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沉默了片刻——
大概是不知道做出什么反应。
虽然来到殿宫才不到30分钟的时间,却已经接连出现他不知道到底该做出什么反应的事情了——
甚至比起刚刚进入『白狼坊』的时候更加让他迷惘困惑。
毕竟在进入『白狼坊』的时候,他还没有被揠苗助长,仅仅是个被赋予了基本语言机能的纯粹的新生儿罢了。
即使『白狼坊』并没有特别顾看过谁的情绪、但在那种氛围之下果然还是会演变成氛围维护者——
哪怕是尖酸刻薄的讥讽、也仅仅是为了贯彻个人的特色,并不是刻意想要招谁的讨厌——只要轻轻地一个眼色,气氛的微妙感就会被终止。
如果是在街市上、只要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感,就能得到显得特别疏远、也无法增加亲密度的固定对话的汇聚。
习惯了这两种氛围、初来乍到会稍微感觉到事态的无法预料。
即使可以自由行动——既然存在仅仅是触碰一下就能让自己的大脑濒临爆炸的危险品,而其中相当一部分还是作为装饰品广泛摆放,也不知道贸然行动是不是会触碰到其他陷阱。
毕竟他不可能指望着碰到的所有王宫内的工作者全都是亚绮菈这样的类型——不对、即使全部都和亚绮菈一样,对妮可的命令持放置态度,也不能指望摆放在那里的装饰品也是同样的善解人意——
应该说装饰品善解人意地大喊一声“不要碰我、您的身体会因为大量信息堆积而爆炸”会比方才亚绮菈的突然袭击更让人恐惧。
他坐在地上、盯着鼻子冒出了特大号鼻涕泡的亚绮菈。
看起来她一时半刻都不像会醒过来的样子——
他叹了一口气——
比起方才的突然袭击、倒是她谜之沉眠更让他感到为难。
若是这个时候希尔女王殿下已经回来、有用的东西却一点都没有掌握,仅仅是参观了无限重复的景点——
他都已经能想象到周遭失望的表情了。
有没有什么办法、在亚绮菈睡着的时候,不离开这个房间的情况下,利用这段空余时间的把应该掌握的知识消化吸收掉?
血液还在从纱布渗透出来、密室地黑点像是难解的文字。
血——
他的心弦微微一动、想要再次挑战一下触碰血渍的时候,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退开去。
刚才那仅仅一瞬间的头部的爆裂感和恶心感,却已经在他的心脏和身体上留下了极深的一片黑影。
思考着解决办法——
如果能够在不触碰的状况就治愈她地伤口就好了——但是、哪怕是隔着灵力,灵力也是从自己身体分剥出来的一部分,如果没用用掉的那一部分回流到身体中,大概会比刚才触碰到的时候感受到更多的高密度信息。
如果能做到不让灵力不回流的呢?
想到这里、他的眼睛一亮,用牙齿轻轻咬破了指尖——
从自己的手指肚中渗出来的血珠、凝聚着治愈的灵息。
将血珠低落在亚绮菈的纱布上。
浸满了治愈力量的血珠在她的掌心滚动——
伤口果然已经在愈合了——
而高密度信息源所仿造出来的、毕竟是虚假的伤口,在周遭开始被治愈的时刻,它开始渐渐恢复成皮肤的样子。
联结在一起的信息源、在大量根据信息化作皮肤时,希使用不充足的治愈力故意在她的手上留下了疤痕。
利用血珠凝聚成小小的刀片、把疤痕刮下来一片。
把疤痕贴在伤口上、轻轻按压。
果然获得了有用的信息——甚至连不必要的部分都获取到了。
希无意去窥探他人的隐私、所以尽量调整到交待事物的部分,还在预感到不该听的部分就立刻调转方向——
然而却还是没能避开全部的不该窥听的部分。
能不能自行删掉那些不需要的资讯获取呢?
他稍稍尝试了一下、却发现不该听取的部分和有用的信息联结得太紧密,简直是难解难分——根本就做不到只留下不会涉及到任何私人秘密的地方。
“您很为难吗、未来的王夫阁下?”
在旁侧睡着的亚绮菈坐起身来——
虽然睡着的时候睡得很死、但所需要恢复体力的睡眠时间却意外得短啊——希本来想这么说、但他瞥了一眼巨大的落地窗外的风景,就察觉到自己不过是专注筛选读取信息的时候忘记了时间的存在,但事实上已经过去了相当久的时间了。
奴隶贩售会这种重大活动时、人造的日光持续的时间会更久,而在街市上贩售的表会把时间拉长——即是没有相当强的生物钟的话,那一日实际上并非是24个小时而是68个小时,钟表的指针摆动是根据当天的延展而适当延长的事情是发现不了的。
但现在日轮也已经西沉、散发出炫目又有些刺眼的红光。
奴隶贩售会时的黄昏、就已经是第三天的黄昏了吧——也难怪刚才亚绮菈会疲惫得想睡了。
自己身体的机能倒是没怎么受到影响——
或许是自己吸收的智兽族的力量中,有精力特别旺盛的存在——但是、根据他的观察,好像整个奴隶贩卖会上都没有什么陷入疲倦的智兽——
哪怕是那些一天需要的睡眠时间比较久、或者是比较适应夜间的智兽也是如此——难道是在进化的过程中抹消了个体对于光线的感知能力吗。
但从自己认识的智兽族的范畴内、好像并不是这么一回事——无论是在『白狼坊』内还是在克韦夫利的街市上,都存在着在吃早餐的时间懒散散以“早上好”打招呼的。
那么、其实并不是个体差异而是天数差异吧——能够让挂载了电子系统、以及只需要一颗小小的蓄满了灵力的灵石或者是廉价干电池就能维持运转的机械手表的时间都同时发生改变,那么也许也有能调整身体节律的存在。
按照钟表、是在颁奖仪式的30分钟之前是变化之后的施加,按照比例该换算的话、实际身体度过的时间并不止30分。
时间是虚假的——这句话不自觉在他的大脑中浮现出来。
“至少透过屏幕和其他同伴的回馈、王夫殿下并不是个很寡言,那为什么始终都是一副默然无语的态度?”
发出了含混的声音——既不是肯定、也没有特别否认。
大概是连自己都搞不清楚这份心情的缘故。
“啊哈、难道是因为奴隶身份的缘故,以至于和下仆这种说话都格外谨慎吗?”亚绮菈拨弄着头发、耸肩:“没关系、这是无须特别担忧的事态呢——应该说这是完全不需要担忧的才对。无论您的出身是什么、现在的事实都依然是您是主人、而下仆是下人喏。可能会碰到不服气找茬欺负您的、下仆也觉得打小报告并不是什么优良品质。但被欺负了、向靠山报告倒也是理所当然——”
亚绮菈俏皮地向他眨眼:“即使是妮可大人这种级别层阶的,做的太过分了的话,出于对规则的保护制度,女王殿下哪怕偏向于她,到最后应该还是会给她相应的处罚的——不过呢、如果您想要举报妮可大人的时候、虽然在下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受罚的觉悟了,果然还是希望您能口下留情……尽量帮在下把责任全部都推给妮可大人呢。”
“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根据下仆的经验、您这种地位明显比下仆更高的存在,在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的时候,在下建议您坦率地说出来。”亚绮菈的眼角瞥着刚才被自己砸碎了的手腕上表状的碎片:“因为完全是空房间、作为女仆长的从属所必须佩戴的通讯器又因公损伤了——您现在大可以尽情说妮可大人的坏话、根据情况下仆也会附和您的。
如果您不怕死的话、当然也可以说女王殿下的坏话——不过这个话题在下就只会做个聆听者,而不会帮着您一起骂,视情况而定也许在被问话的时候还会把您供述出去——毕竟、再怎么说也是女王殿下让您脱离奴籍的,您竟然还敢挑她的错,不是很卑劣么。”
“妮可大人到底讨不讨厌在下、在下不太清楚,不过您好像很讨厌妮可大人的样子?”
说出来了——
从刚才亚绮菈向他透露了妮可指使她使用高密度信息源对他发起攻击的时候、他就发觉了。
亚绮菈停下了她别致的滔滔不绝。
沉默了片刻后、发出了“呼”地一声,显露出略带腼腆的笑容:“看出来了吗。下仆的敌意……”
“准确的说是听出来的?感觉您好像总在无意中强调这件事。”
“您也未免太敏锐了、这就是拥有堪比高密度信息源机能的身体的反应速度么。”
这和敏锐一点关系都没有吧——他在心里默默吐槽。
应该说感觉不出来的才太过迟钝了。
“下仆确实讨厌妮可大人、讨厌的不得了——她总是不肯让在下多做任何工作、事事都自己承包、责任夸奖荣耀都一并收下——
当然、倒也不是不服气。毕竟妮可大人能力真的很强,工作也很努力——但是、下仆好不容易进入了克韦夫利的王宫,可不是为了吃闲饭的,却还是变成了无所事事的大闲人……好不容易被托付了一项工作竟然还是犯罪。也不知道妮可大人到底是把下仆当做什么了——
从位置来看、她确实是下仆的上司。可是从身份来看——哪怕现在克韦夫利构造都市有平等条款的存在,但也仅仅是不允许利用身份高低来欺压,而不是身份地位本身不存在了——
在下的出身比她还要更好一些来着,而且就人格和工作本身来说也应该是平等的——她却好像完全没有想过平等对待在下似的。”
亚绮菈之前还带着或是僵硬或是虚伪的假笑、现在脸上的笑容却已经完全被强烈的不满取代掉。
“最可恶的就是、她知道在下对于她地厌恶,对此却依然不屑一顾——甚至连在下的厌恶本身也称为被她利用的便利。
毕竟我对她根本就不是言听计从、甚至还会故意找她的麻烦,如此交恶的二者、让我为了她犯罪根本就不可能。”
亚绮菈的手指戳在眉心上:“她也很清楚、以下仆近乎于无的心机眼力,面对您这么个纯洁无暇的存在,肯定会发展成大倒苦水的场面——就像个倒霉的怨妇一样。即使最终并没有实际对您造成任何伤害,把高密度信息源凝结成的武器拿出来比划两下吓唬吓唬您也是必然的,换句话说从今天晚上开始就会演变成抬头不见的关系,我却会给您留下一个精神状态不稳定、背叛上司、没什么本事还喜欢抱怨的极差的第一印象。
纵然您了解了妮可大人的对您的厌烦、在那之前也会对我产生更深的厌倦情绪吧。”
“不会哦。”希很果断地回答:“如果说靠着第一印象就决定了之后一直以来的态度的行动,未免太武断了——第一印象是什么都决定不了的。每时每刻都在变动着的人格、并不能依靠一瞬间的判断就决定了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