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感觉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尽管整体流程是那么的完美、完美到没有一丝瑕疵。
但却总是隐约感觉到、在某一处似乎有什么闭锁着，影响到了她的思考。
是在什么时候产生这种奇怪的想法的呢——总觉得大脑的某一处似乎稍微有一点阻塞。
是在见到那个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但是自己却在那家伙身上找不到任何共通感的时候吗——
还是……？
还是在看到那群获得了机能的动物的时候？
又或者是身处在在地下室茫然自失的时候——？
是——
在她就要想出答案的时候、信号很突兀地恢复了。
沙沙、沙沙，先在耳边响着。
旋即是有些刺耳的“恢复了、恢复了，先看看他们的情况如何吧”，那略带焦虑却又让人安心的声音在耳边旋绕着——
“希尔、大家，你们都没事吗？”
希尔稍微有点后悔——早知道会发生这种情况的话，之前就应该在思考之前先把耳机扯下去，这样就不会让其他人轻易打断她的思路了。
“与其说是没事。”
从莉丝的口中发出声音来、听语气应该是基地中的莉丝——
已经被啃噬掉的一半的身体无恙地恢复了原状，在没有经过调试的情况下。
“不如说是——”
“哇啊、哇啊，哇哇哇！”墨影以超大的声音高声吼着、从另一侧传来了异口同声的喝止，甚至连这一侧都是同样的喝止。
“你在鬼吼鬼叫什么啊？”
“唔——”墨影以求救的眼神看着希。
希只是很平静地耸了耸肩、小声道：“希望您千万不要把我当做理由哦，说什么是为了帮助我之类的。其实我并不介意莉丝大人把现状传达过去的。”
“切——”墨影以上扬的声调道、眉毛也不快地上挑：“啊，是吗，那就没办法了呢。难得我是好心，结果好像却没有人领情，这显得我多没趣啊。”
“你不是一直很没趣吗。”皮艾维尔平淡地吐槽道。
“不要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对我来说这么残酷的话啊。”
“其实我刚才本来想到怎么快速联系你们了、然而可惜我的手和脚都动不了呢，像是僵尸一样。虽然可以通过头脑来运转，但是因为刚才整个系统都停下来了，所以我也就只能想想了。”
“对你自己残酷的话语也不行啊！”
“可是我自己不觉得残酷哦？”
“拜托你变得稍微正常一点之后再开口。”
“好像没办法变得正常了呢、暂时而言。其实也有不少经费投用到我的身上，我现在还是这副不正常的样子真是抱歉了。”
“……”墨影“噗”地吐气：“随便你们吧、你们到底想说什么都随意，不要再影响我的心情了。”
“最影响人的心情的明明就是你……”
在确认了全员都没有太大的障碍、希甚至手臂都没有留下痕迹的短暂沉默后，在耳机中出现了低低的欢呼声的叠加。
虽然几乎每个人都很克制地在欢呼——全部叠在一起、倒是也显得相当响。
希尔好不容易想出的东西又再一次沉入了心脏的底部。
有种难以言说的郁闷感蔓延开来，结果不仅仅是好容易思考出的结论，甚至连正常的对话都快要难以为继了。
“希尔、你的表情看起来怎么好像不太开心？”
希尔猛地回过神来、眼神稍微有些发怔。
“没、没有啊。”她把嘴角挑起来、强行挤出了一个笑容来：“只是刚才我还以为快要死了呢、通讯也没有，屏障的支撑度也不知道能支撑多久。结果竟然能够安然无恙站在这里，实在是有点不可思议。”
“的确是不可思议呢、甚至称作是奇迹都有点矫情了。”白鸦沉声问道：“那么、能不能请你来汇报一下，刚才都发生了什么？记录仪也完全被切断了，什么都读取不到。”
“汇、汇报情况吗。”希尔如梦初醒点点头：“我知道了。”
“为什么不问我呢？”希的手在自己手臂附近**着。
尽管没有任何创口留下来、但在皮肤的表面果然还是浮出了大量的毒血。
血液在挤压出来的时候、仍旧是黑色的，联想到方才密密麻麻的虫蛹，还是让人心有余悸。
然而、那却只是被污染了血液而已。
那些海绵爆炸得很彻底、甚至连一点碎片都没有在希的手臂中残留下来。
对于莉丝、对于普通的身体构成来说，那些虫蛹毫无疑问是剧毒之虫子，然而反过来，希的血液对于那些虫蛹来说才是毒。
“留着杀手锏的人、哪怕确实帮忙度过了危机，也有不可信任的地方。”白鸦无情地回应道：“现在这个时候，能够完全给予信任的，恐怕就只有希尔了。”
“可是、有没有一种情况，就是，在刚才断联的十五分钟内，希尔已经被蛀空了，我们现在都处在不可信的状态？”
希轻描淡写提出了一种极其恐怖但是却又不是没有、甚至算是很大概率的可能性。
“咦？”
希的话提醒了白鸦、她反问了一句：“你们现在是吗？被那些海绵蛀空了的状态？”
“我当然很想回答‘不是’。然而正因为整整十五分钟的时间我们都处在猫箱里，除了我们彼此之间互相观测之外，你们得到的一切信息都是可疑的，也包括希尔亲在内。那么、认为自己就只能相信希尔亲这难道不算是武断吗。”
“你想表达什么？”
“谨慎为王啊，白鸦老大。即使我、墨影大人，还有莉丝大人再不可信，希尔亲再诚实，也存在着只有她被蛀空，我们三个保持着理智，所以、话语比希尔亲更准确的可能性——
当然，现在的希尔亲是绝对可信的，然而我这句话是否可信也还是要交给您自行判断的。”
“这绝对是在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吧？！”
“然而绝对简单的事情是不存在的、不如说元素的最小单位，研究起来说不定比宏观的状态还要更加复杂。”希“嗯嗯”地点着头：“好了、前提我已经说完了，接下来到底该问什么，相信度又该保持在多少，就全部都交给白鸦老大您自行判断了。”
希尔本来稍微有些沮丧——那些话听起来实在像是希在拐弯抹角说她是不可相信的。
希尔本来被打断了思路、心中就有点乱糟糟的，在经过这么一番话语之后，就连她自己都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该不会自己确实是在她自身都没意识到的情形下被夺舍了吧。
之后希虽然绕回来表现出了并非是对她的不信任，她也还是在竭力回忆着过去的记忆，想要找到什么方法来证明她确是自己——
不对、即使记得过去的回忆，只需要把这些全部都提取出来注入到另一个空壳之中，结果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最终其没有什么方法确切的方法能证明，她确实就是自己吗。
即使自己亲眼看着那些黑色的海绵在大量信息的灌注之下爆炸也不能证明她眼前呈现的就一定是真实的信息。
“心跳、呼吸、还有大脑的运转速度都很快呢。”庞戈认真地道：“难道说小希尔很在意刚才希君的那些话语，甚至还非常认真在烦恼着么？”
“是、是啊。”希尔在苦恼片刻之后、却还是肯定了。
在停顿之后、小声道：“希望您还是不要说什么我在这么认真烦恼的情况下肯定不是假货。就算是假货也会认真烦恼的——
刚才我看到的那个我、还有现在站在我身边的莉丝姐，在感觉上有差别，却也只在感觉上有差别。只要稍微注意一点——就比如莉丝姐的意识和视角叠加了之后，就感觉不到差异，就像是莉丝姐本人转移过来了一样。”
“是呢，本来我也没有打算那么说。”
庞戈认真地道：“不过、去苦恼无法证明的东西，也不会有什么进益的。有的时候太过于执着‘想通’这件事，其实本身就是想不通的表现了。在把身体打散了之后再重新构造，以元素化的形态传递，在这个技术刚开始提出的时候不就有人提到过其实这根本就是把人杀死之后再次再生么。哪怕物质、思考都是完全一样的，也不能证明意识层面就没有一点散失——
即使意识层面是完全相同的，不代表之后一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来。关于之前克隆技术的某个失败的案例，不知道小希尔你有没有阅读到？阅读到了之后是否对它有深刻的印象和能引起共鸣的感想呢？”
“失败的案例——很多吧。至少基地里保存着的就不下数万，您说的是哪一个？”
“根据上下文的话。”希开口道：“应该是直接导致克隆技术在几十年内被半永久封存的那个事件？其实只是一个很小的人、引发的微不足道的事件。不过、好像从那里作为分支，检索出来的都是克隆技术被半废止的时空间——也就是我们目前的数据库中大半是该时间点的延续。”
“废止么。”希尔调动了一下大脑。
正因为刚才差不多是半放空的状态，此时想要找到对应的资料反而变得简单了不少。
何况那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却是作为大事件而出现的。
“也就是、身患绝症的研究者在自己签订了同意书、以及在诸多同事的授意下，把自己献上祭坛的那个事件吗？”
“不要说祭坛——”庞戈苦笑：“这么看起来希尔你好像还很反对那个实验？”
“算是事后诸葛亮的反对吧。如果我当时也身处在其中，大概是会支持的。然而在知道了结果之后，肯定是想要反对。”希尔以幽冷的语气道：“他们根本就从一开始就没把实验之后的生命体当做平等的个体来看待这件事，的确很让人——不对，很让我气愤。也就难怪在公平投票的情况下，基本都是反对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