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1017号也非常清楚一件事——那便是哪怕再习惯疼痛、自己也不算是一个非常擅长忍耐疼痛的人。
那么事实就只有一种了——自己所感受到的疼和其他人感受到的并不相同。
在过去的某件事的回忆涌上心头。
同样程度的测试、自己非常轻松地就通过了，而其他人基本都是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
然后、那些露出痛苦不堪模样的则会被请出房间——
不断折半、到最后只剩下星星寥寥的几个人。
而每次最终剩下的人，能离开房间的就只有自己——剩下的那些全部都是抬着出去的——
不仅仅是那一天、在之后1017号也没有再见到过他们。
是被“处理”掉了呢——也就是说、生命体征停止了么。
1017号只有着相当淡泊的感想。
研究员告诉他、他能一直留存到最后是他们都格外喜欢他，所以为其留下了生存的余地——
这些话的本质、其实不过是希望1017号对他们感恩戴德，然而由于情感的淡泊，他就像是个机器人一般点头。
无论是他们安心了一般的长长吐息、还是抚摸着他的头给他味道很甜的充气糖果吃，其实他都不是很能理解的、
在和希尔之间的关系变得亲近起来之后、在发现希尔也和自己处在同一个房间中，1017号忽然就变得有点紧张起来——他全程都在想办法护住希尔，然而他能做到的实在是非常有限——
在四外都是监控摄像头的状况下、哪怕他想要代替希尔多承担痛苦，就现实角度来说也是完全不允许的——但他也尽了最大的努力。
不过最后让她感觉到欣慰的、大概是希尔每次都能够和自己留到最后，而不是成为的被担架抬出去一去不归的其中一员。
希尔的存在，让他第一次真正地感觉到了原来不是每条生命的消逝——包括自己在内，都是全然无谓。
无法再漠视的存在感、逐渐在内心中占据了越来越强的比重。
或许自己在某种意义上、已经把希尔也视为自己的一部分了——作为自己的半身而存在。
而研究员再次向他卖好、向他表示希尔能够活下来也是因为他们看在他的面子上给予的特别待遇，那个时候的1017号大概第一次流露出了真心的感激——只是那个时候他完全不知道那份心情就是感激，只是感觉到胸腔仿佛被滚烫的血填满。
“你相信他们的话吗？”希尔抱着双膝、肩膀挨着他的肩静静地坐着，低声问道。
“我也不知道——可是、4096号你还活着，那不就证明他们的话是真的么？”1017号的脸上露出了愉快的笑：“啊、在听到他们愿意为了我让你活下来的时候，我大概生平第一次这么感激我自己生得讨他们喜欢这件事——”
她怔了怔、也发出了“噗”地笑声：“我承认你的脸确实非常可爱、可是能如此堂而皇之说这种话你还真是不害臊啊。”
“害臊？为什么要害臊呢？”
“哈啊、算啦——好像和你也不是非常解释得明白，我也就不解释了——”
4096号撩拨了一下自己冰蓝的发丝。
两个人靠得很近、柔软的头发也在他的脸颊上擦过——
淡淡的清水香味传入鼻腔中。
和自己身上有着相似的味道——
“哎、我不知道的事太多啦，4096你千万不要因为这个嫌弃我。只要你耐心的解释、哪怕我不太懂，我也会认真听、认真记在心中，直到能弄清的那一天到来、亲自找你来测验我。”
“是吗、那么，关于直率这一点——你就保持这一点就好啦。尽管很多人会认为坦率是一件羞耻的事情、但其实也是现在不可多得的美德呢。”希尔停顿了一下、道：“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另外一件事哦——我知道现在的你不一定能接受、不一定会相信。不过请时刻把这段话放在心中——像你所说的不要忘却。”
“嗯——”认真地点头。
“1017号你之所以能活下来、还有我能够活下来的原因，都是我们自身的身体强度很高——甚至对于痛觉也不甚敏感。那些研究员并非是喜欢着你、才会留下你和我的性命，情况是恰好相反的——是因为你和我都活了下来，他们才会说喜欢。
这里是【人类基因保存基地】，无论帝国的经济到底多么宽裕，经费还是非常有限的——尤其现在有着无限复制的技术。也就是说如果说帝国的人类们没有闹出什么事端、反对派也式微，这个基地能得以长期存留话，估计最后也剩不下多少实验体——
他们肯定会用这些实验体来进行伤害度逐层递增的实验、而把最终剩下来的部分当做真正的样本来保存。”
“4096号、你还真清楚啊。”
“当然——因为、我原原本本经历过那样的事嘛。”
当时的希尔露出了笑容——
以1017号浅薄的世界观看来、露出了笑容就是高兴，然而希尔当时的笑容却比流眼泪更加悲伤。
就在这个时候、回想起了希尔的话。
还是不能完全理解、那所谓的唯结果论的言语的含义——
可在看到了方才莉丝的反应之后、他确定了一件事——哪怕是在基地受到了“比人类高级数倍”的智兽族、在受到电击之后也还是会感觉到相当强烈的疼痛的。
甚至连皮肤、毛发都会散发出焦糊的味道。
还有这只蝴蝶的羽翅、仅仅是断裂了一个伤口，她的脸都完全扭曲了——如果让他来找一个合适的词、大概是‘龇牙咧嘴’。
那是和初期就被淘汰掉的人们很相似的表情——甚至还赶不上他们更坚强。
“那么——”1017号凝视着克拉莉丝：“受到了电击的小熊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当然不会啊？”克拉莉丝以的理所当然的口吻道：“这里又不是死刑犯的监狱、怎么可能会留下的后遗症……还有、即使这里真的是死刑犯的监狱，那位可是莉丝啊，哪怕她再讨厌我、对我再耿耿于怀，我也不可能会再伤害她一次了——”
“我记得之前好像听到过类似的话呢。”
从短时电击中回过神来的莉丝咬牙切齿地道：“结果却还是把我骗来吃电击——我就不应该相信你这家伙的话、毕竟无论时间过去多久，恶劣的家伙都会一如既往死性不改——”
“不不、我知道这电击不会致命啦，只要不会致命的程度在我看来都只是恶作剧而已，是莉丝你太小心眼了。”克拉莉丝歪歪嘴：“所以、拜托你向你的这位同伴稍微求求情，让他不要再抓着我的翅膀不放了、快要断了！”
“断了不是更好么。”莉丝嘲弄地道：“免得你把你自己的固有技能【逃跑】发挥得那么登峰造极。一旦失去了羽翅、或许你就不会在我心中留下如此挥之不去的阴影了。”
“……”
“好啦、莉丝，差不多可以了——再怎么说她也是咱们的看守，做的太过分了、之后本来是咱们占理的走个形势过场的关于通缉犯相关证言和记录、要变得添加奇怪的石锤的罪啦。”白鸦凑近1017号，拍拍他的头：“差不多的就放手吧——就目前的程度还算是勉强可以解释的程度、伤痕再深一些会给大家带来麻烦的。”
听到了“会给大家带来麻烦”这句话、1017号有了反应，迅速松开了紧握着的手。
他的手掌心中沾满了充满了甜香味的花粉，同时还有碧绿液体。
他有些困惑地盯着掌心的碧绿液体——
“那是血啦。”克拉莉丝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拍着羽翅上的裂痕吐舌道：“竟然盯着血看得这么认真，真恶心。”
“你的血为什么是绿色的？”1017号问道：“应该是赤红的，像是岩浆一样的色彩才对吧。”
他停顿了一下、拊掌道：“原来如此，因为你的血是绿色的、小熊才讨厌你的吧——毕竟这么冷冰冰的，还没有一点颜色，那也就意味着你的性格也是很冷漠的那种吧。”
他把掌心的花粉放到鼻尖下轻嗅嗅、轻声感叹道：“还真是浪费了这么香甜的花粉。是说自身的血液色彩很奇异、为了遮掩自己的劣处，才故意把味道弄得这样装腔作势的么？”
“……”
在莉丝低低的嘲笑中、满头问号的克拉莉丝小声问道：“那个、虽然你的眼神我完全看不出来——可你真的不是故意的么？”
“故意什么？”1017号反问道。
“……”克拉莉丝一只手指按在眉心：“难道因为力量太强了、所以脑子也变得不好使了么。”
她转向白鸦：“白老板、你这个货物原本是打算当做什么定位出售的？难道是打手或者护卫之类的么？”
“本来没有这个打算——但是确实可以纳入考虑范围。”白鸦笑嘻嘻地回答道：“原本咱是想要把他当做吉祥物来着——不过就能力而言、他的价值似乎远超过一般的吉祥物就是了。”
“没错哦。”克拉莉丝拉扯着嘴角：“看来之后的拍卖会我要请假去看看了、到底是哪个倒霉的家伙会把他买下来，我要去提醒那位一句千万不要冲动、看起来像是个人畜无害的摆件、其实是会毫不留情把淑女的翅膀扯裂的炸药。”
“喂喂。”白鸦霎了霎眼：“你好歹也是和咱白狼坊做过生意的主顾，不求你光顾咱们、至少也不要耽误咱们做生意啊——”
“那没办法、谁让他给淑女的身体留下了疤痕呢？尽管在下有着自愈能力、但唯独翅膀的部分没有进化好——咱倒也不是做那特别生意的，也不求着没有一丝瑕疵，何况我有欠着莉丝，既然是莉丝的同伴我肯定可是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原因、就干吃哑巴亏的话，我也是不干的。”
“可是——”1017号指着她的翅膀：“其实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来哦。”
“欸？”克拉莉丝回身抚摸着——在没有摸到伤口、把腰间的佩剑**照了照自己翅膀的影子——
的确没有了伤痕。
“怎……怎么回事？刚才明明那么痛的。”
“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1017号轻声道：“但大概是我为您治疗好了吧。本来我是有点生气、有意想让那伤痕多留一会的、可是白鸦亲说的很对，如果稍后做记录的时候——或者你去为小熊取苏打水的时候、被人看到了问起，也不是很好解释。
我本来是想要逞能才答允了那只犀牛被关进来的、现在已经给大家添麻烦了，现在更加不能意气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