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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不羁嘴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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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当街打狗,有趣有趣......”

众人朝着声源看去,只见一名看似瘦弱的青年从人群中走出,他身上披着一袭白色金纹长衫,手持一把金丝楠木折扇,面带七分戏谑三分洒脱的笑容,淡定地走到贺君安眼前,扬起手臂制止了壮汉,“兄台,手下留情,万一出了人命惊动镇司大人可就大事不妙了。”

“你是什么人?”林少东问道。

贺君安像是没了骨头似的,无助瘫软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使不上。

“失敬,在下只不过是一介默默无闻的状师,像林少爷您这样的大人物应该没听说过我这样的小人物。”

“状师?”

“免贵姓顾。”

“顾......”林少东轻皱了下眉头,“莫非你就是传说中的天谕城状王之王,顾恩亭?”

顾恩亭露出了献媚的笑容,一边走近林少东,一边在嘴上连连夸赞:“哇,没想到林少爷见多识广,连我这种市井小民的名讳都知晓,实在是太厉害啦!”

听到他的名字,林少东的表情就像翻书似的变了一个样,先前的痞气烟消云散,空留下和气之色:“失敬,原来是顾大状师,久仰大名!”

“哇,林少爷实在是太客气了,顾某人何德何能,实在是配不上久仰大名这四个字。”

奄奄一息的贺君安用最后一点力气,抓住了顾恩亭的脚踝,用虚弱的语气恳求道:“帮帮我......”

顾恩亭低头一看,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眼中不曾有半点同情:“仔细一瞧,你这条小狼狗居然没有麒角和麟尾,看起来是个异乡人?”

武熙语赶忙上前想将贺君安扶起,无奈力气不够,只能把他的脑袋枕到了腿上:“君安,你坚持一下,我这就找人带你去医馆......”

“喂喂喂,你们两个惹恼了林少爷,还想着全身而退?呵,”顾恩亭嗤笑了一声,“咬人的小狼狗,现在承认错误还来得及,我相信像林少爷这样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一定会大人不记小人的。”

贺君安没回他的话,奋力瞪着眼睛,用凶恶的眼神回敬了他。

“啧,狗就是狗,不只是会咬人,还喜欢凶人。”顾恩亭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我问你,你凭着红口白牙当街指认林少爷冒犯了你家妹妹,到头来拿得出一丝半点的确凿证据吗?拿不出!”没等对方开口,他便用自问自答接了下去,丝毫不打算给对面辩驳的机会,“他没看到,他没看到,他他他,他们都没看到......”说着,他漫无目的地指了一圈人,就像是在演话剧似的,“正所谓捉贼要捉赃,既然你没有证据,那别人就等同于没有做过,当街污蔑别人的清白活该被打成这样啊!”话音刚落,贺君安一把撰住了他裤腿,狠狠地拉扯了一下。

顾恩亭见状,不慌不忙,俯下身子熟练地用折扇猛抽了一下,然而,他并没有松手,反而扯得更加用力了,“哇,异乡人,我说的都是公道话,要不要一点面子都不给啊?”

“顾大状师说得好!哈哈哈——”林少东发出了爽朗的笑声,“不愧是从京师来的状王之王,说的话句句在理,听君一席话当真犹如拨云见日!”

“顾大状师,我求你行行好,帮帮我们......”武熙语急得眼泪水都掉了下来。

“熙语,你去找大叔......”

“不行,我不能丢下你不管,说好是一家人的!”

“别演了,”顾恩亭耸了耸肩,“没有证据就是没有证据,再演也没用,结果是一样的。”

“对对对,”林少东顺势附和道,“你拿不出证据,本少爷就是没做过!”

这个时候,顾恩亭忽然话锋一转,笑嘻嘻地面向林少东:“他当然是拿不出证据的,因为林少爷压根就没有做过,毕竟像这种光天化日调戏姑娘的事情,净是一些裤裆里没有种的无德败类。”

听了他的话,林少东得意的笑容顿时凝固,转而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眼前的顾恩亭。

“俗话说人在做天在看,无德败类做惯了伤天害理的事情,最终能有什么好下场呢?要么生儿子烂屁屁,要么生女儿烂脸蛋,搞不好老爹老娘还会惨死茅厕,内亲外戚统统暴死街头,转世变成一条在烂泥里翻滚的蛆虫,终日生活在见不得光的地方,随便路过一个人踩一脚就变成一滩臭脓水,真可怜——!”

“顾大状师,你你你,你怎么污言秽语如此之多,说够了没有?”听完这些连珠炮似的痛骂,林少东的面色骤然变得黑里透着青,紧绷着的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

“哇,林少爷,我骂的是那些个做坏事的无德败类,你的脸色怎么会变得这么差?”

“本少爷只不过是觉得......在大街上公然说这些乌七八糟的词眼,实在是太有辱斯文了。”

“林少爷果然是世家子弟,真是知书达理,顾某人自愧不如!”顾恩亭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最初的笑容,“我这就去僻静的地方,用上我毕生所学骂几个时辰,以更加犀利的辞藻从祖上十八代开始一路骂到他子孙后代,”说着,他又一次与周围的人互动了起来,“对了,大家一起来骂,好不好?”

“好——”

林少东察觉到了他的笑里藏刀,黑着一张脸,用咄咄逼人的语气问道:“顾大状师,方才你说没有证据就是本少爷没有做过,可还算数?”

“当然。”

“那依你之见,这个小子当街公然污蔑本少爷,究竟该怎么补偿呢?”

“以我之见......”顾恩亭摸了摸下巴,“给你一个比较中肯的建议:可以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什么事都没发生?”林少东不由得眉宇紧锁,“姓顾的,我是受害者,你却不为我讨补偿,该不会是骂人骂到头昏脑花了吧?”

“顾某人不太明白你想要什么样的补偿?”

林少东板着脸,伸出手指对着贺君安,一点都不客气地要求道:“这家伙挑衅在前又出手在先,瞧瞧本少爷英俊的鼻梁,险些惨遭毒手!赔个几百锭煌银不算过分。”

“几百锭煌银......”顾恩亭掐指算了算,“你继续说,我帮你算算账。”

“看他穷酸到牙根里的样子肯定拿不出这么多钱,索性把他妹妹抵在我林府当贴身陪侍,等到他赚够了钱再来赎她离开,你看如何?”

顾恩亭情不自禁地拍起了手:“没想到林少爷居然如此通晓人情,还给他大把大把的时间还债,实在是我大煌夏千年难得一见的道德之楷模!”

“你这......”贺君安一听,立马表现出了不乐意,可任凭他怎么挣扎就是使不上力气。

“小狼狗,伤得这么重,闭嘴好好听我们聊天就可以啦!”顾恩亭露出了一瞬无奈的笑容,“对了,林少爷,顾某人没记错的话你曾经说过,这位姑娘是出身于风月场所的女人。不知道这句话你还有没有印象?”

“有,”林少东一脸不以为然地回道,“你看看这小美人长得这么标志,哪里能是寻常人家生得出来的,一定是从晏华楼出逃的头牌姑娘!”

话音刚落,顾恩亭面不改色心不跳,对着他来了一句:“你娘是晏华楼的老鸨吧?”

“你说什么?!”林少东听到他的话,立马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暗暗握紧了拳头,“你个臭打官司的,有种就再说一遍试试看,看我不撕烂你的臭嘴!”

“大家都听到了,林少爷要我重复一遍,那我就重复一遍:你娘是晏华楼的老鸨吧?”

“你!!!”

林少东刚抬起手,顾恩亭往后一缩,与他拉开了距离:“林少爷,你怎么忽然就动手了,难道不能以理服人吗?”

“你凭什么骂我娘......”

“那你又凭什么说人家是风月场所的姑娘?”

“哼,论这个女人的姿色相貌绝非凡品,说她是普通村姑本少爷断然不信!”

“顾某人觉得你论相貌猥琐超群,眉间有煞印堂发黑,为人处世低俗人一等,简直是贱中贱,犹如风月场所里的龟公,由此我联想到你老娘可能是老鸨,有道理吗?”

“哈哈哈——”周遭的好事客忍不住笑了出来。

“臭打官司的,你竟敢当众侮辱我娘,找死——!!!”

林少东想都没想就抬起手臂,一拳直勾勾挥向他,可顾恩亭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他的行动,不慌不忙往后小退几步。

“林少爷,大家有道理就讲道理,动手打人算什么本事?”

“你辱骂我娘亲,简直是欺人太甚,我动手打你是护亲之举!”

“哈哈哈......”顾恩亭突然仰天大笑,“林少爷说得不错,方才恼羞成怒朝我挥拳是护亲之举,说白了就是人情世故。大家想一想,我诋毁林少爷的娘亲,险些挨了他的打,方才他指着正经人家的姑娘说三道四,难道就不允许别人的亲来护她了吗?”

“这......”林少东被他绕了进去,一时语塞,不知该回什么话好。

“莫非在这墨轩集镇内,林少爷只许林家人品尝人间冷暖,其他人在你眼里皆为不问人情的飞禽走兽?”

“臭打官司的......”

“说得好——!!!”周围的好事客纷纷鼓起了掌。

顾恩亭展开了折扇,亮出了折扇上的四个龙飞凤舞的毛笔字:口若悬河。

“林少爷,服不服,不服的话我们继续当街对辩?”

“臭打官司的,我看你压根不是口若悬河,而是巧舌如簧!”

“啧,”顾恩亭啧了下舌头,随即将折扇翻了个面,亮出了背后的巧舌如簧四个大字,“巧舌如簧我也有,没想到吧?”

“你你你......”

林少东气得说不出话,刚想说些什么话反驳他,心下暗自一想:跟状师辩岂不是自寻死路?

家丁心虚得不行,用蚊子大的声音,灰溜溜地问了一句:“少爷,我们......怎么办?”

“真晦气,遇到这么个家伙,我们走——!”

正当林少东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顾恩亭却上前拦住了他,笑嘻嘻地问道:“你是不是忘了些什么事情?”

“臭打官司的,你究竟想怎么样,还要当众骂我爹不成?”

“我记得一开始提议作罢的时候,林少爷死活不同意,怎么现在不谈赔偿急着跑路?”

林少东咽了口唾沫,用颤抖的手从腰带上取下了沉甸甸的钱袋,甩手扔给了他:“我身上就带这么多了!”说罢,他带着手下人灰溜溜地离开了。

顾恩亭稳稳地接住了飞来的钱袋,掂量了几下,低声嘟哝了一句:“不愧是地头蛇,出门带这么多钱,比我娘子都富裕!”

林少东等人一走,好事客也各自散去,顾恩亭揣着钱袋子踱步到两人跟前,随手将钱袋子扔在了武熙语脚边:“小狼狗,以后记得要沉住气,是敌是友还没分清楚别胡乱咬人。”

贺君安也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声:“谢谢......”

“谢谢顾大状师......”武熙语抹去了脸上的泪水,朝着他连连点头道谢,就差直接跪下磕头了。

顾恩亭嘴角微微扬起,半蹲下用折扇轻轻打了打他的脸,眼中似乎有一种奇怪的神光:“异乡人,像你这个长相的挺少见,生平就看到过一次。”

听到他这么一说,贺君安眼中顿时冒了光,用尽力气连忙问道:“你见过和我一样的人?”

“见过,”顾恩亭点了点头,“想知道吗?”

贺君安毫不犹豫地微微点了点头。

“我就不告诉你!”

“你......”

“行了,先送你去医馆再说其他的,晚一步可能你就去见始祖了。”说着,顾恩亭将折扇别在腰间,一手搭在他的侧腹,一手抓着他的手臂绕过自己的脖颈,武熙语也有样学样,两人一起用力一扛......没扛起来,“喂,完全看不出来,你有这么重的吗?”

贺君安有气无力地笑了一下:“是你太弱......”

顾恩亭表情一变,立马撒开了手,任凭贺君安摔在地上。

“君安!”

“嘶——”

“小狼狗,嘴巴还欠不欠,知道疼了吧?”

“你真狠......”

顾恩亭没有搭理他,慢步走到大街正中央,用力拍了拍手吆喝一句:“这位姑娘愿拿出一锭煌银作为报酬,哪位壮士能帮忙把这位重伤的小兄弟扛去天道医馆,这一锭煌银就归谁啰!”

一听说有钱拿,立马从街头巷尾赶来好几名身强体壮的大汉,连一旁卖猪肉的老板都放下了手里的活冲了过来。

顾恩亭挑了下眉毛,得意地说道:“学着点,这招就叫有钱能使鬼推磨!”

就这样,武熙语呆呆地看着一群身强体壮的汉子将贺君安四平八稳地抬了起来,齐步并进朝着医馆前行,场面像极了......黑人抬棺。

“傻愣着干什么?”顾恩亭好心提醒了一句,“快跟上去。”

“谢谢顾大状师!”短暂的告别后,武熙语快步跟了上去,在那些人的对比下就像是一只小宠物一样玲珑可爱。

就在这个时候,顾恩亭忽然看到不远处的屋顶上似乎站着两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他们戴着斗笠,完全看不清面容,其中一人身材魁梧,背后还扛着一把重型大剑,另一人则身材相对娇小,腰间携带着一把三尺青锋。

眼睛一闭一睁,屋顶上的人不见了踪影,就好像是幻觉一样。

“最近没睡好,连眼神都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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