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回到了房间，但是这一次凯西却没法保持低调，身旁的这个男人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身披黑色长袍，气势如山，走过的地方都几乎要将空气凝固。
当然了，汉斯的那些手下们——也随之感觉到了一种恐惧的压迫感，这种感觉是他们在任何暴君身上都没有见过的。他们有的人开始恐慌，偷偷跑到了汉斯的房间。汉斯苦笑一声，只是挥了挥手，让他们不要打听这些。
艾撒利将门直接推开，完全不顾这门可能是锁着的——要是真的是锁着的，他恐怕会直接拔剑砍门了。
“……”汉斯无言地站起身，再一次面对了这位暴君，莫兹兰的帝王。
“看起来你招到的这些人不怎么样。”
声音冷淡，充满了不屑。
“如果你非要以你自己为标准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勇敢的人。”汉斯鼓起勇气回答道，尽管他很清楚，自己在这里正是他的需要，艾撒利不可能动手杀他，但是他仍然忍不住地声音有些颤抖。
他又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艾撒利，是一个暴戾的君王的话，随时可能因为冒犯而流血千里，那么现在的艾撒利，感觉上就是行走的灾厄，光是站着就可以将人的生命吞噬掉，不分缘由，如同自然的雄力，不可预测。
“现在看来，你还像个样。”艾撒利淡淡地评价道。
“我听闻了你的事迹……你在莫兹兰，干了很多很有革命性的事情。”汉斯吞咽了一口口水，心中鼓起勇气，来问他所没有来得及问的问题，“如你上次所说，谁需要我们做什么，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可是，你在莫兹兰的所作所为，真的是莫兹兰人们需要的事情吗？”
凯西瞪大了眼睛，汉斯居然直接质问了艾撒利的变革方案！她连忙把门给关上，以防外人听到这些事情。
“你是要活成人们的傀儡，还是活成人们的君王？”艾撒利没有生气，反倒是似乎有些耐心解答汉斯的疑问。
“我不想领凌驾于任何人头上，也不想让任何人凌驾在我的头上。”汉斯也立场鲜明地说道，他与艾撒利是有相近的地方的，但是他们始终是不同的。
“是吗，可我看来你只是在尝试活成人们的小丑，通过各种举措逗他们开心。”
“为他们做事，就是小丑？”
“不为自己的想法行动，就是小丑。”
这个问题上，两个人根本聊不来。
“我的理想是，让所有人都可以自由的活着，不用给谁弯腰下跪，也不要踩在别人的头上。”汉斯语气坚定地说道，“你有这个倾向，但是你却在用人们对你的信任，完成你自己的理想。”
“真的勇士应该因我的理想而追随我的脚步，而不是像废物一样，被一些蝇头小利吸引着来簇拥我的足迹。”艾撒利高傲地说道，他的语气虽然不屑，但却从来不让人感到反感与厌恶，只会让人恐惧或敬仰。“我必将烧尽整个旧世界，一切我所厌弃的，我都会杀死，摧毁，践踏为齑粉。”
“你可曾设想过他们没了现在的制度，又要怎么样地活在一个混乱的社会里？他们又需要以什么样的方式，拥有一个稳定的秩序？”汉斯继续追问着艾撒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与艾撒利都是斗争者，但是他在不断地建构自己的理论，而艾撒利……
“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
“我为什么要在乎？”艾撒利反问道，他的语气里面充满了嫌弃，“当旧的秩序崩塌之后，总是要有新的秩序来填补这份真空的，所以我为什么要在乎？”
“那如果，这个秩序仍然是你不喜欢的呢？”
“那就再一次地毁掉，我能够毁掉一个旧秩序，也能毁掉另一个。”艾撒利闭上了眼睛，汉斯知道那眼中的滔天怒意，那与自己是相同的。“直到这个世界的人们给出我满意的答案之前，我会让他们永无安宁。”
艾撒利缓缓睁开眼睛，汉斯看到了那火焰——那仿佛要将一切都烧净的天罚之火，一瞬之间，他竟然差点真的以为艾撒利是一位神明，是行走在人间的末日审判。
“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了末日。”
汉斯如实说道，他直视着艾撒利，对方地气势仍然高大地要把他的脊背都给压弯，但是他仍然不卑不亢地直视着他。
“你会给这个世界带来灾厄。”
“这个世界活该受苦。”艾撒利冷笑着回答道，他缓缓地迈开了脚步，走在了酒店的木质地板之上，每一次落下的脚步都响起了恐惧的回声。“我正是这个世界所创造出来的，是这个世界的一切丑恶与扭曲，是这个世界的所有憎恨与仇怨。这个世界造下了太多痛苦，而我只是复仇最坚决的一个。你知道，当一切都在燃烧的时候，第一个火星是谁，并不重要。”
“……这点，我同意。”汉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是的，这个世界活该覆灭，但是并不应该只是去摧毁它，必须要为这些还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们找到出路。”
“我在你的眼睛里，看到与我相同的东西，但是你却不是我。”艾撒利看着汉斯的眼眸，“你也在仇恨着，你为什么在仇恨？你应该没有什么仇恨。”
“我仇恨这个世界的不公，不意味着我一定要被不公伤害。”汉斯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眼神之中的坚定更甚，“无聊的正义感，不是吗？我就看不得别人劳苦半生还穷困潦倒，而我一事无成却衣食无忧。每当我意识到，自己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不劳而获之上的，我就恨不得要杀死这个世界：它剥夺了我证明自己的方式，它强行将我变成了压迫者，而我不想做一个强盗，更不想被迫去做一个强盗！”
“……很好。”艾撒利似乎是有些欣赏汉斯，他微微的颔首，“记住你的仇恨，你要将它化作滔天巨浪，涤荡一切脏污，腐败与混乱。铭记它，它使你强大。”
“可我本不想仇恨。”
“那你就一事无成。”艾撒利回答道，语气平静而冷漠，只是在陈述一个毫无意义地事实，“再者，本来，只是一个无聊的借口，一个让所有人都觉得自己似乎不是个废物的借口罢了。”
“……你打算怎么做？”
“重要的是，你打算怎么做。”
“对你来说？”
“对你来说。”
“……”
“对我而言，你要做什么都没有意义。如果你有同样的理想，就跟上我的脚步；如果你保持犹豫，就给我让开路；如果你想要阻拦我，就化作我脚下的尘土。”艾撒利仍然是一副冷漠的模样，一切都不过是无关紧要的浮云罢了。“做好你该做的，做好我们的交易，除此之外，你要想做你的理想，就去做吧，别光是挂在嘴上说说，那，才是废物的模样。”
“……嗯，我仍然在积蓄力量，更多的人们正在聆听我的想法。”汉斯也不再恐惧了，他重新站直了身子，这一次他挺起了胸膛，高抬着他的下巴。
“昂首挺胸，并不意味着你是个荣誉的人，如果你没有摧毁一切质疑者的意志，那只不过是小丑夹道罢了。”艾撒利看向了背后一眼不发的凯西，“你该学学凯西，看看她到底是怎么行动的。”
凯西瞪大了眼睛，怎么突然说道自己身上了！她只是在站着没动啊！
“的确，虽然很多时候，她什么都不在乎，但是这仍然是一种勇气——敢于面对一切未知的勇气。”汉斯也点了点头，他非常赞同艾撒利的话，除了两个人的最终目的可能不同，两个人居然惊人的相似。“你知道你很像是某一个诡计多端的男人吗？”
“诡计多端？那不是我的风格，那是艾瑞克的。”艾撒利冷笑一声，“我和他的确很像，不然我们成不了生死与共的兄弟。但是，我们仍然是不同的，他倒是和你更像，至少从目的上讲。”
“……哥哥。”汉斯叹了口气，他早有猜测，但是在真正得知是自己的哥哥在主导着新秩序的建立时，心中曾经的那份对于艾瑞克世故的埋怨烟消云散——他并不是一个世故而功利的人，而是一个十分懂得隐藏自己，并不惜一切手段抵达目的的智者。“毕竟我们是兄弟，相像也是正常的事情。”
“不同在于，他的出发点，是爱。”艾撒利似乎叹了口气，“他越爱着这个世界上的人们，就越希望这个世界被摧毁。他爱着很多很多事物，凯西，情人，莫兹兰，甚至是你。”
“……”汉斯沉默了，他知道，自己在这里艾瑞克肯定是知道的，即便他并不希望自己远渡重洋以身涉险，却仍然支持着自己的理想。他是自己真正的好哥哥，虽并非同父同母，却远胜一切亲兄弟。
“做你所能，汉斯。”艾撒利来到汉斯地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汉斯感受到那沉重的力量，“我会再次联系你，届时，我希望你已经开始将你的理想践行。”
（气场全开的一章，好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