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我介绍自己，哈里斯·爱德华，伊夫林男爵之子。”青年右手横在胸前，微微鞠躬，训练过的嘴角上扬起合适的弧度，两人之间的距离不长不短。
“哦，那么……哈里斯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
青年双眼左右观察，回答的声音刻意压低，神神秘秘。
“刚刚楼下的事情，我都看见了。”
“你看见什么了，可以说说吗？”
“就是……就是卫兵被攻击的事情，我看见了，就是你做的。”
艾丽娜暗自发笑，这青年话术太嫩，太早暴露自己的想法，若要威胁别人，至少得将把柄抓在手上才行，她转过头，不打算继续与对方交谈。
“喂！”
“还有什么事？”
“如果不是你干的，怎么会心虚。”
“心虚？哈里斯先生，你作为贵族之子，空口无凭诬陷别人，我倒是想问问，这就是贵族代代相传的手段吗？你的父亲也和你一样？还是说就你是个例外？”
青年一急，面色涨红，他当然知道自己没有证据，不过贵族的身份本就高人一等，乡下的平民能掀起什么浪花。
他低声恶言：“就算有蒂芙妮罩着你，只要出了这个大门，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艾丽娜长叹一口气，不成熟的贵族就像拿起AK的猴子一样，只知道利用武力优势对其他动物肆意杀戮，但对猴子这个群体没有任何好处，反而招来恶评。
“哈里斯先生，有什么话请直说。”
青年以为自己的策略奏效，立刻暴露本性：“那个蒂芙妮小姐，你真的是她的妻子？”
“你见过两个女人结婚的？就算有，她们也不敢暴露在众目之下，我想，蒂芙妮还没蠢到公开忤逆主流道德观念。”
“那就好……那就好……”青年庆幸似的点点头，“你和蒂芙妮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带你进入家族。”
“雇主和雇员的关系，我负责一个月内保护她的安全，就这么简单。”
鲁德鲁夫的那位老管家一直伴随蒂芙妮左右，关于这一点青年调查过，身手不凡，按理说不需要外人保护，而且面前的女生怎么看都不像多么强大的样子，反而连他自己打不打得过都是个问题。
青年又问道。
“一个月后呢？”
“这谁知道。”
客厅……不对，暂时是宴会厅，已经有同为其他贵族子女将视线移过来，青年与艾丽娜都察觉到，他们之间的交谈被不少人关注，其中大部分都是男性，极少部分的女性则将目光聚集在艾丽娜本人身上，男装的女生很少见。
“哈里斯先生，还要继续吗？”
“算了……”
雇佣兵而已，青年有自己的打算，面前的女生嘴里套不出更有用的信息。
他回到人群中，那些同样和他身份相同的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男有女，他们的父母继续议论关于蒂芙妮婚嫁的问题，往往将自家孩子夸的天花乱坠。
艾丽娜只觉得好笑，他们看中的，到底是蒂芙妮本人，还是她身后的家族利益，蒂芙妮作为家族长女，两个弟弟还是后妈生的，至于后妈为什么着急让蒂芙妮嫁人，原因恐怖不止表面上那么简单。
艾丽娜闭上眼睛，思来想去，她都有点同情这位大小姐，女性天然弱势地位在贵族家庭内更加严重，当初比瑞特王国的公主也是如此，国难当头空有王族身份却不能利用身份，人们尊敬她也只是因为她有个爱国爱民的好哥哥。
……时间过得很快。
蒂芙妮从四层下楼，心事重重，也不知父女之间到底聊了些什么，她看向艾丽娜，后者准备走到她身后，却被摇头拒绝。
似乎下定决心一般，蒂芙妮不情愿的将表情恢复到常态，昂首挺胸，衣裙也仿佛随着她的心情变得更加整洁，贵族姿态一览无余，角落里的乐师受到指示，专挑暧昧曲目，甚至将长号加进来合奏，那些中年亲戚朋友识趣的走到客厅外。
艾丽娜突然意识到，因为贵族之间近亲结婚属于常态，那么现在这个场面岂不是正在相亲？
管家大人向她招了招手，在蒂芙妮示意下，艾丽娜跟随管家一步一步向四楼前进，而楼下的大小姐，冷聚着笑脸与其他贵族青年礼貌交谈。
至于结果如何，到底有没有蒂芙妮心仪的对象，艾丽娜是不会插手的。
“请坐，艾丽娜小姐。”
中年男子手持一张羊皮纸，上面写些什么艾丽娜看不到，她猜测可能是关于她的资料。
女佣端上两杯热茶。
许久，中年男子放下羊皮纸，重新审视坐在客桌边的女生，瘦小，四肢纤柔，肤色偏暗，不过双眼却非常有神，表情上也看不出什么剧烈的波动，平淡的不正常。
他重新整理了下自己的坐姿：“容我介绍自己，杜林·鲁德鲁夫，如你所见，是鲁德鲁夫家族的族长。”
“族长大人，不知叫我来有什么事。”
“你和蒂芙妮真的只是雇佣关系？”
“是的。”
“奇怪，既然她知道自己回家的目的，为什么要带上无关紧要的打手……关于你与蒂芙妮的交易内容我都调查过，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平民就能想到的，而且我听管家说，论武力，就连他都不是你的对手。”
艾丽娜有些惊讶，世界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再怎么低调，或多或少都会流传出去一点两点。
“那么族长大人的意思是什么？将我赶出去？”
与蒂芙妮拥有同样眼睛的男人站起身，意味深长的瞅了一眼对方。
族长忽然想到，蒂芙妮回王都第一时间是进入教会，恐怕里面有什么猫腻，现任国王从来不让贵族们打听教会，而蒂芙妮的另一个身份，教会信徒，神殿就成了唯一可以逃离眼线，擅自行动的地方。
“她去教会做什么了？”
“无可奉告，关于雇主的秘密在任务期间不能随意透露。”
“这里可是鲁德鲁夫家族内部，我若召集所有守卫，还怕没办法对付你？快说！”
“无可奉告。”
门口守卫和管家蓄势待发，长剑已经拔起，艾丽娜左右看了看，人数并不多，还没到能控制她的地步。
“族长大人，您真打算动手？倘若蒂芙妮愿意，我告诉您也无妨，反正和我没多大关系，事先申明，光靠这几个人，可不是我的对手。”
“动手！”
长剑刺击，瞬间艾丽娜消失原地，她自知力量不敌，便发挥身体敏捷和速度的优势，一个跨步到达族长面前，在族长震惊的眼神中，拿走桌上羊皮纸。
护主心切的守卫与管家不顾一切冲过来，同样艾丽娜后脚一蹬，泥鳅一样贴着地面从护卫的**钻过，然后站起身，查看书写在羊皮纸上的内容。
平胸有平胸的好处……
“嗯……我看看，族长大人，这上面记错不少，看来您的情报并不太准确。”
族长按捺住杀心，刚刚吓了他一跳，没想到会直接冲到他面前，不过对方并没有更出格的动作，甚至都没亮武器。
“我再说一遍，她是我的女儿，我有权过问她的动向！”
“亲爱的族长大人，您又何必固执的在我嘴里找信息。”
摊上个这么严格到病态的父亲，作为子女实在称不上多么幸运，可怜的蒂芙妮小姐。艾丽娜将羊皮纸当做飞镖一样扔回桌子前，族长腮帮子一股一股的，脖子处青筋膨胀，面色阴郁。
随后，他坐回椅子上。
“你们都离开吧，我想和这位小姐单独聊聊。”
“可是族长，她……”
“放心，她连武器都没掏出来，不会害我的。”
管家一直沉默，守卫只能听命行事，关上房门，族长将桌子前的茶水一饮而尽。
“艾丽娜小姐，蒂芙妮是我的女儿，唯一的女儿，作为父亲，我不可能看着她误入歧途，当初她选择信仰教会，我还以为闹着玩，而现在，她再做点什么，真正与教会关系拉近，我就无能为力了。”
“嗯……”艾丽娜默默思考，“也就是说，您让她回家的主要目的并不是楼下的婚配活动。”
族长双眼一亮，对方居然能猜到他的想法，这女生确实聪明，一点就懂，既然如此，他不打算拐弯抹角。
“没错，以蒂芙妮的性格，楼下那些青年贵族她又怎么看得上，但她在外面经商，又挂着教会信徒的身份，我真的很害怕出意外，所以才骗她回来的。”
“那您为什么不讲清楚呢？何必造成误会？”
“哎……”杜林族长自嘲叹气，“坐在这个位置，很多事情都不能如愿，也因为蒂芙妮生母的病故，她再也不愿意和我交心，我只能先惯着她，任由她在外面漂泊，但她作为我的女儿，与教会关系密切，国王以及其他贵族早就对我心怀猜疑，如果再不采取行动，恐怕鲁德鲁夫家族将没落在我的手上。”
艾丽娜想起比瑞特王国的柳德米拉，她问道：“鲁德鲁夫家族没有女性成为族长的先例吗？”
“以往的历史上确实没有，况且族规严令禁止，即使是我，也不能修改。”
艾丽娜陷入沉思，怪不得族长会找个后妻。
她转念一想，蒂芙妮的家族与柳德米拉的家族同样没有合适继承人，作为族长的选择完全是两个方向，一个找后妻生儿子，另一个直接更改族名自立门户。
当然，叫做杜林的族长做法非常符合传统，不会有多大的难度，但蒂芙妮的处境就会变得非常尴尬，相反，那位萨克朗特伯爵将柳德米拉推到风口浪尖，封地下的民众自然会质疑女性到底能不能成为统领，还有内部固执的老一辈搅混水。无论哪一条路，都得牺牲点什么。
杜林族长的话将她拉回现实。
“说吧！这是作为一个父亲的请求，事关重大。”
“嘿嘿……无可奉告。”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