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麦田泛跃着稻香的波涛,在这故里的土地上,秋风在人们辛勤收割的喜悦中悄然盘旋。
这里的天空是静谧的紫色,每到傍晚将至,斜阳都会带着最后的余晖捎来披挂天穹的极光。
少年抹去额头的汗水,在收割机的控制面板上轻敲了几下。
躁动的引擎就像陪伴他的小狗一样,结束了一天的劳作,吐了吐舌头,趴在他身边安静的卧下。
少年拉下把手,从机舱里跳到松软的土地上,满意的回望着这一年的硕果。
寂静的天空却又很快浇熄了他难得的欢喜。
今天也还是同样的天空……没有星际边缘的战火,也等不来父母身披红巾凯旋的身影。
少年一拳砸在收割机的外壳上,鲜红的温热液体从他的拳间静静流淌而出。
"这一切是必要的……为了夺回银河的未来。"
无数个日夜里他都这样安慰着孤寂的心,可这终究只是扬汤止沸。
眼角滴落的星星泪珠又怎么能灌溉的了干涸了十五年的麦田呢。
……
看着天空那轮苍白的月亮,今夜,少年没有呆在自己的小木屋里独自哭泣。
笨拙的农用收割机,在他的操作下一步步的爬上了这片大地上最高的山丘。
从机舱内取出用去年陈麦揉成的面包,拎出一提朴素的陶壶。
少年找了个月光能抚慰到的大石板,拍了拍屁股便席地而坐。
从壶里倒出清澈的凉水,倒在硬邦邦的面包上。
海上升明月……可远在无数光年外的他们真的能看到么。
这一轮被寄托了思念的卫星,没法将它们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只能和被她照耀的少年无声孤谈。
躺在冰凉凉的石头上,少年终究没能等来他们的回归,被拥入梦境的怀抱,沉沉睡去。
……
不知过了多久,宁静的梦也被天空的嘶吼砸的稀碎。
麦田沉浸在灼热的火焰和黑烟之中,木屋也被炮弹炸的零落。
苦苦的等待没有让少年换来与父母的团聚,却等来了战争的铁蹄。
看着满天降下的火球,不断传来的凶猛地震。少年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身为驾驶员的他们没能阻止恶魔们的前进。
那么身为英雄的后裔,自己有必要拿起剑保护身后的家园。
抱着已经等不到的遗憾,少年收拾好着装,披上父亲的夹克跳进了收割机的驾驶舱内。
——————
武器和硝烟从来都不会被一个人渺小的意志所左右。那台锈迹斑斑的农用收割机连敌人长什么样都没有看清便被电子脉冲彻底瘫痪了。
少年只得奔跑在密林间,躲避着全副武装的士兵们的搜捕。
刺眼的手电光束,像贪婪的怪物一样,像饥饿的群狼一样,不断的徘徊在黑暗之中。
光柱从他躲藏的树木后投下狰狞的树影。少年的心就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为什么只能躲藏、为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为什么自己这么弱小?
他想要鼓起勇气去面对,可无论怎么拽紧拳头,无论怎么绷紧神经。从心底里冒出来的也只有对无能的自己的责备。
无数道灯光突然照射在他的脸上,将他层层包围。
那些黑色的装备在月光下显得瘆人无比,黝黑的枪口抵在少年的脑袋上。
他感觉那一刻自己似乎已经忘掉要怎么呼吸了。从枪口传来的余热吓得他的身体什么也做不出来,只能蜷缩在地上,抱紧脑袋止不住的颤抖。
"找到一个。"
"真麻烦,这些没用的耗材……"
"这小身板送去当奴隶都用不了多久吧。"
得反抗,不能就这么……得反抗,不能这样……得反抗!
看着月光掩映的松软土地,双膝早已被落叶的汁水浸湿。双眼里满是眩晕敢,身体是僵硬的……
少年拼命的鼓励着自己,想要在最后一刻激发出自己的潜力来。
直到冰冷的手铐勒的手腕生疼,他才意识到自己只是一直跪在原地,像刀俎上躺平的鱼肉一样,等待着他们的切割。
一切美好都要在自己的懦弱中结束……
轰————
一声惊雷炸响,自天空中响彻大地。一颗闪耀的陨星,拖着绚烂的尾迹撕碎了黑暗。钢铁摩擦着空气,发出清脆的轰鸣。
无数发榴弹从"陨星"上分裂出来,留下白色尾迹就像是天使张开的翅膀,精确的落在了那些残酷无情的士兵身旁。
不断的爆炸带来了不断的空气与地面的震动,每一下都直击少年的心灵。火光照亮了他的眼睛,仿佛把什么重要的事物带进了他的心里。
微微的火光不足以照亮整个黑夜,却把星星之火带入了少年枯燥的心田之中。名为勇气和愤怒的火焰终于被点燃了……
他高举起镣铐,向被炸昏了头脑的士兵砸去,又从他手里夺过沉重的步枪。
不熟练的上膛,不熟练的瞄准,不熟练的扣动扳机。
胸腔里积攒的怒气与遗憾在少年的手中化作了致命的火焰,通过手中的钢铁发泄着。
轰——
又是一次更加剧烈的爆炸,那颗"陨星"就这么砸入了深林,强大的气浪将少年也一同掀翻在地。
摔倒的少年再一次爬起身来,看着耸立在自己面前高大威武的机械巨人们。
比楼房还要庞大的武器喷射出火舌,比腰杆还要粗的子弹撕裂着树木与泥土,锋利无比的巨剑缠绕着电光与滚烫的金属。
站在厮杀两方正中央的少年却不再害怕四处飞舞的钢铁碎片与灼热的火药残留,眼底重新泛起了光芒,那里全是对强大力量的崇拜,这一刻他回忆起了父母还在时曾经应有的样子。
剑光闪烁交缠,火箭弹丢失目标撞上干扰碎片飞向天空像艳火一样炸开。机炮像攻城椎一样撞向敌人的驾驶舱,一点点的撕裂他们碍事的装甲。
一步步化解敌方的攻击,一步步的将对方逼入绝路,最后遍是敲响终结的"将军"。
抓住了破绽,陨星一拳闯入对手的驾驶舱,毫不犹豫的将刚刚还在肆虐这片祥和的敌人捏成了一团血雾。
————
那是淡蓝色的光芒,不同于冰冷的月光。路雨能感受到她的温度。
"骑士"踩着机舱盖,来到自己的身旁,掏出匕首仅一击便斩断了枷锁。
她伸出手,将路雨从地上拉起。
呲——
"没事吧?"
头盔的面罩放出丝丝白烟,向上打开。露出了不同于钢铁的柔软。
靓丽的紫色发丝,只凭头盔下露出的那一缕便能猜出那是多么令人沉醉的颜色。淡紫色的眸子里有着路雨苦苦寻求的希望与光芒。
樱桃般粉嫩的嘴唇轻轻勾起,让人能打从心底里感受到她满腔的自信与安心。
她轻轻撩动头发,帮少年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要一起走吗?"
这是路雨心中的第一次悸动,仿佛在沙漠里第一碰见春雨的鱼儿,他紧紧的抓住了少女的手,泪水止不住的从眼角涌出。
————
他们本身平平无奇不过只是各自从事着自己的生产与劳动。
在人类踏上了星际文明后,驾驶员又被赋予了更多丰富的含义。
不过始终如一的是:从星船到叉车……他们都是驾驶员。扩展至宇宙的人类获得了更多的资源,这也改变了大多数人的生活状况。驾驶员的大家虽然过着重复而又庸庸碌碌的生活,脸上却也时不时的挂着幸福与满足的微笑。
可宇宙间司掌命运的法则似乎认定了这样的安宁注定与蜉蝣一般朝生暮死。
直到炽红的战火灼烧了整片星空,所有的一切都被改变了。
至此"驾驶"一词也就此成为硝烟中的希望之光……
或是屠戮的死神。
——————
"立正!"紫发少女,高挑的身材正笔直的挺着胸膛,来回踱步在一帮子新兵蛋子之间。
哐当!
皮靴随着铿锵的踢踏声,像钢铁一般驻在瘦小的少年面前。 在军帽下的是那一头如瀑的紫发,娇小的身躯把整洁的军装穿的笔挺。
威严而有力的声音呵斥般的砸在少年的头上。"为什么站在这里!?"
"因为我是反抗军的一员!我志愿成为驾驶!"瘦弱的少年竭尽所能的挺直腰杆,眼睛却不停的眨巴着。
"你说什么?"女教官似乎看出了那一丝怯懦,手指用力的戳在少年蛋薄的胸膛上。"我让你回答这个了么?我说你就凭这?就凭着风一刮就倒的身板站在这儿?"
"是!"少年咬咬牙,拼命的撑起自己不争气的眼皮,死死的盯着教官梳在背后的紫色马尾。像是期望那一抹秀丽能为自己提供勇气。
"因为我是反抗军的一员!我志愿成为驾驶!"
路雨的喉咙颤抖着,再一次提高音量以此展现自己坚定不渝的决心。
"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路雨再一次挺直腰杆,鼓起勇气,看着她那双坚毅的紫色眸子。心里的决意也更加坚固。
"是!我是反抗军的一员!我志愿成为驾驶!"
"哼。"她微微一笑露出难道一见的属于少女的神色,将针织的队徽用力拍在了少年的衣衫上。"更高、更快、更强……超越所有人,直到成为比王牌更强的王牌,直到成为斩下恶魔头颅的利剑!"
凯瑟琳满意的微笑着,看着眼前的少年,她想起了曾经躲在贫民窟里的自己。他身上闪烁的光辉,正是蜕变时张开的蝶翼。
"爱哭鬼~"凯瑟琳拉低她的军帽,不让他看见帽檐下自己的眼神。"要逃得话,可不会不绕了你!"