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寂静，似乎昨夜的秋雨将那些可爱的小鸟都浇的无话可说了，垂着头，湿淋淋地摇晃着身躯，仿佛下一刻就要从枝头掉下去一样。
艾撒利站在镜子面前，双眼中流转着一如既往的冷冽，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整理着礼服衣着。深蓝色的礼服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更偏暗的裤子则将他的双腿衬托地极为修长，一双黑色马靴——他总是喜欢穿这种随时可以战斗的鞋子——踩在地上，给了他无尽的力量。
“陛下穿这身真好看。”
匆忙换好女仆装的爱丽丝凑了过来，一边用梳子梳理着自己的紫色长发，露出了可爱的笑靥。
“裙子。”艾撒利淡淡地说道，爱丽丝立刻看向自己的裙子——
“呀！”
裙子没有穿好……露出了些不太该露出来的东西。
“等我一下，陛下！”
艾撒利无所谓，他等爱丽丝等习惯了，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好了好了。”爱丽丝重新整理了一遍自己的衣着，又围上了小围裙，“差不多，我弄好了，陛下。”
“……”艾撒利转过头，打量了一会爱丽丝——然后他捡起被爱丽丝丢在一边的头饰，亲手为爱丽丝戴上了可爱的蕾丝头饰。
“……呃。”
“别丢三落四的。”艾撒利平静地提醒着，目光看向了一旁的钟表，“今天时间富裕，议事会休会。今天再去看一看造纸技术与印刷技术吧。”
“好呀。”爱丽丝没有意见，艾撒利带着她到处走她就挺满意的。“您的选址就放在那里了嘛？”
“对，艾瑞克城外的庄园常年不用，目前也只有佣人在打理。”
“所以您就抢过来了吗？哎呀……”爱丽丝说了一半，被艾撒利敲了敲脑袋。
“我可没抢，他自己贡献的。”艾撒利面无表情，收回了惩戒爱丽丝的手，“不要乱说，不然扣你工资。”
“……”爱丽丝吐了吐舌头，不再多说什么，她知道艾撒利的习惯，这个时候继续皮就没有好下场了。“您今天打算看什么？看他们人吗？”
“怎么可能。”艾撒利翻了个白眼，露出了无奈的神情，“我更关注他们能不能再此基础上更多的创新。毕竟，现在的配方虽然是便宜的，但速度仍然不够快。”
“您难道要一秒造纸嘛？”爱丽丝也很无奈，她的主人真是贪心。
“而且，还有就是印刷的成本偏高，如果每要印刷一个文件就得做一个模板的话，这可真是太麻烦了。”艾撒利无情地吐槽着原始印刷技术的可悲，“我在想，如果我们在其中加入魔法什么的，能不能改变其运行模式，降低其印刷成本。”
“这样呀……”一谈到魔法，爱丽丝就没话可说了，她对于魔法几乎一无所知。
“走了。”艾撒利推开房门，爱丽丝紧跟其后，跟在他的背后。
“您觉得魔法能在这里做到什么？”
“魔法是一个高效的模式，它能够将人的意志高效地投射在世界上。因此，如果我们用魔法作为整个机械的运行底层逻辑，也许就能够改善这些。”
“……”爱丽丝无话可说，她的嘴角掠过一丝苦笑。
艾撒利的目光不经意地看到了她的苦涩表情，但却很快收回眼神，装作没看见。思绪流转，他换了个话题。
“爱丽丝。”
“嗯？”
“最近需要你盯紧点，甚至需要对我们自己人也盯紧点。”艾撒利淡淡地说道，自从他下令军队进驻各大城市之后，他就感到暗中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像是即将到来的风暴，却在穹顶上凝聚云雨，不敢与太阳正面对抗。
“诶……为什么？”
“改革，我的改革注定杀死无数不肯醒悟的反动派，在改革之后，全莫兹兰的人要么拥抱新生，要么与过去一起去死。”艾撒利冷冷地说道。
“那为什么不直接戒严呢？”
“戒严了之后你怎么查？”艾撒利反问道，“想要抓到兔子的第一步就是不要惊动它们，我们得谨慎行事。”
“这样呀。”爱丽丝明白了艾撒利的意思，却又有些疑惑。“您甚至担忧我们自己人中也会有背叛者？”
“在面对新时代时，旧时代的忠诚不是那么的可靠。我能信任的人，除了与我拥有同样想法的人之外，只有你。”艾撒利淡淡地回答道，语气中没有紧张，也没有担忧，仅有的情绪是毅然决然的平静。
“……陛下，只信任我……”
“对。”艾撒利闭上了眼睛，漫步在皇宫之中，寂静的走廊里见不到几个人，脚步声久久回荡着，如同死神的钟表，即将为每个人带来终结。“爱丽丝，是忠诚，还是背叛，取决于你。”
“……陛下，我早就一无所有了。”爱丽丝苦笑一声，紧紧地跟着艾撒利，“自从我出生之时，我就见到了贫穷……然后，他们两个生了好多弟弟妹妹，家庭愈发贫寒。他们不喜欢女孩，因为女孩嫁人要给嫁妆，而男孩既可以干活，也可以拿嫁妆。”
艾撒利静静地听着，他知道爱丽丝无人可以倾诉，他也知道那种痛苦，所以没有打断她。
“所以，我就被送到王室服务……每个月的钱要拿去给他们补贴家用，但我把更多钱给了弟弟妹妹们，让她们去读书，学习魔法，以求他们能有更好的未来……”爱丽丝说的声音越来越小，心情也越来越悲伤。
“……”
“所以，在您为我驱散了父母的阴霾，为我出钱供我的弟弟妹妹们上学时，我的一切就属于您，我愿意将一生都献给您。”爱丽丝突然站住了脚步，伸手拉住了艾撒利的袖口，低着头咬着嘴唇，泪水无法控制地涌了出来。
“说就说，哭什么。”艾撒利顿时感觉一阵头疼，搞得好像是自己把爱丽丝弄哭了一般。很无奈，他掏出了手帕，左手抬起她的下巴，右手则为她擦拭着眼角。
“陛下……”爱丽丝啜泣着，直接扑到艾撒利怀里，这份冰冷的温暖是她一直渴求着的，她再也无法忍耐了。
“……别把我的衣服弄脏了呀。”艾撒利嘴上嫌弃地抱怨着，却没有推开爱丽丝，轻柔地为她擦去每一滴泪水，思维却转向了另一件事。“之后，我要为我的母亲举办一场隆重的葬礼，你也要参加。”
“嗯！”爱丽丝重重地点点头，抽了抽可爱的小鼻子说道。
“再然后，我教你魔法吧。”
“诶？”
“放心，不收你钱。”艾撒利没好气地说道，“虽然我不是老师，但是我怎么说也是个上级魔法师，教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没有，不是说陛下不行……”爱丽丝惊讶地抬起头，看着艾撒利异色地眼瞳，那蓝色是那么深邃，那绿色是那么神秘，“是不是太麻烦陛下了。”
“改革的结果之一，就是我们工作量的减小，让更多人参与到管理之中来。”艾撒利解释道，“把那些不那么重要的事情丢掉了，我们就有的是时间了。”
“……嗯。谢谢您。”爱丽丝不再推脱了，她明白艾撒利其实看到了自己的表情，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这样好看多了。”
艾撒利轻笑着，虽然爱丽丝的眼角微微泛红，但这样美丽的女孩才是她的好女孩。
“嗯……”
爱丽丝轻声回应道，她从艾撒利的怀中站稳了脚跟，“谢谢您。”
“还说什么。”艾撒利无奈摇了摇头，真是拿爱丽丝没办法呀。“走吧，再耽误时间就赶不上了。”
“我们不就去看看印刷和造纸嘛……”
“一天就干一件事？”艾撒利反问道，虽然他也没想好干什么比较好，其余的文件也写的差不多了，改革的大纲早已列好，一时间他还真的想不到干什么比较好。“看完了的话，跟我巡城吧。”
“巡城？”
“嗯，巡城。我想把王都以前的地下陵墓拆了，改成下水道系统——学院那边的下水道真的很不错，街上不会积水，而且卫生系统也很好。”
“……”爱丽丝微微无语，这是要干啥呀，完全把过去的国王们当成垃圾嘛？不过转念一想，这个样子才像是艾撒利嘛。
蔑视一切旧有权威，正面毁灭它们，坐视它们被迫接受他给予的一切。凌驾于所有人的意志之上，依靠自己的实力与人格魅力而制霸莫兹兰与乌洛列斯，对失败者毫无兴趣，永远在向更强者挑战的皇帝。
这才是爱丽丝的主人，莫兹兰的主人，艾撒利修斯·莫斯海拉尔。
他行事暴戾，却总有一份细腻。他心态冷酷，却总是察觉他人的敏感。他喜好征服他人，却从不欺辱他人。
这样一个拥有极致个人意志，自我中心化却永远关照他人的皇帝，有谁会不爱呢？
“我觉得挺好的，毕竟莫兹兰也没有全尸埋葬的习俗，谁死后都是一把灰。”艾撒利耸了耸肩，再度开始了行进，“放个骨灰盒能占用多少地方？不如直接直接掏出来找棵树下面埋了呢。”
“呃……”爱丽丝无奈，艾撒利的生死观有时候也是吓人。
“就这样吧。”艾撒利自顾自地决定了一切，“之后找个地方种棵树，把所有国王的骨灰掏出来撒下面，然后刻个牌子，正面姓名背后生平。嗯，省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