，不过此时却被扭曲成这样，也不得不佩服什的力气
无奈的叹了口气，终于在铁皮上，留下一道细微的折痕之后，翠妮雅叹着气将果汁放了回去“这到底是什么怪力呀！”
“嗯？怎么了”被翠妮雅的视线所吸引，什也将视线投了过去，但很明显，还有些心不在焉的她，根本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
大概是觉得说出来会很丢人，对此翠妮雅则是，一脸苦闷的摆了摆手“没什么，只是我自言自语而已”
稍微的冷静下来之后，什才想起来，自己竟然在有客人的情况下发呆了，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自己的目的，还不能被别人知道，并不是说不信任，只是不想拖累他人
叹气的同时，思考了一会，什重新将注意力，转向了那些任命书“说起来，教会将这些家伙调过来干什么，怎么想都不是什么好事”
这么一说，翠妮雅也想起来了，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只好傻笑着试图蒙混过关“对了！完全给忘记了”
“啊——！”无奈的叹了口气，什因为那明知是装出来，但是却毫无违和感的可爱举动，而露出了善意的微笑“好了，没事的，毕竟是我先把话题带远的”
“好吧！”知道什不是那种喜欢纠缠的人，翠妮雅便爽快的点了下头，然后开始组织语言，尝试着怎么能把这个，半路扔掉的主题再捡起来
“其实教会将这些人调过来的时候，还下达了其他的命令”将任命书拖了过来，抽出了最下面的三份文件，翠妮雅却突然皱起了眉头“教会弄过来的只有240人，而其他三份任命书是给我们的”
“是什么样的命令？”
“让我们交出指挥权，完全由他们的人接管此事！之前派过来的执行者部队，再加上现在的这些，教会在这座城中的总人数，已经超过了当地军队！就算我们想插手，也没有任何余地”
“果然是隐瞒不下去了吗？”抬手捏住了下巴，什冷静的眯起了眼睛“但是到了这种份上，还不打算对我们公开情报，而是选择这种方式，这件事背后到底牵扯着什么？”
“不知道，我现在突然被卸去了指挥官的职位，也是一头雾水”大概是想起了社么不愉快的事情，翠妮雅说话时不爽的啧了一下嘴“虽然只是指挥层的人过来了，但是也太嚣张了”
“这么说的话，那你现在……”
“没错”满是忧愁的点了下头，翠妮雅无力的垂下了右手“我现在就是个打杂的，除了每天看那些大人物的脸色，端茶倒水之外，基本没什么实权”
随着不停的抱怨，少女脸上的表情，也越发变得纠结“什么真不愧是将军的女儿，什么带我向你父亲问好，什么年少有为！不就是想告诉我，要不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早就把我踢出去了吗？说那么好听干什么！”
“好啦，好啦，这些人不就一直这样吗？”光是回想起之前派过来的那些人，就让什觉得一阵头疼，不过好在也只是一些小角色，现在派来了比翠妮雅职位还要高的存在，她真的不敢想象，得是一副什么样子，只能发自真心的同情，这名外表可爱的粉色少女
看着什关切的视线，翠妮雅也发觉了自己的失态，默默地点了下头之后，便再次点燃了一根香烟，猛吸了一口“我终于知道母亲大人，为什么要给我这东西了，在头疼的时候，要比那些良药还有用”
“是吗！虽然这种类似于精神依赖的东西我并不支持，但这能让你好受一些的话，也只能如此了”明明生有一张可爱的脸蛋，还有那夸张的发色，但是看着那仿佛就久经战场的老兵一样，满是沧桑的模样，什也是觉得挺无奈的
而想到这个话，也不禁勾起了什的一丝好奇心“话说，我有个问题可以问一下吗？不过会很失礼的样子”
“是什么……先说说看”完全没把什的担忧当回事，翠妮雅看着徐徐燃烧的烟头，叹了口气
“那什么……就是你的发色是怎么回事？应该不是染的吧！虽然我也见过各种各样的人，但从未见过你这样的，而且眼睛也是这么漂亮的颜色！说实话……让人有些羡慕”因为外貌特殊而进行评判的话，无论在哪里，都会被当成是一种问题，尽量斟酌着词汇，虽然说得有些累赘，但什好歹是将要表达的意思说了出来
但是她的担忧都是多余的，听完这些以后，翠妮雅根本就没当回事，而是一脸轻松的做出了回答“不知道呀！我有记忆的时候就是这样了，听母亲说是因为小时候经历了一场事故，而导致的魔力反噬”
“魔力反噬？那不要紧吗？”过于强大的力量，会引起人体系统的崩溃，就算不是魔法师，但只要稍微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已经到了影响头发和眼睛颜色的程度，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发生了什么，但对方表现的如此轻松，还是让什吃了一惊
“不清楚，反正我都活了这么大了，也没出现什么副作用，就当这么回事吧！”透过玻璃制作的烟灰缸，观察着房间里的景象，翠妮雅一脸玩味的说了下去“其实我还见过发色更奇怪的人呢！我们学校不就有一个蓝色头发的吗？我记得是个很胆小的女孩，不过挺可爱的，现在正跟在薇薇安的身边”
“蓝色呀！”明明只是离开了一段的时间，但什却觉的之前的校园生活，就像是一场梦一样，仿佛已经过去了很长的时间，搜寻着模糊的记忆，她确是找到了这样的一位少女“是那个在前一阵子，担任书记官的少女吗？我记得和夏洛特走的挺近的”
“对，就是她，原来你们见过呀！”毕竟之前一直在处理芬里尔的事情，翠妮雅是在薇薇安离开以后，才过来接替工作的，对于这些她还真的不太了解
“是有过几面之缘，不过并不算熟悉”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此时什才摆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前一阵子实在是太忙了，根本没心情去关心这个，现在一想的话，的确是这么回事！不过她那是怎么回事？血统遗传吗？”
“不知道，因为这方面的问题……你懂的，虽然我们之间是朋友，可以轻松地聊一下！但实际上，还是不太方便”笑着打了个马虎眼，翠妮雅熄灭了手中的烟头，将烟灰缸放在了桌子上，换了一个十指交叉的坐姿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的，但实际上她是知道的……
观星会，十几年前被毁灭的一个异端组织，那个名叫安琪儿的少女，就是当时幸存下来的孩子之一，虽然也猜到了，薇薇安会将其带在身边的原因，但并不想有太深牵扯的翠妮雅，选择了主动无视这个要素而已
“的确是这么回事，真是失礼了”十分干脆的表现出了歉意，什为了转换此时的气氛，将视线放在了，摆在对方手边的三份文件“说起来你刚才说过，教会派过来的只有240人，那么其他三个是做什么用的？”
“这个呀……”稍微出现了一丝的迟疑，翠妮雅苦恼的摇了摇头“是给我，薇薇安，以及伽莉丝公主的”
“伽莉丝……公主？”完全想不到会突然蹦出这个名字，什露出了许些的疑惑，当然她对于这位围绕着夏洛特的核心人物，自然不会陌生，只是想不通这之间有什么关联
“就算你摆出一副这样的表情，我也不懂呀！”无奈的耸了下肩膀，这一次并不是刻意隐瞒了，翠妮雅是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过薇薇安的话，可能会知道些什么吧！但是她现在人并不在这里”
“这样呀！”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什就算是接受了对方的说法，但还是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而看出了这份纠结之后，翠妮雅则是噘着嘴陷入了沉思，虽然不知道能起到多少的作用，但她还是想满足这位，给人留下了沉默寡言印象的少女“其实从我在圣女院认识了薇薇安，正式参与教会的工作之后，就一直听到各种奇怪的传闻”
本来都打算放弃了，但是却突然听到了这些，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正陷入苦恼的少女，但对于什来说，她不想放过任何可能有用的情报“是什么样的传闻？”
“我曾经查过教会的名单，伽莉丝这个人连信徒都不是！虽然贵为公主，但就是个普通的贵族！也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在教会之中有着巨大的影响力，甚至已经到了可怕的程度”
左手快节奏的敲击着大腿，什转动着眼球想了一会，然后抬起了一根手指“难道不是因为和那个前任教皇长得一样？我记得看过画像，二人基本找不到差别”
“怎么可能，那群疯子怎么会因为这种无聊的理由？教会中现在基本已经分成了两派人，一边疯狂的拥护伽莉丝，就像是在奉承神明一般，给人的感觉要比教皇的地位还高！而另一边则是将其当成了眼中钉，恨不得她就从来没出生过”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语，翠妮雅叹着气，抓起了手边的果汁“其实我本来是打算，直接留在圣女院工作的，会进入这所学院，也是因为薇薇安想要接触这位神秘的公主殿下！不过在后来，我并没发现她们二人有什么交集，感觉薇薇安完全把这事忘记了”
“这样呀！”因为一丝好奇而提出的问题，没想到却带来更多的疑问，什在心中也开始越发的好奇，想要去探求事情的真像，但就在她这么想的同时，仿佛也听到背后有另一个声音在说‘外来者……不要再继续接触这件事了，这不是你应该触及的领域’
一瞬间产生的颤栗，让什惊恐的转过了脑袋，但是身后除了统一规格的家具之外，什么都没有，这让她不自觉的在桌子下面，将指甲深深地嵌入了大腿之中，试图通过疼痛来压制脸上的表情，以便不让翠妮雅发觉自己的异样‘刚才……那是什么？’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什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就像是被送上断头台的死囚一般，冰冷的刀刃就悬在头顶，没有任何逃脱的余地
心脏砰砰的拼命跳动着，试图让她苍白的脸色，恢复一些生气，但是那种可怕的触感，依然残留在后颈之上，这种感觉她并不陌生，最初踏上这片大陆的时候就接触过，只是后来就没有再出现同样的情况，便被当成是一时的错觉，渐渐的淡忘了
但是此时……就算已经隔了这么长的时间，就算只有一瞬间……只是一瞬间……连一次呼吸都不允许的短短瞬间，却让她如此清晰的回忆了起来
这不错错觉！
挂着一丝惨淡的笑容，什将手心的冷汗，蹭在了裙子上，然后抬高视线，呼唤了少女的名字“呐！翠妮雅”
“嗯？什么事？”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翠妮雅则是爽快的做出了回应
还是无法压制心中的恐慌，努力让自己无视背后残留的冰冷，什扯出了一个平淡的笑容“虽然刚才已经说过了，但我还是要问一句……你相信这个世界存在着神明吗？”
“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只是好奇而已”
没有对什那不自然的态度，表现出过多的怀疑，翠妮雅在短暂的思考之后，就继续说了下去“这样呀！只能说一半一半吧！毕竟我也不是什么狂信徒，什么事都会无脑的去相信，那些洗脑用的教条！但实际上，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毕竟眼见为实，我是属于保守派的”
“这样呀！”有些落寞的低下了头，什下意识用手捂住了脖子，试图让呼吸顺畅一些，但实际上只是错觉‘这片大陆真的是太奇怪，果然大家都看不清吗？明明那些可怕的存在就在身边，为什么还能如此的轻松……’
‘难道说……就是因为这种扭曲的理念，影响到了他们的认知……根本就看不见？’在心中得到的可怕想法，差点让什因为震惊，而大声的叫喊出来，而与此同时，她的眼前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残酷扭曲，宛如地狱般的世界，自己现在所处何地？毫无疑问这就是现实
“嗯？你怎么了？”看着瞪大了双眼满脸惊恐的什，翠妮雅顺着对方的视线，也转过了头，但是她什么都没看到，那里只有被窗帘所遮挡的窗户
一瞬间世界回归了色彩，什转动干涩的眼球，找到了翠妮雅的所在，但她脸上的震惊却没有消退的颜色，甚至变得更加的严重，因为她在对方的背后，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那个近乎于疯狂的存在，正在缓缓的蠕动着，那根本就不能称得上是在旋转，光是看着就会让人觉得头疼难忍，仿佛全身的血管都会裂开一样
抑制不住想要叫喊，想要发泄心中的痛苦，但是却有像被扼住了喉咙一样，连一丝的悲鸣都挤不出来
但与此同时也有另一股凉意流过身体，清澈而又安宁，宛如湖水将其包裹在其中……
‘上神大人……您原来一直在我的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