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那种情况,至少在您的眼中应该能看到我在找碎片的场景,那么我方才和您交流的时候,您也就不会那么惊讶了吧。”
若无其事地,给出了正确的结论,卡利特点头认同。
确实在自己的眼中从来都没有看到过她寻找碎片的场景。
哪怕只有一次,自己的惊讶度也会大幅度降低,然而从头至尾看到的只是一个比其他的空壳人偶更加富有生动感,可是却在自己发出声音的时候给出的回应甚至连废弃的残影都不如。
外形和回应道反应速度也成反比么——
反而是越不接近于人形的,能够有更迅速的回馈能力?
可是、其实倒是也没有灵活到能总结规律的地步,何况样本也不是很充足。
“我想要向您汇报一件事。”
“这个你从一开始就已经说过了罢。”
“我知道、但是可能的话果然还是想要按顺序说起。”
“真是奇怪的僵硬感呢,明明语声是很富有情感的,却尽量想要把自己朝着碎片中记录着的所谓的‘机械’的方向靠拢吗。说起来我也曾经一度制作过大量的——可是那玩意、果然在没有相关的钥匙一般的人存在的时候,就只能是废铁。
固定的生命总量之类的,简直是讨人嫌呢。可是、偏偏在这片没什么人息的位置,生命的总量被限制在可怜的程度。
根据地域的不同、有的数字永远也无法填满而造成了其他方面的问题,而有些地方却从一开始就是有限度的数字,并且这个范围还在不断缩小。”
“……”她在思考着之后、又重复起了刚开始的想要汇报的话语。
“为什么每次都是同样的开头、该不会是,我白白高兴了一场了,其实你这家伙就是一个汇报性复读机吧。”
“不知道您发现了没有?”
“发现什么?”
在她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镜子,将一张纯黑色的布匹,盖在了镜子上。
尽管那家伙此刻正靠在对于他而言倒是很适合的座椅上闭目休养生息,但是她还是把那面镜子整个盖得严严实实的。
“怎么?难道说你是想要变魔术吗。”
没有亲眼看到过那种东西、可是作为知识的储备还是存在的。
“魔术吗,或许如此。所谓的魔术是改变他人的感知——那么我现在也要修正您的感知呢。”
她转过身来、靠得很近,却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您应该知道、镜子的那一段,并非是您的倒影的事吧?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
“什么啊、一开始就是想要汇报这种内容吗。”
卡利特的脸上带着略显僵硬的表情。
不过果然从各种意义上而言,他都不算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这一点绝对不会错。
因为、这个世界中并没有他人的存在,也就没有说谎的必要。
甚至于,不需要去回应他人眼中的期待的话,就连自欺欺人这种程度都是没必要的。
尽管“演技”之类的是作为知识而储备的,但是果然还是没有什么应用的机会——甚至出于常识考虑,总是想要依靠演技来解决问题反而是某种意义上的不道德。
所以他的表情原原本本地写在了脸上——
无论是惊慌失措的部分,还是诧异的部分,都原本地写在了自己的脸上。
其实更早地应该把这表情向着镜子显露的,可是由于镜子本身是受着丝线牵系的两端,自己也没有刻意控制表情的必要。
只需要对方做表情,随着对方的心情而动就可以了。
如果说艾深还是通过唇语发现了违和感的话,其实自己甚至还是能够听到微弱的声音的。
还有,那张脸和自己捡拾起来的无用的碎片之中,那位名字叫做“艾深·克里修恩”的脸是一模一样这件事,大概对方也是完全不知道的吧。
经历不同,两个人未必是亲密无间的兄弟。
实际上自己也知道自己的世界并不存在什么兄弟。
毕竟说得稍微难听一点的话,其实自己就是碎片的集合体。
他的认知和一般世界的一般人是不同的。
如果是一般人的认知,应该是人想要获取知识,并且将知识储备在大脑里。
但是在他的认知之中,并非完全是他在获取知识和资讯。
他只是一个纯粹的容器而已——作为盛装着的各类知识以及资讯的容器。
如果每个世界都有着“生命指标”这种东西的存在的话,生命体越多,平摊到个体需要掌握的东西也就越少。
如果是只有一个生命体的世界,还必须要去储备什么的话,那么那些知性将会不由分说地把大量的事物塞到他的脑袋中去。
尽管把记忆提取出来,再覆盖到另一个人的身上,对于人来说算是了不起的创意,哪怕引起了相当严重的灾祸,这是个了不起的创意的这件事,其实在本质上果然也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
不过、其实从一开始自然界的话就在做着这件事。
通过各种渠道让人以为自己是在主动获取,实际上只是引导着大量塞入而已。
比如说寻找到最后,那些碎片的痕迹越来越难以寻觅,自己还是准确地找到了零落碎片的地点。
那些只能够用宗教世代的所谓【天启】来解释。
是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给予了启示,没有发明GPS之类的东西就完全靠着身体来做这种事。
就像是没有闹钟、如果一直都在规律地生活着的话,也能够按照规定的时间内苏醒睡下。
甚至于闹钟之类的、时间的划分方法一类的——只不过是认为用数字划分的区块。
至少对于最初的独自一个人的卡利特而言,所谓的今天和明天的界限并不明显,时间也并非是按照24来划分的。
甚至于能够用来参考的白天黑夜的界限也并不明显。
天空是铅色的、乌涂涂的,作为一度可以作为天然的分界线的事物早已经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
作为人工塞入的“罐头”是有界限的这件事,以自我为中心的艾深是不会认识到这个会把他的根源都动摇的残酷事实的。
实际上、还有比他更天然而博学的家伙什么的,这种事情他完全连想都没有想过。
无端的自信、以及对于自身被注入的同时也是被强化了的无妄的迷恋。
尽管、无论是多么刁钻的东西,也不能认定全世界里只有一个人知道的常识在他的身上并不存在,他的认知是无论世界上有着多么博学之人,也终究也还是有着他知道而对方不知道的空缺。
作为事实而言或许是没有错误的、毕竟作为最初人数还算平衡的世界而言,每个人作为有限度的容器肯定会有所疏漏。
只是他没有思考过自己不是完美的这件事。
以认定自己是完美的生命体为全体、那么再优秀的家伙也还是有不如自己的地方,就看不到对方也可能拥有他没有的优势。
在对照着镜子的时候最初也产生过怀疑,然而最终就被对方的淡然态度所劝服。
然而事实是早已经认定的,自己接下来的行为不过是在认定的事实里寻找证明而已。
并非是因会导致某个结果,而是在确定了结果之后故意去寻找能够作为原因的存在。
并且作为能够向下兼容的卡利特,总能够提供给他最为完美的原因,让他能够心安理得。
把她放在了镜子前、其实也没有什么想要确认的,只是想要让对方认为自己对映像这种事是与事实存在偏差的。
并不是在说谎、也并没有精湛的演技,一旦被逼问就会露出马脚,竟然骗过了对方什么的,果然还是对方自己欺骗自己的能力更胜一筹呢。
卡利特的脸上满是苦笑。
“是呢、那种事情,我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
“但是、作为【审判者】什么的,自认为全知全能的对方却什么都没看出来之类的,难道你就不认为他同样也是在维系这种关系而拼命伪装吗。”
“当然。毕竟我习惯性把所有的可能性都纳入考量之中嘛。如果现实是那样的展开的话,只要对方不主动开口,我也不想主动戳破那层窗户纸,或者说是镜子。”
啊、果然在近距离。
并非是重复着轮转,每一次都从自我介绍开始。
因为身处的世界不同,所以价值观和认知产生了微妙的倾斜和偏差。
对方对于自己的生活感到诧异,而自己对于对方的人生感到妒忌这样的情形。
这样的对话,实在是很让人安心啊。
卡利特的心中暗暗忖度。
本来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依傍的演技,此刻更是露出了略显不合时宜的笑容。
“笑……?为什么会笑呢。”她淡然地问道:“我不觉得这之中存在着什么让人发笑的要素。”
“每个人的笑点不同罢了,还有也并非是想要发笑才笑,或许是忽然感觉到平静了也说不定。”
他凝视着眼前的、本来以为是偶人,结果意外的有自我意识的个体:“那么、请问,您就是那位镜子对面,我兄长的意识吗?”
“并非如此、只有一部分是正确的。我并非是您的兄长的意志而是把相应的要素在这副身体里灌注再塑造。就像是您应该也一度捡拾到了碎片中的卡利特,也和您不能等同视之这件事,就算是您应该也有着清晰的认知吧。
甚至于除了人格不一致之外,我根本就连容貌都无法对应。就像是单纯受到过某个人指导而已,总不能够把教师教过的学生,全部都称作是老师的分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