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潘德拉！咋把两个小娃娃带上来啦？”
“老混球！干你的活！”
“切！”
大副拍拍屁股笑了笑，继续指挥水手装填货物，时间还早，两人跟随船长到达甲板，除去正中央掌舵位置，左右人来人往，所有船员都挺好奇潘德拉要干嘛。
“船长，这个妞是不是你刚刚出去找的，准备给兄弟们去火？哈哈哈哈……”
哄笑声此起彼伏，卡姆依脸色冷凝，艾丽娜充耳不闻，这群粗糙的汉子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她也不往心里去。
“谁再多嘴，下个月的工资别要了！”
此话一出，船员果然老实许多，闹腾的家伙自找没趣，只得闭嘴默默搬货。
“手下跟着我惯了，口无遮拦，刚刚的话实为玩笑。”
卡姆依干巴巴的笑了笑：“我能理解。”
“那就好，我们开始吗？”
艾丽娜的衣服被卡姆依暗中扯了一下，他小声喃喃：“喂！说点什么啊……”
“咳！……船长，请稍等，我们需要商量商量，不知……”
“好说，来，进舱！”船长大手一挥，推开舱门，这里是他的休息室，将内部煤油灯点亮后，关上舱门，除了甲板人员走动的脚步声，听不到其它。
“现在可以了吗？”
这两人背过身，窃窃私语，船长也没怀疑，反正只要能解决海上长时间航行时水手的健康问题，他就能省下一大笔钱。
“……”
“……”
“……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进过艾丽娜的教导，卡姆依从紧张的情绪中恢复。
“船长先生，我猜您船上的补给，酒肉居多，对吗？”
“是的。”
“问题就在这里，我建议你让水手们平时的饮食荤素搭配，这样就能最大限度保证水手们不会生病。”
船长摇头笑了笑：“说的简单，但蔬菜水果在海上如何长时间保存？我倒是听说过教会使用一种晶蓝色魔石用以储存食物，可像我这样的普通人，从哪里获得那么高级的道具？恐怕……价格不菲吧！”
潘德拉心中隐隐确认，对方可能与教会关系密切，就算他是个老大粗，但他不是傻子，走南闯北那么多年，辩人识物的能力他还是有的，关于魔石一些特性他听过不少。
“您想多了，并不需要那么麻烦。”
“哦？”还有什么东西能降低温度延长保质时间吗？如果有的话，应该是硝石，潘德拉也考虑过，只是如果把硝石往船上装，会导致两个问题，第一，仓储空间下降。硝石这玩意扔到水里才有制冷的效果，而且还不是直接制冷，要先把水冻成冰，然后用大量的冰降温，非常的占地方，寒鸦号本来就不大。
第二，硝石也不便宜，至少普通平民是消费不起的。
“船上有没有大豆？”
“大豆？从南方带过来的还有两大箱，水手们不太喜欢吃这玩意，问这个干吗？”
“艾丽娜！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卡姆依装模作样把声音压低。
“是！船长先生，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跟我来。”
三人重新回到甲板，潘德拉招来一名水手，把那两箱储物室封存的大豆搬上来，艾丽娜使用匕首撬开木箱钉，从里面抓出来一把，黄澄澄的颗粒分明，可能时间有点长，模样不太好看。
“船长先生，就是这个了。”
卡姆依也凑过来，他很好奇艾丽娜又打算做什么。
艾丽娜继续说：“虽然不是刚收获的新豆，也能用，船长，有陶罐吗？有的话多拿几个。”
“马里纳斯！拿十个陶罐到甲板上！”
一个又一个的陶罐摆在艾丽娜面前。
“有水吗？能喝的那种纯水。”
船长扯开嗓子：“马里纳斯！再去拿壶水！”
“是！”
很快，一壶水也放到了艾丽娜的身边，只见她从箱子内随手抓几把，分别放进不同的罐子里，倒水。
“然后呢？”
“您今天要出航吗？”
“不，三天后我们离开。”
“那就没问题了，中午我们再过来，请把这些罐子放到一个见不到光的地方。”
艾丽娜转身要走，船长连忙拉住对方的肩膀。
“唉！唉！唉！……你还没解释为什么要把这豆子泡在水里。”
“船长先生，这些都是必要的准备工作。”
“准备啥？你倒是说清楚啊！”
当着船长的面，艾丽娜假装望向卡姆依，眼神似乎在询问要不要她告诉对方，但卡姆依什么都不知道，也学艾丽娜高深莫测的点头同意。
这两人，表演能力堪称奥斯卡级别，船长纳闷了，怎么泡个大豆还打哑谜，难道里面藏着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吗？
“船长先生，这大豆既可以食用，又可以当种子，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大豆发芽，长出的芽茎简单处理一下是能吃的，而且不需要土壤栽培，只需干净的水，不见光的陶罐就能完成。”
“你的意思是，把这些豆芽当作蔬菜？”
“没错，只要不是太潮湿，处于干燥的环境大豆就能长时间储存，如此一来，吃多少蔬菜拿出多少大豆来发芽，把大豆变成海上长时间航行都能获取的新鲜食材。”
船长摸了摸胡须，觉得有点门道，只是他还需要了解更多更关键的信息。
“多长时间？”
“三到五天不等。”
“发芽率怎么样？”
“大豆越新鲜，发芽率越高，操作的当一半以上不是问题。”
船长面露喜色，看来这东西还真有戏。
“那我们走了？”
“行，别忘了中午再来！我也是第一次接触。”
“当然，我负责教会你们，掌握这门技术后，船长您就再也不用担心船员生病的问题。”
艾丽娜转身与卡姆依离开甲板，船长叫几个人把陶罐全放到下层舱内，就等中午开始第二步。
……
路上，卡姆依很好奇，他可从来没听说过还能用这种方法制造蔬菜。
“发芽？”
“嗯！不仅仅大豆可以，绿豆也可以。”
“哇！我感觉你比我聪明多了。”
“这可不是我的功劳。”
艾丽娜的回答让卡姆依有些疑惑：“不是你的功劳？那能是谁的？”
艾丽娜神秘一笑：“卡姆依，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人类所有的成就，都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额……没有。”卡姆依从小在修道院长大，每天背诵圣经，歌颂天父的恩德。
“那我换个说法，你想，到底是谁教会人类播种耕种，畜牧圈养？”
卡姆依脱口而出：“当然是天父以马内利。”
“哈哈哈……”艾丽娜笑出声，“是吗？如果追溯到天地开辟，那我确实不知道第一个播下种子的人是谁，但现在各行各业，都有迹可寻，先一代一代积累下来的经验，然后才在某个时间点突变成革命般的技术，就比大豆发芽，你觉得这东西是怎么传下来的？”
“不知道。”
“我们可以进行猜想，更早的人类，他们只知道耕地，把种子种下去，等种子发芽，长出秸秆后再结果实，大豆的果实也就是种子，再种下去，如此往复就能收获源源不断的食物，人类就不用冒着生命危险继续以肉身对抗凶猛的野兽。”
“这不是很好嘛！”
“是很好，但那些思想的先驱者永远都不可能甘于安逸，因为他们知道还会有天灾在等他们，以及外部同类竞争，他们会想，大豆能吃，大豆是种子，那么大豆发芽的根茎能不能吃？于是他们以身试险，发现豆芽经过简单的处理后，会变得异常可口。”
艾丽娜并没有留意卡姆依细微变化的神情：“然后，我们再进行推论，大豆发芽能吃，其他豆子发芽是不是也能吃？接下来，绿豆的芽、红豆的芽、黑豆的芽，都被他们发现，代代流传下去，更有甚者开始着手其他物种，比如土豆，土豆发芽有毒，他们吃了后身体会出现症状，也许死了，也许一生残疾，但是他们绝对不会后悔。”
“不后悔？”
“是的，不后悔，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给后代提供了一个信息，土豆发芽不能吃，至于为什么不能吃，就需要更聪明，更有远见的人探讨原理，以上我说的这些，就是人类与其他物种不同的地方，而我自己，不过借鉴前人的经验，为那位船长谋划出一条能走的路罢了！”
卡姆依听完，长久以来以神为主的观念居然有些动摇，两人漫步在港口街道，他从来没有在艾丽娜以外的人身上发现这种品质，哪怕高高在上的教皇冕下，给他的感觉除了上位者的压迫，以及对待平民的怜悯与慈爱外，就看不到其他。
卡姆依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很伟大吗？艾丽娜并没有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好事，但那种奇怪的感觉一直萦绕在卡姆依的心头。
他不知道，在另一个世界的国度，人们把这种性格称之为——谦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