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层层地打开——更准确地说是层层地踹开。
如果每一次都要吐槽有点辛苦,所以就连远远地注视着这一切的基地的工作人员都懒得说什么了。
“墙壁上是不是有什么……?”庞戈忽然开口问。
“墙壁啊、我从刚才开始就没有看了。”某个工作人员兴致缺缺地用手托着腮道:“反正也就只有眼睛而已。”
“的确是只有眼睛、不过……”庞戈抿细了嘴唇:“难道你们完全没有发现吗?从刚才开始就已经不是真人的眼睛了,而是被雕刻出来的壁画。”
“也没什么区别吧,不如说更无趣了。”
“啊——”希忽然侧过头、开口道:“墙壁上画的是什么?完全看不清楚呢,能不能想办法让颜色变得明亮一些?”
“你对这些圣壁画感兴趣吗?”站在前面的引路者的其中之一、同时也是站在最前头的那个人立刻停下了脚步,满脸堆笑:“当然可以,如果你需要解说的话,我也可以为您解说……”
“特瑞先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总对那些壁画感兴趣……”
“大概是因为那些壁画里多少也融入了他的心血了吧。虽然平时这里黑洞洞的,就算是我们这里的自己人,都没几个愿意多看的。”
那些兵侍们都随着他停下了脚步。
被称作特瑞的把腰间那看起来像是短刃的物事解开来,在墙壁上“嗤”地擦蹭了一下,尾端立刻燃起了火苗。
火炎在墙壁上闪烁着浅淡的光,但是却还是不足以窥视到全貌。
他颇有自信地靠到了右侧的一角、将火把向前轻轻一倾。
整个通道都明亮了起来。
被他点亮的地方,是一个人手中提着的提灯——
在壁画上看起来只有幽微的灯火,却又切实把整个回廊都照亮了。
墙壁上绘制着的,大多是些违反公序良俗的画面——但是、在这些令人面红心跳的画面之下,却是朝拜者。
把这个场景当做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场面叩拜的信徒们——
他们身上所穿着的服装,和希尔一行,以及方才远远看到的守门人们没有任何的差别。
拎着提灯的、是那些穿着和兵士别无二致的服装的人。
连衣服上的花纹都栩栩如生,却唯独没有五官——不管怎么想,能够把衣服的质感都如此完美呈现出来的雕刻者,不可能刻不出五官。
是故意留白了吗?还是没有画完呢?
“为什么这些人都没有五官呢?”克拉莉丝小声问道——
她本来对这些画没什么兴趣,甚至还表现出了恐惧——然而在瞥了一眼之后,注意力就完全被吸引了过去。
因为坦率的个性,当然也忍不住最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是没有雕刻完吗?”
“不、这就是完成品哦。”水果摊贩带着骄傲的语气介绍道:“虽然我也有点不太喜欢特瑞先生总是在显摆自己的雕刻技术这一点,可是事实上他其实还是有炫耀的资本的——这些图案,可以认为像是时计一样的存在——
毕竟在脱离了‘待死’期就不会再死一次的我们来说,时间开始显得没什么意义了,但是我们却也是需要生命周期的,而且——我们也需要掌控某些东西——”
水果摊贩在思考片刻之后、发出了“啊”地一声:“你们看右上方的那里!”
“右上方吗……”
希早就知道会看到什么,只是配合着周围把目光移了过去,也是配合着做出了惊讶的表情,说出“啊、真是不可思议”这种话。
右上方空白的脸颊上、填满了五官。
栩栩如生的、同时连表情都变得生动了起来。
“咦?也就是说会随着时间发生变化的壁画吗?一点就有一个人的脸上出现五官,二十四点则是犹二十四个人的脸上出现五官吗?”
“差不多——不过并不是旧日的时间统计了。”水果摊贩解释道:“每一次、恰好诞下和壁画上数量相同的孩子,一起送入到这些门扉外的‘乐园’之内。每有一个孩子脱离了‘待死’期,就会有一张脸被填满五官,一直到所有的五官全部都被填满为止——”
“……”克拉莉丝咬住嘴唇:“然后……?”
“然后就开始下一个周期、每诞下一个新的孩子,又会抹掉一个五官,一直到所有的五官全部开始抹消掉,再静静等待下一个周期。”水果摊贩悠悠道:“即使是被选作‘圣者’的人,也还是需要休息的,不能连续不断地让生命出生,那样绝对会把我们这里压垮掉,还有他们自己的身体也无法承受。在经过反复验证之后,壁画上的数量是最为合理的,在全部都脱离‘待死’期之前,也好预备圣者发生意外的情况——挑选出新的圣者,再让他们诞下填补了自身的名额。”
虽然之前听到了这边的基本状况之后,克拉莉丝认为自己大概是可以勉强理解这边世界的运作机制的,其实现在她也没有什么听不懂的部分,可是——
就像是看到了那无数双眼睛一样,她大概总还是奢望着会有什么奇迹会诞生,事实上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沿着壁画走下去,又通过了五道门——
克拉莉丝总感觉这样无限延伸着的门,自己一度在哪里体会过。
希尔更是用一只手遮住了自己的脸。
有什么快要从脑海中泛起来,却又像是强硬地使用了某种方法封存住了——
最后一道门、门扉终于不需要再踢开来,而是自己就倒了下去。
在门扉之内,总算是没有了那种如影随形的甜腻味道,取而代之的是其他的香味。
焚烧的木质香气、以及被仔细在焚香笼上细细地熏了香味的丝绸的味道。
房间并不明亮、却也不是黑暗到伸手不见五指。
摇曳着幽色的光辉。
在地板的正中央、是清水潭,潭水中种着——或者应该说是装饰着浅粉色的假荷。
四面不透风的空间,却有凉风轻轻地吹拂着,将荷花吹得左摆右摇的——木质的香味,是从这些假荷花中散发出来的。
在床榻上,是双手交叠躺在床榻上的人,微微闭着双眼——
纤细的睫毛耷下来。
皮肤也是白惨惨的,却并不像是白蜡一般令人害怕,只是不见天日的纯白。
胸口起伏、像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