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醉仙再会
离开鲤鱼沟之后，贺君安没有马上回到天垣小苑，而是马不停蹄地前往【回梦醉仙楼】，出于某些原因，顾恩亭支开了自己的娘子，跟着他来到了这座全镇最豪华的酒楼。
“哇，你有没有搞错，大白天的专程请我喝酒？”
“不喝酒。”
“你来酒楼不喝酒难道要饮茶？”
“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事先说好，我可没带够钱，像这样高档的地方......”
“不用你花钱，”贺君安一脚跨过了门槛，“刘掌柜.......”
“在在在！”刘掌柜一见到他，立马笑着迎了上来，搓了搓手问道，“贺掌柜，有什么吩咐？”
顾恩亭小声嘀咕道：“贺掌柜？”
贺君安淡定地说了两个字：“清场。”
“清......”刘掌柜脸上的笑容顿时烟消云散，“清场？！”
“我要你的酒楼停止营业一天，所有的损失由我承担。”
话音刚落，跟在他身后的顾恩亭忍不住提醒道：“哇，小狼狗，我真的没带这么多钱，你可别乱来啊！”
“放心，”贺君安耸了耸肩，“既然我说了不会让你花钱，那就不会让你花一分钱。”
刘掌柜转身招呼道：“伙计们，今天不营业，打烊之后回家休息！”
“好——”
“贺掌柜，昨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你的处境也挺危险的，要不要找点人守着门......”
“不用，”贺君安微笑着摇了摇头，“要是有人来找我的话，就让她上楼吧。”
“这......”
在【回梦醉仙楼】的三楼雅间内，桌上有一壶上好的茶水，茶壶旁边摆放着一套名贵的茶具，房间里的一切都同遭遇涂山兄妹的时候一模一样，只不过茶桌另一头不是赵刚，而是换成了一脸茫然的顾恩亭。
“顾大状师，真是麻烦你跟我跑一趟，”贺君安亲自替他斟了一杯茶水，“请。”
“无事献殷勤，背后必有诈，”顾恩亭没有喝茶，神情泰然自若地摇起了折扇，“说说看，你求我帮的到底是个什么忙？”
“想请顾大状师一起拯救他人彷徨无助的灵魂。”
“哇，别把话说得这么高尚，”顾恩亭耸了耸肩，“说白了不就是想要借我这张嘴劝服某个人吗？”
“顾大状师是个明白人。”
“本来我最不喜欢别人藏一半露一半，不过看在你帮过我的份上，还是勉为其难帮你一把，”顾恩亭的脸上浮现了信誓旦旦的笑容，“说说看，对方是谁？身后有没有背景？有没有什么软肋？”
“我想要你劝的是......血盟五大高手之一，涂山萨拉。”
“告辞！”
顾恩亭刚一起身，贺君安立马拽住了他的衣袖：“顾大状师，来都来了扭头就跑，太不仗义了吧？”
“哇，你还敢提仗义二字，我好歹曾经救你于水深火热，结果一扭脸你就把我拖下水，到底是谁不仗义啊？”
“顾大状师，你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好，我不会让对方伤到你一根毫毛的。”
“你有病！”顾恩亭一个劲地吐槽道，“居然想跟杀手面对面谈，还拖着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状师一起谈，你以为你有九条命可以随便挥霍吗？”
“请相信我，她不是冷酷无情的杀手，只不过是误入歧途的可怜人罢了。”
“鬼才信！”
“就在昨天，我和涂山萨拉在火堆旁边过了一夜，明明处在毫无防备的状态，她对我却什么也没做，足以见得她的内心其实是偏向善良的。”
“昨天？”顾恩亭的眼睛瞪得比鸡蛋还大，就差把眼珠子弹出来了，“你和她......衣服都脱了？！”
“你关注的重点好像有点少儿不宜......”
“明明是你做的事情太不适时宜！”
“总而言之，我可以确信她绝对不是个恶人，不应当继续当个杀手堕落下去......我想救她，发自内心地想要救她，救她离开血盟这个吃人的魔窟。”
“神经病！”
“顾大状师......”
“呐，由于这一次有生命危险，权当你是欠我的，以后记得慢慢还！”
听到这句话，贺君安不由得咧嘴一笑，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多谢顾大状师帮忙！”
“行了行了，”顾恩亭摆了摆手，“说说看她的事情......”
“那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
没过多久，戴着面纱的涂山萨拉出现在回梦醉仙楼门前，面色格外平静，坦然跨过了回梦醉仙楼的门槛。
刘掌柜见了她，既没有出声也没有阻拦，继续低着头看账本，就好像没有看到她似的，其他伙计也是一样，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涂山萨拉轻提裙摆，一步一步走上楼梯，默默地来到了雅间门前，推开门的那一刻，贺君安正巧与她四目相对，惊讶之余，他用温和的声音问候了一句：“你来啦？”
“没想到你在这里......”
“你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找我吗？”
涂山萨拉没有说话，脸上泛起了浅浅的红晕：“......”
“这里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贺君安端起一杯茶，悠然自得地抿了一口，“我觉得你一定会来，所以就一直等在这里......”
顾恩亭的脸色煞白，愣愣地朝着她挥了挥手：“你好。”
“你好......”
“你是打算接受我的条件了吗？”
涂山萨拉犹豫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不是。”
“那你为什么......”
“请你把哥哥还给我，我们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原来是这样......”
“可以吗？”
“你不伤害我是因为哥哥还在我手上......”
“不......”涂山萨拉小声嘀咕道，“不伤害你是因为......我不想伤害你......”
顾恩亭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轻轻挑了一下眉毛，露出了略有些惊诧的表情。
“抱歉，”贺君安用十分严肃的语气说道，“我不会放你哥哥走的。”
“你......想怎么样？”
“我想要你......”贺君安的话说到一半，顾恩亭刚喝一半茶水，差点一口喷出来。
涂山萨拉彻底愣住了，整张脸红彤彤的像是个熟透的苹果，脑袋上还冒出了缕缕白烟，就像是发高烧了似的。
“答应我开出的条件，离开血盟，洗心革面当一个好人。”
“呸——”顾恩亭忍不住吐槽道，“能不能说话不要大喘气？！”
“我哪有大喘气？”贺君安理直气壮地回道，“这个叫欲扬先抑，发言是要酝酿感情的！”
“你为什么如此执着要我离开血盟......”
“你明明是个善良的姑娘，心中不掺杂一丝恶念，本就不应该待在见不得光的地方，难道你没法理解吗？”
“你不明白......”
“我不明白什么？”
“在加入千蛊教的那一刻起，我......名字叫做涂山萨拉的人就注定了没有光明可以寻觅，”涂山萨拉的脸上掠过一瞬感伤，“即便是逃离梦魇，也会被梦魇追逐，命运会逼着我远离幸福......无论怎么选择，我面对的是同样黑暗的未来。”
“不对......”
“既然手上染了鲜血，那坏人终究是坏人，与其痛苦地抗争，倒不如安安静静地在泥沼中继续沉沦。”
矛盾的想法，彷徨的人生，无尽的愁绪......太多太多太多的不幸堆叠在了她的豆蔻年华中，以至于这位少女早已对幸福麻木，别说是追求，连望上一眼都觉得奢侈。
“不是这样的......”
“你没有经历过，没有资格说明白。”
“呃......”
顾恩亭见贺君安回不上来，不慌不忙地用香醇的茶水漱了漱口，随后又全数吐回了杯子里。
“哇，姑娘，你说得太对了！”
“你是......”
“顾某人不过是一介普普通通的状师，只是听姑娘刚才一席话，确实是感触颇深，情不自禁感叹一句！”
“你能帮我劝劝贺君安放弃这个幼稚的想法吗？”
“当然可以，”顾恩亭咧嘴一笑，“不过......你有没有听说过好狼和坏兔的故事？”
“好狼和......坏兔？”
“从前有一只小狼崽，面相十分凶恶，却在到处做好事，仅仅是因为做好事能让它感到满足，而恰恰有一只小兔子与之相反，面相纯真善良，但就是专做坏事，单单是因为做坏事能带给它快乐。”
“什么意思？”
“别急，你听我说完......某一天，小狼崽在帮忙搬东西的时候，不小心踩死了一只小蚂蚁，森林里的小动物就将它做的好事全然抛诸脑后，不约而同地指责他是一只坏狼，说狼就是狼，就好比狗改不了吃屎。而碰巧就在那一天，小兔子帮着他的爸爸妈妈一起拔萝卜，于是一下子就变成了人人夸赞的孝顺兔，大家不仅闭口不提它曾经做过的坏事，还对它交口称赞。”
“好过分......”
“小狼崽终日活在其他小动物的指责和谩骂中，但它还是由着本心坚持做好事，而小兔子在体验了一把好人的感觉之后，却依旧到处干着坏事。”顾恩亭绘声绘色地说道，“后来有一天，猎人上山狩猎的时候看到了小狼崽和小兔子，他拉开弓弦，毫不犹豫地朝着他认为的邪恶象征......小狼崽的心窝射出了一支利箭，它应声倒地，没过多久便死去，而小兔子则是被猎人饶过一命，仅仅是因为它看起来人畜无害。”
“你的意思是......”
“我们每一个人在成长过程中建立的人伦道德和社会教条是大同小异的，所谓的正义感永远逼着我们区分眼前表象究竟是善还是恶，可就是在强调要培养好人防范坏人的观念的时候，我们似乎没有人停下来反思，善与恶究竟是什么？”顾恩亭说起话来就像是绕口令一样，无形之中却暗藏逻辑，渐渐将涂山萨拉绕了进去，“无数的事实明确地告诉我们，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善和恶的绝对标签，只有表现得像好人的人和表现得像坏人的人，一个人会做好事并不意味着他不会做坏事，同理，一个人会做坏事也不意味着他不会做好事，天底下根本没有好人和坏人！”
“没有好人和坏人......”
“我们生而为人，谁都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和命运，就像小狼崽和小兔子，他们在猎人眼里早已固定好了善与恶的角色，既然旁人的眼光我们不能去左右，那我们就选择自己怎么去做，用本心去做自己觉得正确的事情，让自己成为真正的自己！”顾恩亭的语气忽然变得激烈了起来，“扪心自问，难道这不是我们自己的人生吗？！”
“可我的人生早就乱七八糟了......”
“即便你的人生充斥着不幸，即便你的眼前看不到光明，即便全世界都把你当成做坏事的小狼崽，即便你......你自己也把自己当成做了坏事的小狼崽，至少还有一个人坚信着，坚信你的灵魂值得救赎，坚信你注定是个好人，坚信你会......放下一切和他在一起！！！”
“等等......”贺君安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顾大状师，你是不是在故意整我？”
“嘘，”顾恩亭给他使了个眼色，“情绪好不容易上来了，别打断我......”
雅间顿时安静得就像是另一个空间一样，涂山萨拉默默低下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贺君安小声嘀咕道：“你好像把她说得脑袋宕机了......”
顾恩亭轻皱了一下眉头：“啧，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再等等......”
“小狼崽......”涂山萨拉抬起头，温热的液体划过她的面颊，在下巴处汇聚成了泪珠，“也可以拥抱光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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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山萨拉】
阿加门德部落联盟天狐族出身的少女，性格羞怯，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想法，年幼时随着哥哥涂山亚弥加入千蛊教，后成为血盟五大高手之一。
擅长弹奏瑶琴及其他乐器，通过音律操控蛊人战斗，同时也能将气劲暗藏于琴声，伤人于无形。
在贺君安连夜捣毁血盟分舵后奉敖问天的命令追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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