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在一阵猛烈地摇晃之下,真那有些慵懒地睁开了双眼,“谁啊,这么粗暴......”
“是我,还没睡醒么?”揉揉眼睛,真那才看清楚摇晃自己的人是琴里,“我也不想这样啦,谁让你睡得这么沉呢,就跟士道一样,真不愧是亲兄妹。”
“哼哼,那是当然。”真那一骨碌爬了起来,“那么到底有什么事情,突然把我叫起来?”
“收拾下东西,准备登车了。”琴里回答完就起身拎起了一个提袋,看上去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诶?”真那这才发现房间里只剩下了自己和琴里两人,其他人和行李也基本被搬的差不多了,“我难道睡了一整天?”
“没有啦,上边突然通知列车会提前到达,再有两个小时左右就会过来。士道说让你多休息一下就没叫醒你,大家都已经提前往车站那里集合了,就差咱们啦。”
“这样吗,那么就走吧。”真那看看四周似乎也没太多可带的东西,背起随身的小包就和琴里大踏步走出了房间。五河家的驻地离站台还有一段距离,不过已经能看到排队的幸存者了。大家携带的行李也是五花八门,锅碗瓢盆铺盖被褥一应俱全,果然是一副大迁徙的样子。
“该说是热闹呢,还是心酸呢,这么多人都要背井离乡......”真那感叹道,“不过好在大家脸上除了失落之外也有轻松的感觉,这样也算是个可以接受的结局吧。”
“嗯,真希望有一天还能回来看看。”琴里的感触更深一些,毕竟这次对她来说这里是货真价实,独一无二的故乡,“真是的,搞得这么伤感,我都好像听到列车的声音了......”
“什么?你也听到了?”真那有些惊讶,“我还以为是我幻听了,看来不是,难道列车提前到达了?”
“糟糕,那样的话我们得快点和大家会合!不过,好像有些不对?”琴里刚想快走几步就察觉到了异常,这声音并不像列车,更像是货车,而且传来的方向是......车站的反方向?
“不对,琴里,你看那个!”真那更早一点注意到了声音的来源,从城区的方向好几辆大型货车正疾驰而来,看起来正是她曾经在龙胆寺见过的那些车辆!
没等真那搞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那几辆车就撞碎了士兵们布置的路障。多亏了吉野队长安排的钢钉,这些货车没走多远就爆了胎撞到了附近的建筑物而不是直接冲入人群。但好景不长,也不知道是冲击所致还是有人作怪,车厢很快就被打开,里面传出的则是已经几天没听过的咆哮声。
“坏了,那帮家伙破釜沉舟了!”真那看琴里还没反应过来,干脆给了她一巴掌,“快撤,我们在这里什么都做不到,安全要紧!”
与此同时,排队等候的幸存者们也注意到了发生的一切,恐慌立刻以比病毒更可怕的速度蔓延开来。秩序,道德,礼仪,一切在死亡面前都不复存在,幸存者们一边拼命向车站内部挤去一边惊恐地尖叫着,殊不知这些叫声只能成为丧尸们的指路航标。更何况在尸群之中似乎还有某些尚未失去理智的存在在诱导着它们......
“真那,琴里,这边!”慌乱之中二人听到了士道的喊声,两人拼命朝着那边挤了过去。
“怎么样,你们没事吧?”士道顾不上修整,一手牵着一个妹妹就回身向车站方向挤,“这事怪我,早知道应该把真那叫起来一起走才对。”
“别说那么多啦兄长大人,现在人没事就知足了!”真那大声喊着以便士道能在人群的骚动中听到自己的声音,“琴里也还好吗?”
“我,我还好......”琴里涨红了脸喊了一句,很快就让人挤得闭上了嘴。不幸中的万幸,琴里和真那两人都是平素注重身体锻炼的,要是换某些精灵过来非得被冲散了不可,说不定还会被踩踏受伤。一片混乱之中士道也分不清自己走到了哪里,只得硬着头皮往前冲。三人就这样手牵着手挤了不知道多久,终于进入了车站内部。
“士道,危险!”士道正急急忙忙向前冲,突然感觉背后被狠狠拉了一把差点失去平衡。
“耶具矢,夕弦?你们在这里啊!”
“大家都在这边,倒是你差点冲下站台啊!”耶具矢一边拉着三人找到大家,一边抱怨道,“一个个都急急忙忙往前冲,连脚下都不看了......”
“制止,耶具矢之前不也差点冲下去,这里还是宽容点吧。”夕弦在一旁劝道。
“姆,的确是很危险,就算前面的人看到了,后边的人也在不断往前挤呢。”六喰也是心有余悸,“浑身无力差点要了六儿的命......刚刚要不是凛祢拉了一把,六儿也已经掉下去了。”
“诶?可是......我并没有啊?”凛祢听得一头雾水,“刚刚我也差点摔倒,光是维持住自己的重心就已经尽全力了。”
“?可刚才六儿获救之后身边只有凛祢一个认识的人......”六喰皱起了眉头,“不是凛祢的话,还有谁会救六儿呢......”
“好了啦,现在不管那些了,就是不知道这该死的列车什么时候到......”鞠奈焦急地张望着,等待着那救命的列车。
“怎么搞的,发生了什么?”撤离点外围发生暴乱的同时,吉野队长也注意到了骚动,“我们不是要你们宣告明天列车才到吗?”
“我们确实是按照这样宣布,就是为了蒙蔽那些恐怖分子。而公布真正的列车到达时间以后也进行了严格的封锁,应该没有人能把真正的发车时间泄露出去。”渡边也是眉头紧锁,“只是本以为那些家伙好歹也会等到今晚再拼命,没想到就连这么点时间都等不了......”
“渡边,你和新桓留下来维持秩序组织大家登车,我带其他所有班兵投入战斗,不论如何也要尽量避免平民受到威胁!”吉野队长检查了一下手上的枪械,却被渡边一把拦住了。
“队长,你留下,我带人去。”
“我才是指挥官,是这撤离点最高的话事人!”
“所以如果市民们出现骚乱的话,能让他们听话的是你,而不是我。”渡边毫无退让的意思。
“......你说的有理,那拜托你了。”吉野冷静下来,“我相信你有这个能耐拖住他们,我立刻给上边发报,请他们尽可能加速赶来。”
“是。”渡边向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队长,我一直都相信你是个能做出正确决定的人,这次应该也能做到。”
“......去吧,等你的消息。”吉野队长深深看了渡边一眼,转身找新桓布置任务去了。
“怎么样,我们的人齐了吗?”挤出了人群,渡边立刻开始查点人数。
“报告,我们队伍一共剩下十三人,新桓和队长留下来引导平民,剩下十一人全在这里了。”加藤气喘吁吁地报告说。
“好,弟兄们,情况就在眼前,不用多言。就凭我们这点人手是不可能硬扛的,所以我们的目标只是拖延,而非歼灭。现在丧尸群尚未统一目标,我们要先解决那小部分先头部队。”渡边考虑了一下现在的局势,分配着任务。
“可是这样又能拖多久?列车即便得到消息提速,至少也要1小时才行!”加藤摇摇头。
“所以,我们两个要承担不太一样的任务。”渡边抛给加藤一支狙击步枪,“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射击成绩在中队里也是数一数二。这群丧尸里一定有活的在给它们引路,我要你找一个制高点,然后把混在丧尸堆里的混蛋找出来,一个一个敲开他们的脑袋!”
“是!”加藤接过枪张望了一下,迅速向隔离点跑去。隔离点附近有一座瞭望塔,加藤手脚并用爬上了塔顶开始架枪瞄准。
“该死的,今天就和你们算算账......”加藤咬牙切齿地推弹上膛,真丧尸和伪装者还是比较好区别的,就是干扰的丧尸数量太多,好几次都打中了误打误撞跑过来的丧尸。不过士兵们的努力还是有用的,丧尸们虽然在移动,失去人为引导之后效率也下降了不少。
“好,看来缩在最后的就是首领了......”加藤调整了一下瞄准镜,在卡车附近找到了最后一个目标,“该死,偏偏这时候弹药不足!”
“加藤,报告情况。”渡边的声音从通话器里传来。
“我已找到对方首领,但狙击枪弹药不足,自动步枪的射程恐怕不够。”加藤赶紧回话。
“报告对方方向。”渡边那头传来了不少杂音,看来是在奔跑之中。加藤回头扫了一眼没见到他人,不过还是如实报告了对方位置。很快某处就传来了机器的轰鸣声,转瞬之间加藤就看见了那辆曾经属于美九,如今已经撞得不像样子的车全速冲向了对方首领的方向。在车子即将冲进尸群的前一刻,渡边打开车边一个侧翻逃了出来。汽车就那样笔直地冲向了那边,一阵碰撞之后引发了一场爆炸。
“好了,这会大明星的车是彻底要不了了......”加藤无可奈何地放下了枪,“副队长,你怎么样?”
“无妨,但是问题还没解决。”渡边的声音再次响起,“尸群现在没有引路人了,但是幸存者发出的声音太大了,尽管无序但它们还是在缓慢向那头移动,看速度......最多半小时就会完全把车站当做目标。”
“既然如此的话......”渡边沉默了几秒,随后下了命令,“所有人到隔离点集合!”
“一楼门窗封死了没?”渡边按下通信器,向手下队员确认。
“应该没问题了,我亲自确认了一遍。”加藤回了话,“副队长,开始吧。”
得到了手下的回复,渡边默默收起了通信器,走向了身后的储藏室。刚刚在一楼的士兵们也纷纷来到楼上,从储藏室中取出了存放于此的若干水瓶并将其中的液体洒向了窗外。这些并不是普通的水,而是混合了那些遇水就会散发强烈气味吸引丧尸的粉末后得到的溶液。那天夜里真那他们清理掉歹徒们留下的诱敌粉末后并未将其付之一炬,而是在已经无人居住的隔离点存放了起来。当时没人能想到,这个无心之举却在此刻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事实证明,这些东西的效果确实不是盖的。本已经越过隔离点的丧尸也被这冲天的气味吸引了回来,很快就将隔离点团团围住。数以百计的丧尸将这座小旅馆围的水泄不通,兵们观察了半天也没找到哪里有薄弱之处可以突围,只得撤到了屋顶之上。
“这样一来,估计这些家伙一时半会是不会往其他地方看一眼了。”加藤抱着枪靠墙坐下,“渡边,你怎么回事?”
“你说这个?”渡边指了指自己仍在流血的左眼,“刚才跳车的时候地上碰巧有块不大不小的石头硌了一下,没伤到脑子,但这只眼多半是废了吧。”
“......这样啊。”加藤低下了头,“那么,接下来怎么办呢?”
“我们的任务是拖住丧尸群两小时,对于我来说,任务应该算是基本完成了。”渡边用仅剩的右眼看了眼楼下,全部的丧尸都集中到了这边,没有一只奔着车站方向而去,“但是抱歉,我没有别的主意能完成这个任务,所以没办法把你们的存活也考虑进任务条件里。”
“......”楼顶的士兵们一阵沉默,楼下的嘈杂也没人去管了。一楼的防御还有几成完好?没有人关心,所有人都默默看着车站的方向。大约一个小时后,一辆列车终于如期而至,而又过了十几分钟,列车便如同来时那样迅速开走了,一直消失在地平线的那一端。
“谁能告诉我,我的左眼现在怎么样了?”渡边打破了沉默。
“......肿起来了,还有只不知道是什么的飞虫在上面停着。”负责后勤的炊事兵低声答道。
“是吗,看来到了那边我只能当个独眼鬼了,你们要找我报仇推荐从这一边来。”渡边笑道。
“......副队长,以后你的左边就交给我吧,我来当你的左眼,一定......不会放敌人靠近的。”一个有些哽咽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这个声音,你是小野吧。”渡边想了想,还是没有转过头去,“那么,以后左边就交给你了。”
小野拼命点点头,却想起渡边已经看不到这边,连忙哽咽道:“放心吧,这一边我一定死死守住。”
“副队长,弟兄们早就想到这个结局了,不怪你,谁让我们是兵呢。”加藤盘着腿说道,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野,你怕死吗?”渡边冷不丁问道。
“不瞒你说,我还真的怕死。”小野一愣,苦笑着答道,“虽然见了那么多死亡,我还是怕死,不希望看到死亡......”
“说的不错,我也怕死!”加藤突然抬起了头,笑着说道。
众人都对加藤的回答大感意外,但脸上的表情很快从惊愕变成了沉思,最后和加藤一样露出了笑容。
“不错,我也怕!”
“怕死,当然怕死!”
“那副队长,你呢?”
“我?”渡边环视了一遍身边的战友,随后用前所未见得爽朗笑容回答道,“当然怕死,而且我比你们每一个人都要怕死!”说完这句话,楼顶的十一个兵都相视大笑起来。
因为怕死,所以重视生命,哪怕方式不同。
因为怕死,所以选择保护,尽管手段有异。
因为怕死,所以更加见不得更多的人失去生命,为此选择牺牲,有时是少数人,有时还包括自己。
特勤中队最后的士兵们,是在笑声中告别天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