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科特今天早上有点不舒服,腮帮子难受,他记得昨天晚上吃了不少牛肉,厨师用烟加调料熏制而成,咬起来嚼劲十足,应该是那时候用力过猛导致的肌肉酸痛。
他下意识的用手抚摸下颚,长出一个黄豆大小的包,按压下去稍稍有点痛感,塔科特并没有在意,起身准备去吃早餐,今天上午还要进树林搜索,不过他有点不想去了,自从他知道地精中有会隐身的家伙,每次狩猎时都提心吊胆,深怕某个角落窜出一两只把他弄死。
能用弓箭尽量用弓箭,能不近身就不近身,要多怂有多怂,这也导致他负责的区域进度非常缓慢,每隔一天才会插上一块旗子。
那些结成队伍的猎人早就开始深入探索,而塔科特还在外圈。
不过还好,教会并没有指责他,想必也知道一个人工作的艰难,没办法,他的性格实在与外人合不来。
塔科特拉开自己的衣柜,麻利的套上厚实暖和的衣物,背上箭袋,拴上腰带与短刀,他在铜镜前照了照,身姿挺拔,五官匀称,塔科特很满意现在的形象,觉得自己很帅,也许别人不这么认为。
衣服的口袋里有一封信,是他的女儿写给他,让他带在身上,远在弗罗斯特的女儿会一直祝福着他,保佑他每次都能凯旋而归,拖女儿的福,塔科特每次都能全身而退,并晋级为金牌猎人。
塔科特没有结婚,女儿也是他捡来的弃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去捡,还养了七年,吃喝拉撒全由他负责,又当爹又当妈,教她说话写字唱歌,拉到教会修道院接受教育,每次他完成任务后,都会买点好吃好喝的去找他的女儿,听他的女儿说他是世界上最帅的爸爸。
帅吗?塔科特整理了下衣襟,朝镜子里微笑,果然,他真的很帅,只要完成教会的任务,明年回国拿着六千金币报酬,下半辈子就可以不愁吃喝,供女儿到成年,在市区里买栋小房子,悠哉的过完一生。
塔科特拿出弓箭,高兴的出了门,冬天的早上异常寒冷,他却觉得太阳无比可爱,吃完早饭后,全是上下暖洋洋的,迎面的寒风也不再刺骨,还带着些许清凉。
他准备开始上午的工作,经过营地仓库时,正看到,神官管理员才刚刚起床,络腮胡子浓密的遮盖住了对方的下巴,眯着双眼,老态龙钟的模样一点也不精神。
塔科特转身往树林方向走去,开始工作。
神官管理员拿起笤帚打扫仓库门口的积雪,以免运输的过程中发生打滑,粮食堆在悬空架起的木板上,防止受潮,不易保存的蔬菜优先供应,耐储存的食物风干后藏在暗处。
天气很冷,可以不用蓝色的冰魔石降温。
门口处陆陆续续有不少人出去,仓库管理员的打扫也趋近尾声,他拿着笤帚,在一些角落掏着垃圾,无非是一些渗出袋缝的面粉,麦粒,平平无奇。
他掏着掏着,总觉得笤帚碰到了什么东西,仓库很黑,年纪大的神官管理员看不清楚,随手捅了一下,软软的像块肉。
他用力一拉,黑色的小东西在角落里滑出,再顺着坡道口,暴露在阳光下,一只死老鼠,口中吐血,横趴在地上。
仓库里居然溜进来了老鼠,看来需要和主教大人回报一下,派人来释放驱散法术,再放点捕鼠夹防止食物损坏。
管理员没想太多,回到自己的房间闭目养神,他准备中午去找主教,汇报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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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科特跑到最远的旗子处,开始搜寻地精的踪迹,他一点点朝里走,一遇到风吹草动,就迅速跑到树上,来来回回几次,总算看到正在觅食的地精。
猎人的眼神一般都很好,隔着老远都能发现猎物,塔科特爬到树上,在高处靠近一些,他抽出一只箭簇,搭在弓弦上,正好刮到下颚的包,非常疼,准头顿时不稳。
塔科特松开弓弦,没有攻击,将箭簇取下放回箭袋,检查自己的颈部,用手摸了下,那个包相比早上要大了近一倍。
腋下、腹部也开始出现刺痛感,他摸了一下,也出现一块小包,按下去生疼,当即变得疑神疑鬼起来,塔科特觉得自己可能生病了,需要治疗,现在这种状态肯定没法工作。
教会内有牧师,应该有法子治他的病。
塔科特收起武器,转身往回跑,每走一步,身体上的疼痛感愈加强烈,钻心刺骨,因为下颚处的包变大,变成了肿块,他不得已只好伸直脖子,避免与胸口发生摩擦。
头开始变得昏沉沉的,大冷天发热,意识也变得模糊,他的胃一阵翻腾,无意识的吐出浑浊,虚眼一看,是早上吃的吐司与牛奶的混合液,散发酸腐味,溶掉大片的雪,沉在草垛上。
塔克特费力的扯着步子,双腿好像灌了铅,重的不行,双眼充满血丝,眼前的景象虚虚实实,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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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到中午,营地大门处走来一位猎人,面向上看起来极度痛苦,牧师上前搀扶着对方,一口胆汁喷到牧师的神袍上。
塔科特已经没东西可以吐了,他的胃在尖啸,浑身上下酸胀不已,见有人上前迎接,塔科特直接屈膝跪倒地上。
牧师也发现了猎人的异常,光是脖子那块粗大的疙瘩,就异常恐怖,作为治疗系的神职人员,他不能放弃病人,三两人拉起担架,将猎人送到病房内。
牧师仔细检查猎人身上的问题,脖子肿大,双眼血丝,他用手去探对方的额头,温度偏高,助手挂起赤红色的魔石,让房间内的温度升高,他们褪去猎人身上的皮甲与装备,被眼前的现象吓得虚汗直冒。
腹沟与腋下同样肿起一块,胸腔的肋部有两块斑点向四周扩散,四肢明显浮肿,全身上下的肤色赤红,摸上去滚烫。
“导师,这是什么病?”
“不知道……没见过……”
猎人开始口述乱语,牧师再探脑门,温度好像又高了一点。
“冷毛巾,先降温。”助手闻言,用冷毛巾敷在猎人的额头处。
“吐……吐……吐……”
牧师搬来一个木桶,放在床边,推着猎人的身子侧过去,塔科特嘴里呕出浅红色胆汁,翻身躺回床上,似乎好了点。
“怎么样?”
“我的……我的……内脏在……在燃烧……”说完,意识模糊,继续乱语。
“用圣水试试。”
助手拿出圣水,灌到猎人的口中,牧师口念咒语,一道圣光落下。
半晌,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猎人依旧在捂着肚子哼哼。
“放血疗法,再试试。”
助手拿来短刀,牧师顺着猎人手背上的血管切开一点,暗红色的鲜血顺着手背,低落在木桶里。
房间内没有计时工具,牧师捂着自己的心脏部分,用心跳计时,大约过了一百二十下,他吩咐助手用细布扎好伤口。
还是没有起色,猎人胸口的斑点扩散的很快,两片阴影已经显现。
“烟熏。”
助手抱来一堆柴火,放在门口,点着后用扇子往房间里扇。一时间浓烟滚滚,不知道的还以为房子着火了。
待柴火烧完,牧师释放风魔法驱散室内烟气,躺在床上的病人被熏得眼泪直流,眼皮呈现铅灰色,看起来离死不远。
牧师慌了神,传统医疗法能用的基本上都试了一遍,没有作用。
“导师,这该怎么办?”
牧师没说话,冲出房间,不过片刻功夫,史克尔主教随同他一起回到病房。
“主教大人,能用的方法我都试过了,没有效果。”
史克尔主教检查猎人的身体,也被这触目惊心的样子吓到,当即口念咒语,降下祝福术。
“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去找找资料。”主教也搞不清是什么病。
祝福术能缓解病人的痛苦感,史克尔离开房间,跑到自己的办公室寻找医书,看看以前有没有记载过同样的情况。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色昏暗,夜晚降临,牧师与助手没点蜡烛,全靠赤红色的火魔石照明,塔科特的体温好像降下去一点,不再乱语,意识重新恢复。
“水……”
牧师听到后,端了一杯凉水给他:“先生,能告诉我你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我……我不知道……”塔科特很虚弱,他一天没有进食,早上的食物被他吐了出来。
“平白无故就变成这样了?”
“嗯……咳!……咳!”塔科特的胸腔剧烈起伏,他喷出一口鲜血,双眼被剧烈的咳嗽震的发昏。
塔科特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牧师。
“先……咳!……咳!”塔科特又吐了一口血,“先生……请……请把这封信……交给……交给……”
他说不出话,只得大口吸气,脸色铁青,嘴唇蜡黄,浑身上下布满黑斑,他看不见东西,瞳孔扩散,仿佛眼前的黑暗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
牧师接过信件,尾款上写着,最爱的女儿——罗莉亚
来自弗罗斯特公国的金牌猎人塔科特,气绝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