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大人，不要生气，有些事让第三人代为传递能起缓和作用，但有些事，外人插手只会起反效果，至于你们父女到底关系如何，我也无能为力啊……”
面对一家之主的愤怒，艾丽娜选择讲歪理。
杜林眉头拧成八字，将写有艾丽娜信息的纸条攥在手心，反复蹂躏，然后扔进垃圾桶。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蒂芙妮下水而什么都不做！艾丽娜小姐，我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请求你，告诉我，可以吗？”
族长语气极不情愿，艾丽娜忽然想起自己的前世，父亲逼迫自己学习乐器时也是这样，恨不得连上厕所都要跟着，还差点因为尾随被不认识的普通人报警抓起来，对此父亲给的解释是……。
“因为没法经常见面，所以尽量的在有限时间里补偿。”
……
族长没说话，表情平淡，双手撑直，欲言又止。
艾丽娜无奈耸肩。
“族长大人，如果我在这个世界有父亲，我可能希望他天天陪我，但我长大后，我希望父亲尽量不要管我，无论这个原因来自外界还是内部，它都是非常不错的契机，在我看来，既然您的女儿这么优秀，何必拘泥于女性身份问题？商界已经有她一席之地，假以时日，她的成就未必比您要低。”
“哼！”
杜林族长阴着脸，孤儿的口中听到这番说辞倒令他意外。从古至今整个亚斯兰达内陆，历代更迭的各个王国哪一地区不是由男性统领，而女人，不过附庸罢了，就算出现一时的名媛叱咤风云，最终命运都逃不过身披嫁衣，为夫为家操劳余生。
至于他面前的女生，平淡的与他对视，双眼清澈又复杂，着实猜不出到底在想些什么。
“族长大人，还有别的事吗？”
“蒂芙妮在楼下。”
“谢谢！”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艾丽娜下楼，两人谈话无果而终，只留族长盯着一副女性画像独自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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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族之间是如何进行交际活动的，艾丽娜站在楼道仔细观察：他们吃东西小口咀嚼，白手帕拖住下巴，不让残渣掉到地上，喝酒一定要用大拇指与食指和中指掐住高脚杯杆，轻轻摇晃，交谈更是繁文缛节一大堆，从怎么打招呼，到谁先谁后发起话题，控制表情，肢体动作，等等等等……
反正艾丽娜肯定没法学，装模作样融入群体只会招来嘲讽，索性她也不下去，就倚靠楼梯扶手，偶尔侍者上楼，盘子里装满饼干之类的点心，艾丽娜直接拿，吃一两个补充体力，别说，味道真不错，虽然这种行为遭到白眼。
三个小时，蒂芙妮为了应付各种提问，一滴水没进，一口食物没吃，总算熬到天黑，她还得笑吟吟的邀请亲戚们留下来共度晚餐，客房早已准备好。
老管家玛德非常恰当的出现，蒂芙妮在他的耳边悄悄说了点什么，然后，老管家走上楼梯，朝无聊的艾丽娜鞠躬行礼。
“小姐想让你做些特别的菜肴，为今夜的晚餐添点惊喜。”
“额……这也算雇员的任务范围内？”
“小姐说，万一有人要毒死她，该怎么办？”
“……好吧……”
……
贵族的晚宴进行的非常顺利，窗外看月亮的艾丽娜时不时能听到里面各种互吹言论，老管家从侧门走出。
“艾丽娜小姐。”
“又怎么了？”
“族内钢琴师突然生病了，小姐希望您代为演奏。”
“一定要去吗？”
“月黑风高，如果您在小姐身边，小姐的安全必定能得到保障。”
艾丽娜嘴角抽搐，她重新打量管家，这老头衣着笔挺，站在原地像棵树，脸上始终保持着充满距离感的微笑，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知道了……”
老管家闻言，半鞠躬手指侧门，示意不要从正门进入，等艾丽娜刚踏进屋内的瞬间，十几双男男女女的视线全汇聚到她身上。
她上当了！
蒂芙妮装无辜，老管家早就不见身影，其他人，满怀期待的自动分开两边，留一条道直通钢琴座位，钢琴上还有个瓶装的百合做装饰。
……“她要来了！她要来了！”某个女子欢呼。
“她坐上去了！真的坐上去了！”某个女子惊叫。
“她把手放在钢琴键上了！哇哦！难道她真的会？”某个女子捂住嘴巴，满脸不可思议。
钢琴声响起，艾丽娜随便摸几个键，颇为无奈的看了眼蒂芙妮，在人群中的大小姐忍住笑意，表情十分轻松。艾丽娜正准备开口，人群中立刻有贵族少女好奇提问。
“这位……平民，你叫艾丽娜，对吗？”
“是的。”
“你为什么要穿男装呢？”
“这个……这个嘛……”
又一位贵族少女提问。
“你真会弹钢琴？”
“额……会一点。”
“那我提供曲谱，你现场演奏怎么样？”
“啊？这个……我需要时间试音。”
“多久。”
“十分钟，谱越难越久。”
“天啊！你只要十分钟？比爸爸还强，你能到我家里任教吗？我讨厌父亲请来的老钢琴师。”
“恐怕不行……我现在是蒂芙妮小姐的护卫。”
“蒂芙妮小姐！这个护卫交给我怎么样？”
蒂芙妮笑着点头，另一位贵族少女立刻不愿意，横在中间，噘嘴瞪眼，盛气凌人。
“沙利亚，我也要她。”
“奥黛文丽小姐，你的父亲没教过你，说话前要行提裙礼吗？”
“我……不行，我要她到我家担任厨师。”
“她已经是我的家教了！我先说的！”
“我的！”
……叽叽喳喳，吵吵闹闹，艾丽娜无奈拂面，这群贵族小姐，涉及到自身利益问题，修养之类的东西全抛诸脑后。
贵族青年们也围了上来，说话要客气很多。
“艾丽娜小姐，有没有兴趣担任剑术教官？”
“什么？”
“教官，我听这里的管家说过，你的实力比他还要强！”
“额……这恐怕不符合规矩。”
“蒂芙妮小姐，您愿意将她交给我吗？”
蒂芙妮又笑了笑，既没表示肯定，也没否定。
又一位青年挤上前……
…………
……
两个小时，至少两个小时，艾丽娜不停的接话，钢琴愣是一下都没碰，贵族青年男女们讨论起来滔滔不绝，并且因顾及到礼仪问题，往往废话连篇，折磨的艾丽娜头都大了。
“艾丽娜小姐……”
“艾丽娜小姐……”
“艾丽娜小姐……”
……“各位，我想去上个厕所，可以吗？”艾丽娜苦笑道。
人群让开一条路，艾丽娜夺门而出，蒂芙妮小姐早就摆好桌椅，沏茶漱口。
“坐。”
“您故意的。”
“是，我是故意的，怎么了？作为我的雇员，多用用不也很正常？你的价值比得上那颗赤色魔石，但没有商人愿意做平价的买卖。”
“……”
艾丽娜立刻转移话题。
“所以您拿我当挡箭牌，单单为了应付那群贵族子女？”
“那些人……管家玛德足以应对，我何必叫上你？艾丽娜，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让你来我家，猜猜看。”
蒂芙妮灌下茶水，两人之间不需要繁琐的礼仪，天窗都没有，月亮正亮着呢！
“想好了吗？。”
“我怎么知道您想要什么，事先声明，加入鲁德鲁夫家族不在我的考虑之内。”
蒂芙妮高兴的笑出声：“哈哈哈……”
“有……有什么好笑的……”艾丽娜撇撇嘴。
“正因为你不打算加入家族我才高兴啊！猜猜看嘛！猜对了我给你个奖励。”
“您又在打什么注意？”
蒂芙妮嗔怒的看着她。
……沉默。
“回家之前您向教会提交申请，您准备加入教会内部。”
“接着说。”
“回家之后您与您的父亲交谈，我不知道你们之间聊了什么，但出来后您的脸色很不好看，可能关于一些问题，你们并没有达成统一。”
“没错。”
“您的父亲，也就是那位族长，非常想知道您到底去教会干了什么事，当时他找我，我基于雇佣隐私并没对他说。”
蒂芙妮满意的点点头：“其实你说了也没事，教会与贵族之间本就两个独立群体，他们没法干涉。”
“您打算脱离家族？”
“聪明！”
艾丽娜古怪的看了一眼蒂芙妮，对方眉头舒展，表情轻松，喝起茶来一灌而下，矜持淑女形象全无。
“蒂芙妮小姐，在我继续往下猜之前，我得问您一个问题。”
“问吧！”
“家族资产是从商的基础，如果您脱离家族，您以后用什么继续从事这一行？”
“当然是投奔教会。”
“蒂芙妮小姐，您的父亲对我说过，女性在鲁德鲁夫家规中是不能继承族长职位，只要您脱离家族，他可能会彻底中断所有对您的赞助，您作为女性，只身前往教会，您哪来的资本被教会重用呢？教会与贵族之间关系非常糟糕。”
蒂芙妮神秘一笑：“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还记得吗，当初费里城邦。”
艾丽娜有些疑惑：“费里城邦，您突然提它干嘛？”
“好好想想。”
…………“难道！”艾丽娜站起身，双眼圆睁，心头一紧。
桌椅另一边的蒂芙妮小姐，嘴角微微上扬，看向她的眼神居然很欣慰。无名怒火从艾丽娜胸腔中燃起，她颤抖地问道：“借我之手除掉那名高手，费里城邦又是商会总部，您已经……已经垄断了那些生意，对吗？”
“没错……你的表情，似乎很受打击。”
“您在教会做地下生意，而我间接成为您的帮凶……我……我怎么高兴的起来。”
“艾丽娜，你认为你做坏事了？”
“……”
蒂芙妮叹口气，她同样站起身，慢慢靠近艾丽娜，凑到艾丽娜的耳边悄悄说。
“你也知道，教会做这件事是有理由的，西北方战事一直吃紧，如果人类最强势力都没办法遏制异族进攻，你能指望其它国家有什么作为？”
“可是……可是！”艾丽娜急道，“无论什么样的牺牲，至少不能触碰底线，孩子代表未来，我们不能……”
“你很高尚吗？或者说……天真？”
“我……”艾丽娜低下头，耳畔边的声音依旧摄人心魄。
“教国实力雄厚，圣骑士忠心耿耿，他们就是最佳的武器。以信条为一生的信徒，只要遍布整个内陆，不愁兵力没有来源。负责征收的贵族们，自然就成为教会首要打击对象，可以说，只要贵族还惦记着自己那点利益，内陆永远不可能团结，这个道理，你比我更清楚。”
艾丽娜无话可说，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一股冰凉的触感印在她脸上，她错愕的盯着眼前人，蒂芙妮抿嘴微微一笑。
“卡秋雅怎么复活的，你不是知道吗？现在想想，教会为什么把那些小孩藏在地下室封存，不就解释的通了，只要战争结束，一切都能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