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木屋到村庄，两地之间不超过半天的脚程，如果快一点，两个小时左右就到，偶尔会有游牧的商人误闯进这里，他们的马儿载着村里难得一见的货物，若有需要，有点闲钱的家庭会选择购买补贴家用，没钱或者不收钱的，商人与村民之间会以物换物的方式交易。
艾丽娜提着大篮子，里面装满她做好的面点，还有默克城邦买来的水果肉蛋，她要送到村子里唯一的学校，孩子每天吃粗粮，少量的蔬菜，肉几乎没有，儿时如果得不到大量营养补充，年龄大了就会完全定型，对于身体发育没有任何好处。
她走到村内北方尽头，农田前的木栅栏围着一片空地，大木屋内传来起伏的读书声，修茨先生在教孩子识字，艾丽娜拉开木栅栏，走进屋内厨房，里面很简陋，除了菜刀锅碗，没有多余的厨具使用。
修茨先生的厨艺确实不怎么样，还有不少没吃完的蔬菜堆在角落。
正好快到中午，艾丽娜切菜炖锅，煎炒煮炸，才一个钟头，做了十六份丰盛的午餐，包括修茨先生与她自己的那份，学校里的人并不是很多。
村里里愿意将孩子送来读书的父母极少，也没有提供更多的帮助，一方面因为贫穷，另一方面大部分的人认为，就算认识字也不会让他们地里的粮食增加收成。
香味早就将孩子们吸引过来，大桌子摆满食物，调皮的男生悄悄伸手掐了点奶油抹在嘴里仔细品尝，艾丽娜与修茨没有制止，微笑着宣布开始用餐。
“吃饭喽！！”
“哦！！”
欢呼声盖过艾丽娜的笑声，十六个人围着长长的大桌子，除了心事重重的艾丽娜与文质彬彬的老师修茨外，小家伙们完全没有吃相，风卷残云般颇有乡下粗旷农民的气质。
直到修茨用餐完毕，默念祷告词后，艾丽娜盘子里还剩一半，她慢慢的吃，边吃边想，孩子们已经在外面玩闹，餐厅只剩下两人，修茨默默的注视着艾丽娜，观察对方左右变化的表情，猜测对方遇到了什么难事。
小女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将盘子里的残余咽下，开始收拾餐桌。
“我来帮你。”
“你是老师，不陪陪孩子吗？”
“做完这些也不迟。”
艾丽娜没有阻止，有修茨的帮助，饭后工作很快结束，艾丽娜趴在窗户前，望着屋外欢快的孩童，想起自己的曾经。
修茨不知在什么时候，走到艾丽娜的旁边，也学着趴在窗口，冷不丁突然问话。
“遇到了什么难处？可以和我说说？”
艾丽娜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又点头，不表示否定或者肯定。
“没什么，总觉得这群孩子可以无忧无虑的玩耍，真令人羡慕，而你作为他们的老师，每天也能参与其中，当个孩子王，哈哈……”
“说起老师，你的学识比我更深，比我更适合。”
“适合？我可不这么认为。”
修茨盯着对方的脸，想看出对方脸上隐藏的信息，艾丽娜表情平静，猜不透她说的话蕴含何种意味，她接着说。
“修茨先生，你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吗？躲在荒野乡下，每天吃不饱穿不暖，整日与孩子打交道？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想要回去的愿望？”
“我记得和你说过，我的家庭早已分崩离析，家族中只剩我一个，而我也只是会写字而已。”
“不，这不是理由。”
艾丽娜一口否定，这个世界识字的人很少，稍微有点文化都可以在地方找个好差事。
“我很喜欢孩子，与孩子共处能让我感到放松，怎么样，这个理由充分吗？”
修茨的笑容很暖，很亲和，艾丽娜没有继续看他，她撇过头，盯着远方。
“冒昧问一句，修茨先生，能告诉我你的年龄吗？”
“今年应该二十六了，为什么要问这些？”
艾丽娜没有回头。
“你真的很喜欢小孩？”
“当然，我会把他们当作自己的亲身骨肉照顾。”
“亲身骨肉……难道你不想拥有自己的儿女？你还很年轻，我倒不认为修茨先生躲在这里是明智的抉择，据我观察，这座村子的女性没有一个配得上你。”
修茨半开玩笑的说道。
“还有一个你没算进去。”
“哦？是谁？”
修茨笑而不语，艾丽娜听出话外之意，愣神片刻，她没有往下接，选择转移话题。
“这群孩子，你要教他们多长时间？”
“什么？”
“我换个说法，你想让这些孩子留在你身边多久。”
“自然是将自己所知道的东西全部教会后，就离开他们。”
“修茨先生，你的回答太模糊，知识与经验是人一生都学不完的财富，难道你告诉我，你想留着一辈子？又或者，你根本没考虑过这件事，只是因为你是这个村子的外来者，村里年长的人并不待见你，除了那些未成年的小孩？你唯一的寄托就是这些小孩？”
“这……我只是……”
修茨结结巴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确实没考虑过自己以后的事，每天有孩子陪伴他就很满足了。
“唉！……也许我不该问这些，我和你一样都是外来人，我又有什么资格教训你……”
说完，艾丽娜眼神落寞的看着天空，迷茫与无助缠绕在她心间，艾丽娜非常明白，她的身份比修茨还要奇怪，她甚至不是这个世界的居民。
肩膀被陌生的手触碰，艾丽娜神经反射式的跳开，手足无措的修茨尴尬解释。
“艾丽娜，我刚刚只是……”
“修茨先生，我能理解你出格的举动，你不需要辩解，只不过你好像忽略了我的年龄，你觉得我多大？”
“十六？十七？难道……”
“你不用猜了，没有答案，我再问你，你觉得我是哪国人？”
艾丽娜的头发是亚麻色，颜色偏深。
“布罗王国？”
艾丽娜摇头。
“很可惜，也没有答案，最后一个问题，你认为我是男是女？”
“当然是女孩。”
“这个问题同样没有答案。”
“啊？！”
修茨吃惊的看着对方，他不明白艾丽娜的话是什么意思，对方身上女性特征非常明显，没有喉结，胸前略有起伏，身材匀称，就是穿搭有点不像普通女孩，他确实从来没见过艾丽娜穿裙子。
“修茨先生，你不用惊讶，在我的身上有很多你不知道的秘密，不方便透露，想必你也能理解。”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
艾丽娜沉默不语，午后的阳光直射而下，木栅栏围着的这片土地上，孩童玩闹的声音盖过了一切。
“当一个人遇到困难找不到解决方法，那个人就会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的，而我说这些的目的，也是如此。”
“那么，你的答案找到了吗？”
艾丽娜没有回答，她将之前的提问复述一遍，眼神诚恳。
“你想教那些孩子多长时间？”
“这个……我可能需要仔细想想。”
“我想，我也是。”
谈话终止，艾丽娜提起空篮子，临走前嘱咐修茨先生，她准备了些许点心，可以在下午时分与孩子们一同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